朔方城下周軍大營。


    巴寧泰難得親自解說軍勢。


    周軍圍朔方城已有十多天,在這期間夏州蕃軍晝夜襲擾周軍。


    彼等不求多少殺傷,隻為叫周軍難得休息,最好是不堪其擾自行退兵。


    不過,隨著諸軍陸續抵達朔方城下,巴寧泰麾下聚集十五萬兵馬。


    雖然導致糧草輜重轉運需求十分緊張,但也叫其兵力充沛,可以做出分兵之舉。


    因此,城下周軍一邊等待攻城器械齊備,一邊每日取土石填進護城河,試圖填出幾條路來。


    同時,這麽多兵馬聚集城下也不是沒事幹,巴寧泰把麾下兵馬每兩千到五千人劃為一部,雜有漢蕃。之後每天安排四部兵馬出擊尋找周邊蕃軍,以四十裏為限,清理所遇到的蕃軍。


    為了保證糧道安,每天上午和下午會朝儒林和長澤各派出一部兵馬,這些兵馬會在抵達目的地後返迴朔方城,但路上需要剿滅沿途蕃部——這些人之前沒有主動依附周軍,就意味著有反複之心。


    就算這些蕃部沒想著背刺周軍,巴寧泰為了不讓糧草壓力增加,也不可能收下他們。反正隻要沒有投誠周軍的夷狄,他們的命就不能算命。


    而且除了留下一部分每日幫助填河外,其餘依附周軍的蕃部都被打散了放入巡視糧道的兵馬中,一則使其疲憊,二則以其為主力殺掠沿途蕃部。


    畢竟,夷狄之屬,怎能重於漢家兒女?


    沿途蕃部情況如何暫且不知,單說朔方周邊,聚集在四周的蕃軍基本上都退出了朔方城外二十裏範圍,憑借著馬軍的機動性與周軍周旋。


    而那些馬軍較少,或者前些時日損失較多的蕃部,大都退到四十裏外等待李彝殷的下一步指令。


    端坐主座,巴寧泰沉聲道:“北麵七裏坪、德靜兵馬已被延、銀兩部牽製難以來援,夏州蕃軍亦不敢進朔方二十裏,且器械完備,當可強攻朔方矣!”


    他說完之後,帳內諸將無人開口,都在等著坐在他下手第一的許竹林先說。畢竟帳內有幾個理論上不歸巴寧泰指揮,而要聽從許竹林號令的將校。


    許竹林能屢次監軍,早就曆練出來了。


    見諸將不言,立刻朝向巴寧泰道:“如此,還請相公下令,指使諸將一舉攻破朔方城!”


    他話音剛落,帳內諸將頓時齊聲道:“請相公下令!”


    “善!”


    巴寧泰合掌讚道。


    隨即看向才來不久的朔方節度使杜忠:“靈帥可願為我拿下此城?”


    “此乃朔方軍上下所願也!”


    杜忠立刻迴應,毫不滯澀。


    巴寧泰通過許竹林下給他的命令是清理靈、鹽等州不從之蕃部,堵住夏宥黨項西逃之路。


    隻是他一路東來,行軍緩慢,迫使諸蕃人向東逃至宥州、夏州,壯大了夏州城外蕃軍聲勢。


    以致巴寧泰不得不捏著鼻子讓他過來朔方城,使得後勤壓力劇增。


    好在朔方軍一路行來自有補給線,他們才過宥州境,範貞卿就派人去接手了朔方軍的後勤。


    然後巴寧泰借著許竹林的身份,在許、範等人的推薦下,征調白茅、張錫前往靈州接管軍需事。


    也不知道杜忠圖個啥,好好在靈州配合朝廷大軍就是了,偏偏跑到夏州來把脖子塞到巴寧泰手裏麵。


    不管怎樣,至少目前杜忠看起來十分聽話。


    巴寧泰微微頷首,下令道:“既如此,吾令朔方節度使明日以壕橋雲梯攻西門。”


    “是!”杜忠起身應下。


    巴寧泰隨後又吩咐道:“吾令慶州刺史明日攻北門。”


    “是!”詹勝元立刻領命。


    “吾令黨項部明日以土石填南門河道。”


    李光遠、李丕祿等人聞言,不敢有絲毫猶豫,連忙起身:“謹遵相公號令!”


    巴寧泰的目光在一幹黨項降將身上停留一陣,然後點頭示意彼等可以坐下。


    “吾令振武節度使明日領兵追剿朔方城周蕃軍。”


    說著,他稍稍停頓,加重語氣補充道:“除中軍及明日攻城諸部,其餘各軍盡可調動!”


    他這是逼迫城內李彝殷調集城外兵馬進攻周軍,以達成周軍圍點打援之謀。


    最好是能一戰而盡滅城外蕃軍,免得繼續麵臨這不停息的騷擾。


    折德扆自知此謀,當即高聲道:“定不負相公所望!”


    當晚,潘美擒殺李彝玉、擊潰德靜賊軍的消息傳到朔方。


    巴寧泰聞之心喜,命令潘美立刻將李彝玉屍首旗纛送至朔方城下,同時遣使詢問石守信何時能擒住李光睿。


    翌日辰時,周軍各部開始整軍列陣,折德扆帶著軍七成騎兵並三倍數量的離開大營緩步朝西行進。


    巳初,西門杜忠部一鼓,周軍正式攻城!


    “如何?”


    李彝殷正在巡視傷兵營,見親衛快步走來,他當即出聲詢問。


    親衛來到他麵前,低聲道:“三波信使已然派出。”


    “那便好!”


    李彝殷鬆了口氣。


    從上午周軍攻城開始,李彝殷多次下令向不同地方派出信使,不過方才親衛口中的“信使”卻有不同。


    這批信使是派往七裏坪,目的不是讓李光睿盡力來救,而是叫其觀望兵勢,但有不妙則率軍遁入瀚海。


    若是他不幸戰死朔方城,則李光睿統率定難軍殘部。


    說白了就是留後路。


    而派往德靜的信使就不一樣了,他讓李彝玉按照之前議定計劃,進攻朔方城下屯集的周軍,與朔方城內兵馬裏應外合迫使周軍停止攻城。給周邊蕃軍將領的命令亦如是。


    畢竟一個是親兒子,一個是兄弟和下屬。


    帶著親衛在傷兵營轉一圈,表達了自己對族人部曲的重視關愛後,他帶著親衛上了城牆。


    方才剛有一波攻勢結束,周兵已經退了迴去,看護城河外情形,正在調兵謀劃下一波攻勢。


    隻能說人多就是好,隻要把麾下兵馬分成幾個部分,就可以讓每一波攻勢都是一鼓之勇。


    而一次進攻至少會持續約半個時辰,算上其中整軍時間,一個上午正好兩波攻勢結束可以吃飯休息。


    下午則能發起四到五次進攻,雖然後兩次力度降低,但隻要城內稍有疏忽,就會叫周軍占據一段城牆。


    隻可惜壕橋畢竟比不過通暢大道,後續兵力不易接續,每每得了勝機都難以抓住,使得定難軍能夠調集兵力把城上周軍絞殺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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