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射程本就不遠,把箭頭改為布團之後有效殺傷距離更是大減。從防守步軍發現水軍舟船到守軍放箭,中間需要不短的一段時間。


    根據水軍事先的估算,同湖岸的距離縮短到四五十丈才需要防備岸上弓箭,然而抵不住盧仲彥套路深。


    因為要布置防禦,盧仲彥帶著手下兵馬提前數天來到這一處適合登陸的地方。一個地方要適合登陸,首先一點就是得地勢平緩,也就是可以讓軍兵們下船之後蹚水上岸。


    時間充足,知道會有水軍從此處上岸,在禁止雙方使用類似床弩、炮車的情況下,這樣的優勢當然要好好利用。於是他讓人砍伐樹木、挖掘土石,堆出來數條步許寬的堤壩延伸進湖水之中。這些堤壩,使守軍的攻擊距離增加了一倍有餘,打了水軍一個措手不及


    這種臨時趕製的東西堅持不了多久,但用在此時卻也能給水軍帶來一些麻煩。


    雙方你來我往各施手段,總得來說還是水軍吃虧。


    水軍戰船上以及步軍防線內都有穿著橘黃色短襯的年輕人手持釘著紙張的薄木板和鉛筆到處巡視,時不時記錄幾筆。


    這些人來源複雜,有書院出身的,有本地征召的,有從軍中衙中調來的,也有一些的熟人介紹來的。不過不論什麽來曆,都是對行伍有了解並願意學習的人,他們現在的工作就是觀察演習雙方哪些做得不好、哪些做得好,記錄下來等待操演結束後討論總結。


    差不多兩個時辰之後,登陸戰結束,步軍獲得勝利。


    麵對這種結果,陳佑的感想就是沒有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別傻不愣登地朝已經做好岸防準備敵軍衝過去。


    不過畢竟是操演,哪怕陳佑已經盡力去模擬實戰,受限於技術水平,很多裝備戰術不能使用。比如火藥火油,比如床弩,著實是個遺憾。


    組織這麽一場演習耗費頗巨,接下來陳佑一麵組織水步軍將校以這次操演為案例商討優化搶灘登陸的戰術,一麵安排各軍輪流試著橫渡巢湖。


    南昌城一處宅院中,周國禮部主客郎中、迎宋國主使蕭政安在庭院中轉悠,一步一頓,仿佛這小小的院子裏處處是景。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一個年若三十許的男子從外歸來,這是鴻臚寺典客署丞曹明彥,同時也是這次的副使。


    “今日如何?”


    看到曹明彥,蕭政安停下腳步轉身詢問。


    曹明彥臉上帶笑:“叫郎中猜著了,今天見了宋國的丞相司直,說是宋國主不準備去洛陽。”


    曹明彥表麵上的身份是鴻臚寺官員,實際上他還是外間房的細作,作為副使來到宋國,有一個任務就是聯絡宋國中樞官員。


    能提前從宋國中樞近臣口中得知宋國主的想法,這證明他曹明彥工作得力,也不怪他臉上帶笑。


    隻是蕭政安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眉頭卻皺了起來:“可知我等何時能夠北歸?”


    “這倒沒說。”曹明彥搖頭,緊接著又拋出一個消息:“據說這兩天宋國君臣在商討哪個王子可能代替宋國主前往洛陽。”


    如果這是真的,過兩天蕭政安自己就會知道,如果這是假的,即便蕭政安知道了也沒啥,曹明彥這樣做夠不上泄露情報。


    “若是如此,你我安全倒是不需要擔心。”蕭政安鬆了口氣。


    不過他很快又肅容道:“來了這麽些天了,不能一直等著,我明日會求見宋國主,催促他立刻上京。”


    曹明彥點點頭,使者催促北上,留給他活動的時間不多了。


    九月二十二日,宋國主接見周國禮部主客郎中、迎宋國主使蕭政安,自稱病體難愈,雖仰慕天顏,卻無法親自去洛陽朝見,隻得叫自家次子代替前往雲雲。


    “我要見戴和裕!”


    在宅院中聽了蕭政安帶迴來的消息,曹明彥十分堅決地說出這一句話。


    蕭政安沉默一陣,出聲詢問道:“待出發之後可行否?”


    “我怕到時候來不及,”曹明彥朝蕭政安鄭重一禮:“還望郎中費心。”


    說實話,在即將脫離虎口的這個時候,蕭政安並不想多事,顯然曹明彥想要見宋國二王子便屬於“多事”的範疇。


    不過從京中出發之前就有人告訴過他,這次出使要多配合曹明彥,是以雖然麻煩了些,但蕭政安還是做到了。


    二十三日,周國使者二人拜會宋國二王子戴和裕,以商討入京事宜。


    一開始雙方坐在客廳之中正正經經地討論著北上諸事,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蕭政安突然起身告罪詢問茅房所在。


    待蕭政安離去,曹明彥遽然發問:“二王子可知貴國主抗命不朝有何後果?”


    戴和裕眸光閃動尚未開口,他身邊幕僚立刻接過話頭:“使者當知,我王非是抗命不朝,實在是無法前去。即便如此,卻也派了我家主翁入朝以表忠心。”


    曹明彥睨了那幕僚一眼,嗬嗬笑道:“忠心與否非是我等所能置喙,隻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如今二王子受命入朝,千萬小心。”


    這話說完,蕭政安剛好迴來,曹明彥立刻閉口不言。


    曹明彥說得這番話是在冒險,他自己冒險可以,卻不能把蕭政安也給牽扯進去,這才有兩人的這番配合。說是掩耳盜鈴也罷,總之明麵上看去,蕭政安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兩人告辭離開後,戴和裕靠在椅背上思量許久,突然開口詢問:“印禪,那個曹明彥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幕僚沉吟一陣,歎了口氣:“若是所料不錯,那人是說主翁此次入朝兇多吉少。”


    “兇多吉少。嘿!”


    戴和裕冷笑一聲,隨即道:“我聽說一開始丞相說要在我和老三之間選一個出使,吵到最後選了我。”


    沉默片刻,幕僚道:“國主還是偏愛建昌節度多一些。”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戴和裕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我今晚想要見一見曹明......不,沒必要見他。印禪,你持我印信去找單將軍,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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