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向陽從側門走進陳府。


    這兩天年末考課京官的消息已經在小範圍內流傳開來,韓向陽身為陳佑的幕僚,好似趕場一般見了不少同為幕僚的文士。


    這些人的幕主,有像孫宣懷這樣之前依附於馮道李明卿現在以陳佑為主的,也有類似黃世俊這般同陳佑這邊親近的,還有劉正嵐那樣與陳佑有過交情但現在閑居京城的。


    這一次突如其來的考課,對陳佑來說是一個挑戰。


    馮道閑居,李明卿在太原,他們這個鬆散派係在這次考課中能取得什麽樣的好處,或者遭受什麽樣的打擊,全看陳佑的能力。


    如果依附的官員損失太大,陳佑日後無法服眾都是輕的,嚴重一點甚至會導致那些官員轉投他人。


    門下沒有甘效犬馬之勞的官員,即便當了首相也隻是一個傀儡。而若是鷹犬甚多,便是一介閹豎也能成為事實上的執政之人。


    總之,陳佑對即將到來的考課極為重視。


    快到書房之時,一名臉型方正的中年男子從書房方向過來。


    韓向陽避到路旁,叉手招唿道:“公冶鴻臚。”


    這人乃是鴻臚寺卿公冶通。


    他停下腳步麵帶笑容朝韓向陽點頭示意:“原來是韓先生,某剛同詹事談完話,詹事正在書房。”


    “多謝鴻臚,某尚有要事尋詹事,還請鴻臚恕罪。”


    “無妨,你且去吧。”


    公冶通笑著擺擺手,兩人錯肩而過,他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鴻臚寺卿,說是從三品,其實還不如外放出去知州事,他這次來正是想談談陳佑的口風,看能不能前進一步。不說六部尚書了,吏、戶、禮三部隨便哪一部的侍郎都行,實在不行出外做一個知府刺史啥的也算是升職。


    隻是從陳佑這裏他並沒有得到準信,讓他心中不安。


    另一邊韓向陽沒有去猜公冶通在想什麽,他快步走到書房門口,抬手敲門:“詹事,韓向陽請見。”


    過了一瞬,門內傳來一個陳佑的聲音:“伯昀迴了啦?進來吧。”


    他推門進屋的時候,陳佑正好將一本書放到一旁。


    “怎麽樣?”


    陳佑沒頭沒腦地問了一聲。


    “情況不是太好,雖然官家已經下詔了,但連續幾名上書的文官被貶對那些人有些大。”


    陳佑點點頭,臉上沒有什麽波動。


    隻聽韓向陽繼續道:“今天見麵的這幾個,都不願意這這時候出頭。”


    “哼。”陳佑輕蔑一笑,“隻想著得好處,卻不肯付出代價,伯昀你都記下來,這次考課看這些人能不能起到最後的作用。”


    這意思就是要放棄這些人了,至於最後的作用,其實就是用他們的位置當做交換的籌碼。


    雖然這些人自食其果,但他們不配合叫陳佑有些難辦。


    沒有低品官員的幫助,陳佑堂堂一個三品大員,總不能專門逮著那些五六品七品的官員n吧?


    沉『吟』一陣,他終於下定決心:“伯昀,你去通知胡中丞,就說我會盡力配合。”


    “好。”韓向陽臉上疑『惑』一閃而過,點頭應下。


    江相公府,身著素服的趙普被仆下引著朝偏廳去。


    服喪期間到別人家做客可以說是非常無禮的一件事,而且也有違禮製。但這次是江夏青邀約,趙普之前就以居喪不宜赴宴婉拒了兩次,但江夏青一再邀請,他不得不應邀前來。


    畢竟隻是為妻子服齊衰杖期,隻要不喝酒興樂,勉強能說得過去。至於忌諱,主人家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在意?


    隻不過臨行之前他還是把喪服換成了素服,總算說起來不是那麽違和。


    其實若不是趙普現在還在假期,兩人完全可以在官廨相見。因為齊衰杖期是有三十天假,再加上葬禮的五天,總共是三十五天假期。江夏青若是有急事,等到三十五天後,黃花菜都涼了。


    一進門,趙普先行行禮:“普見過相公。”


    “不必多禮,坐下說話。”江夏青坐在椅子上抬手示意趙普坐下。


    坐下之後,趙普麵上帶著歉意道:“普尚在喪期,衝撞了相公,著實不該。”


    “則平不必自責,反倒是我執意邀請則平過來,有些唐突了。”


    嘴上說著唐突,江夏青卻是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絲毫歉意都沒有。


    趙普則是連道不敢。


    寒暄幾句,仆役奉上茶水。


    “我這次尋則平過來,是為了當下的朝局。”


    “相公說笑了,莫說普如今居喪在家,便是仍在朝堂,對朝局也無甚作用。”


    趙普猜不到江夏青的想法,隻得小心翼翼地應對,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則平莫要過謙。”江夏青端著茶盞撥了撥蓋子,“雖然則平你如今左遷侍禦史,但你才智過人,又深得官家信重,我相信你很快就有施展才華的機會。”


    “相公謬讚。”


    趙普心思急轉,江夏說這話難道是想要收服他?


    但他現在就和當初陳佑在樞密院的處境一般,不需要多久就能自成一派,可以日後再談合作事宜,沒必要現在就定下主從。


    江夏青笑了笑,啜了一口茶水,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放下茶盞道:“聽說則平同陳將明交好?”


    “正是。”趙普不明所以,點頭道:“我二人乃是當初官家滅南平時相識,到如今也有四年多了。”


    “四年了啊。”江夏青感歎一聲,“陳將明也是個能人,短短四年就入了樞密院。”


    說到這裏,他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如今正帶著樞密院同政事堂爭權呢!”


    趙普聽了,幹笑一聲:“陳將明他也是為官家做事。”


    “你也是為官家做事嘛!”


    江夏青擺擺手,狀似毫不在意地道:“之前林育才多次遭到n,看來他這個河南知府有些失職了。”


    趙普心頭一跳,n林師德的就是他!


    不等他開口解釋,卻聽江夏青道:“最近朝局有些混『亂』,這京師之地不能不穩,則平可有什麽好的見解?”


    趙普此時隻差呐喊出來:我就知道這老匹夫沒安好心!


    心中腹誹不已,臉上擠出笑容:“林知府還是很盡職盡責的,河南府交給他,相公盡可放心。”


    “誒!”哪料到江夏青搖頭道:“他的能力我知道,平常時候還可以,現在卻有所不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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