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一座無名山頭上佇立著一座茅草亭。


    此處往東就是井陘故關,往西就是娘子關,正好在鎮州和太原府之間,


    此時亭內有三人圍坐桌旁,另有三名侍女立在一旁添酒布菜。


    這三人,一為周國樞密副使、北麵行營都部署李明卿,一為周國成德節度使、河北都監焦繼勳,一為周國左衛上將軍、太原節度使巴寧泰。


    要不是囿於守土之官不離其境的規矩,李明卿是想在太原府把河北三位節度使都聚到一起的。


    現實所迫,他權衡之後還是先邀請了焦繼勳和巴寧泰,然後來到兩鎮交界的這處無名荒山,就連這座茅草亭,也是讓人臨時搭建的。


    好在四月還不是那麽熱,這邊是山區,周圍植物多,此處又是在一個小山頭上,風吹著能感覺到熱意,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三位佩金服紫之輩大老遠跑到山裏來,自然不是為了喝喝小酒看看風景。


    一邊談論風花雪月一邊喝酒吃菜,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終於要開始談正事了。


    巴寧泰最先放下筷子看向李焦二人:“李相公,焦節使,這裏我年紀最小,有些話我就厚著臉皮講出來,你二位萬望恕罪則個。”


    李明卿聽了,伸出去的筷子夾了一塊筍幹放到麵前碗中,這才道:“該說的就說嘛,凡事說開了就好解決。”


    “是這個理。”焦繼勳也點頭,“有問題就提問題,李相公能解決的就給咱們解決了,不能解決的也會上報官家。李相公你說是不是?”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眯眼笑著看向李明卿。


    李明卿也看向他,笑嗬嗬地點頭,之後才把目光轉向巴寧泰。


    巴寧泰嘴裏說著不敢,神情上卻毫無“不敢”的表現,他看著李明卿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隻不過當初焦節使節度太原的時候新拿下了幾個縣,北燕一直不死心,想把這些地盤搶迴去。相公也知道,縣令麽,多是那些讀書人,某是沒讀過幾天書,對讀書人是比較敬佩的。”


    能做到一鎮節度,哪怕少時真的沒讀過書,到現在最多說是沒有文采,但看書寫字絕對沒問題。不然的話,不說熟讀兵書,就連日常公文都看不懂的話,誰敢用你?


    這類武將,對讀書人看重是有的,但說敬佩,嗬,十個有八個都是騙鬼的。


    李明卿手裏筷子搭在碟子上,看著巴寧泰繼續往下說:“隻不過這些縣令也不知怎麽了,不把心思放在民政上,偏偏想要帶兵殺敵,這不是搶咱們的飯吃麽!”


    說到這裏,巴寧泰歎了口氣:“你說想要帶兵就帶兵唄,縣裏麵鄉兵總歸是縣令來管。偏偏他還打輸了,要我手下校尉四處救援,這叫個什麽事啊?”


    說到最後,他雙手一攤,神情頗為委屈。


    “巴節使的遭遇,焦某是深有感觸啊!”焦繼勳感歎道,“讀書人啊,就好好地治理民政,這兵事交給我們武夫就好了嘛!”


    李明卿眸光閃動,嗬嗬笑道:“也不能這麽說,焦節使少時讀書立誌,似乎當初還是以儒服謁見晉祖的吧?節使也是投筆從戎的讀書人,所到之處頗多善政,這軍事政事,又怎麽能分得清呢。”


    聽了這話,焦繼勳尷尬一笑,把目光轉向巴寧泰,見其沉默不語,隻好哈哈笑道:“當年的事就不提了!還看眼下,還看眼下。”


    “是啊!”李明卿點點頭,“自僖宗起,這天下也『亂』了七十年了,如今聖天子在位,總算是有了些盼頭。隻是,北麵契丹年年南侵,西北的定難軍也不讓人省心,南邊諸蠻動『亂』,這中原之地,卻是不該再『亂』了。”


    沉默一陣,焦、巴二人對視一眼,巴寧泰開口道:“某說不出來什麽好聽的話,但相公這話著實說到我心眼裏去了。相公放心,隻要我巴寧泰在太原,就絕不讓北燕契丹一兵一卒越過太原城!”


    焦繼勳緊接著道:“李相公,巴節使,一片為國為民的拳拳之心叫某敬佩不已。說實在話,焦某倒不在意文武之別,但底下軍將們卻是看不得手下軍兵被不通兵事的文**害了,便是某,也深感痛心!”


    李明卿終於把筷子擱下,沉『吟』一陣後開口道:“要說這帶兵打仗,也是一門學問,也講究術業有專攻。在我看來,兩位節使就稱得上專業,有這家學淵源,家中子弟也比其他人不知高到哪裏去。”


    “相公過獎了!”這次說話的是焦繼勳,他臉上帶笑,嘴裏道:“我家那小子,也就憑著一腔勇武了!”


    “節使這話有些過謙了啊!”


    李明卿也笑,點了點焦繼勳,端起酒杯:“來幹了這杯!”


    一杯酒飲盡,吃了口菜,借著這熱乎勁,李明卿風輕雲淡地道:“你我三人也都四五十了,有些事情是時候交給後輩來做了,就說你們兩家的小郎君,也該獨當一麵了嘛!”


    “嗨!比不上相公家的東床快婿。”


    得了保證,原本已經冷卻的氣氛重又熱烈起來。


    推杯換盞總有結束的時候,三人各被一侍女扶著胳膊走出亭子。


    一路談一路走,到了路口就該分別了,這時候,焦繼勳突然扭頭對李明卿笑道:“看到這山野景象,我就想起來吳相公之前似是有請辭歸隱的想法,像是橫海節度、威勝節度、夔州製置,都知道這事。嗯,好像侍衛親軍也有不少人曉得吧?”


    最後一句話是問巴寧泰。


    巴寧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點頭道:“確實,我也知道一些個。”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過,朝堂畢竟離不開吳相公,大家也就聽一聽,可不能順著吳相公的意思來。”


    “是嗬!”李明卿也在笑,“吳相公雖然老了,但仍是國之棟梁,他這話聽一聽就好,做不得真!”


    巴寧泰同李明卿返迴太原,而焦繼勳則往鎮州去。


    臨分別前,李明卿又提醒了焦繼勳一句:“這南邊戰事估『摸』著要結束了,焦節使家郎君還得早早定下去處。”


    “這我曉得,相公放心就是!”


    焦繼勳抱拳一禮,李明卿也朝他抱拳,各自踏上歸途。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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