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參政。”陳佑走進書廳,率先行禮。


    “陳使君來了,先坐,這幾份公文比較急。”


    溫仁福抬頭看了一眼陳佑,露出溫和的笑容說出這句話後,重又低頭批閱公文。


    陳佑神態輕鬆地坐到椅子上,仔細打量書廳內的布局。


    他和溫仁福沒有交情,而且溫仁福以吏部尚書參知政事,論身份地位和權力都比陳佑高,或許會出麵拉攏他,但沒必要直接把他叫來東府。


    那就隻能是同河南府人員調動有關了。


    陳佑帶著名單找到王樸的時候,王樸隻是看了看,什麽都沒問就說會安排下去。


    如果一切順利,他就不會出現在溫仁福這裏了。


    也就是說,身為吏部尚書的溫仁福對那份名單有意見。若非陳佑在朝堂上也算是一號立得住的人物,溫仁福就算是全盤否決那份名單,都不需要告訴陳佑。


    心中有底,陳佑表現出來的神態就比較輕鬆平穩。


    等溫仁福批完手頭公文,陳佑已經在結合打探到的消息分析書廳內的布局體現了溫仁福怎樣的心理特征。


    果然,陳佑把目光重新移到溫仁福身上時看到他取出幾張紙。


    雖然看不見紙上的內容,但陳佑相信那是他交給王樸的名單。


    “我聽文伯相公說陳使君剛一上任就要調整河南府官吏。”


    溫仁福揚起手中紙張示意,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我理解使君想要讓京畿穩妥的想法,可這人數實在是有點多,而且有些人選還不太合適。”


    果然。


    陳佑心中嗤笑,人數多不多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某些人在他溫天官看來不合適。


    不管心裏怎麽想,他臉上卻露出十分正經嚴肅的表情:“下官畢竟修書半年不聞朝政,選人用人有所失當在所難免,勞煩參政提點一二。”


    他這話一出,溫仁福微微頷首,溫聲道:“倒不是說你用人失當,這些人我看了,能用。可是啊,比起他們,還有更合適的人選,這能得上,就不求中,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花花轎子眾人抬,陳佑表態服軟,溫仁福也示好親近。


    還是那句話,陳佑雖不及溫仁福,但也不是溫仁福可以無視的人物。


    “參政說得是。”


    陳佑點頭讚同,隨即問道:“不知參政說的都是哪些人。”


    “你看看。”溫仁福將陳佑的那份名單遞過來。


    陳佑連忙起身接過,坐迴位置上翻看。


    “我改了兩三個,你要是看著沒問題,就叫吏部準備告身。”


    陳佑很快就找到修改過的地方,包括偃師令在內的三處職事人選換了。


    看完之後,陳佑頓感失望,要是溫仁福多換些人該多好。


    調整一下唿吸,把名單放到座椅邊上的案幾上,朝溫仁福道:“參政所改並無不妥,照這個來便可。”


    “嗯。”溫仁福點點頭,“那就這樣,一次性動這麽多人,對河南府來說也不是簡單的事,你迴去做好準備。”


    話音未落,他又好似突然想起來似的補充一句:“對了,司農寺缺了一個寺丞,將明你素有推舉賢良的名聲,看看能不能尋一個合適的人選補上。”


    司農寺丞從六品上,這應該是給陳佑的補償了。


    對陳佑來說,這算是意外之喜,臉上的笑容自是分外真誠:“行,下官迴去仔細考慮考慮。”


    河南府衙,韓陶朱帶著六名弱冠之年的士子來到一處擺滿桌椅書架的房間。


    “你們剛被征辟,都是河南府衙的錄事,日後就在此處辦公。”


    韓陶朱指著屋內對六人道:“隨便選個位置,我帶你們去領物什。”


    說完這話,不等六人動起來,他又皺眉問道:“你們都知道錄事是做甚的吧?”


    “知道。”“我知道。”


    一個個連忙迴應,生怕給韓陶朱留下不好的印象。


    韓陶朱和範昌佑二人被征辟為河南府衙的錄事參軍事,正是這些新進錄事的頂頭上司。


    見眾人選好位置,韓陶朱一邊招唿眾人跟他一塊去領物什順便認人,一邊提醒:“按製府衙裏麵隻能有四名錄事,雖然現在管得不是那麽嚴格,但凡事都要按規矩來。一個月之後,要麽是表現最優異的兩個人成為參軍事,要麽是最差的兩個人去做府、史。”


    聽到這話,原本還有些興奮的幾人瞬間冷靜下來。


    參軍事比錄事高一個大階梯,而府、史就不入流了。不說是天壤之別,但想要追平差距,運氣和努力缺一不可。


    跟在韓陶朱身後,張賢同劉滿對視一眼,全都露出自信的笑容。


    劉滿的自信來自於他的家族,劉氏乃是地方豪族,陳佑不至於把起家官是錄事的劉滿趕去做府或者史,最差最差也不過是仍舊當著錄事悠閑度日。


    張賢的自信則來自於他充分的準備。這幾年他仔細研究陳佑的演講文章,自信對陳佑的所思所想非常了解,投其所好之下肯定會被看重。若是運氣好,說不得還會被引為知己,以待接班。


    安頓好這些新人,韓陶朱快步朝陳佑書廳趕去。


    通報之後走近書廳,不出意外的看到正在稟報事項的範昌佑。


    範昌佑之前被派去北邊送信,韓陶朱帶著錄事們認人的時候聽說了範昌佑剛剛迴來的消息,這才連忙趕過來。


    同是錄事參軍事,兩人其實是競爭關係。


    韓陶朱進來時,範昌佑的稟報已經進入尾聲,又說了幾句就停下來。


    陳佑又問了那幾個新錄事的情況,在韓陶朱一一作答之後點點頭沒有評價。


    他取出謄抄的一份名單,遞給坐得比較近的範昌佑:“你們倆看看這名單有什麽含義。”


    這就是要他們從陳佑這個河南府尹的角度考慮問題,所謂言傳身教,便是如此。


    名單裏麵有九成人是範、韓二人都了解的,還有一成隻是聞名,未曾去打探過。


    由於範昌佑先看完,是以他也就先迴答:“迴稟山長,學生以為如此安排一可成全山長外舉不避仇的美名,二可展現山長大度。”


    聽他說出這話,剛看完沒多久的韓陶朱麵露苦色,因為他也是準備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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