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哭一番之後,陳佑三人被請到一處暖閣。


    哪怕知道這是新帝信重的表現,哪怕看著那一幫幫離去大臣羨豔的目光心中暗爽,但一夜沒睡的三人此時寧願被打發迴去好好睡一覺。


    此時也沒什麽好談的,陳佑一口接著一口喝茶,隻可惜此時都是將茶葉碾碎成末煎煮,不能嚼茶葉是一個大的遺憾。


    陳佑一連喝了三四杯,趙普突然笑道:“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


    陳佑一愣,放下茶盞思索一番,苦笑道:“我現在是搜腸刮肚,不得一語。”【1】


    趙普輕笑著飲了一口茶水,接著道:“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哈!”陳佑又喝下一杯,“這麽說來,我現在就是肌骨清了!”


    盧仲彥也笑道:“司馬再喝兩碗就能禦風而行了!”


    說笑幾句,總算有了些精神。


    此時正值國喪,三人很快就嚴肅起來。


    沉吟一番之後,陳佑朝盧仲彥道:“不知衙內可曾同盧節使聯絡?”


    “尚未。”盧仲彥搖搖頭,“如果有事,今日下午那邊應該會有信使過來。”


    剛說完,就聽見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三人連忙起身。


    過不多時,房門打開,穿著孝服的趙元昌走進屋內。


    “參見官家。”


    “免禮。”趙元昌抬手虛壓,“坐。”


    待趙元昌在主位上坐下,陳佑等人才落座。


    陳佑這才注意到趙元昌現在是眼睛通紅,眼眶烏黑,隻是臉龐卻帶著一些不正常的紅暈。


    現在天下未定,要是大行皇帝還未下葬,嗣皇帝就病倒,周國很可能會分崩離析。


    當下忍不住開口道:“官家當以聖體為重。”


    趙元昌點頭道:“我知道。隻是有些事比較緊急,須得現在做完。”


    聽了這話,陳佑也隻能住口不言。


    趙元昌現在的問題是一直出鎮邊疆,這次歸京又走的急。在剛剛即位需要大量親信的時候,身邊能出主意的就隻有陳佑和趙普兩人。


    等這段最慌亂的時間過去,分散在蜀地和荊南的那些秦王舊部估計會大規模入京,成為朝堂上的新貴。


    沒等陳佑細想,就聽趙元昌道:“我已同諸相公商議好,明日舉行登基大典。”


    陳佑三人微微點頭,雖然已經在柩前即位,但舉行了登基大典之後才真正算得上是名正言順。


    “時間緊,也不多說,你們三人各有職責。”


    聽到這句話,陳佑立刻正襟坐好。


    “昭美到滑州去,要是廣晉府平安無事,便將荊王護送到京城來。”


    昭美是盧仲彥的字,盧仲彥心知廣晉府是不可能沒事的,不過此時不能多說,隻是抱拳應下。


    “則平你暫時到開封府,協助朱相公把府裏的事情擔起來,這段時間不要出亂子。”


    “是!”趙普看上去有些激動。


    也是,他不過是正六品,如今一下子讓他跟著相公擔負開封府的職責,這是妥妥的重用啊!


    趙元昌最後才看向陳佑:“至於將明,你今天多同各部寺正貳官談一談,問問幾個相公有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人才。”


    陳佑明白,這是要提拔新人了。


    趙元昌畢竟久鎮一方,對全國範圍內的一些中層文官武將不太了解,這時候正好讓中樞高官推薦親近之人,能讓朝局更快的穩定下來。


    隻不過趙元昌身為皇帝,不適合親自和臣子討論這些,所以隻能讓陳佑跑腿。


    這可不是一個輕鬆的差事。


    陳佑心中種種考量,臉上不露分毫的應下來。


    又囑咐幾句,趙元昌便打發三人離去。


    陳佑三人出了皇宮之後便各自分開,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休息,先睡一覺再說。


    這一睡下去,再次醒來就是中午了。


    陳佑還在洗漱,就聽汴京宅子管事韓二柳說張昭來過一趟,見陳佑在休息,便先迴去了。


    洗漱完坐下要吃飯,韓二柳又搬來兩本賬簿和算盤,說要給陳佑查賬。


    這兩本賬簿,一本是汴京宅子的收入支出,包括盤下來的店鋪之類的,另一本是張昭這一年多來的支出。


    韓二柳隱約也知道張昭是專門為陳佑收集消息的,可是說到耗費的銀錢還是一臉肉痛。


    陳佑也知道張昭花銷比較大,因為每個月張昭都會在送到江陵或錦官的信裏附上這個月的開支。


    說實話,在陳佑看來,自己花同樣的錢銀和時間,絕對要做得比張昭好很多。不過考慮到自己穿越之前的見識,張昭能做到現在的程度,已經算是很有天賦了。


    隻可惜離自己的原始設想還差很遠就是了。


    陳佑砸吧砸吧嘴,又翻開另一本賬簿。


    雖然沒一筆一筆核算,但他還是認真地看,遇到某些想不明白的還會出聲詢問。


    吃完午飯,賬本也看完了,勉勵韓二柳一番之後,陳佑便帶了兩個家兵出門。


    屋外大雪還在下,陳佑撐著傘來到門外,坐上馬車吩咐道:“去尚書省。”


    尚書省在右掖門外,南門大街南邊,靠近浚儀橋街。


    雖然都堂在大內,但六部卻挪在皇城之外。陳佑準備先去拜會六部尚書侍郎,然後再去諸寺監。至於幾位相公,卻得等到散衙之後到私宅去拜訪。


    坐在車內,陳佑仔細思量馬上要拜會的那些個人。


    六部之中,吏部、戶部、兵部由於職責重、事務多,而設兩侍郎,禮部、刑部、工部則各有一位侍郎。


    現在的吏部尚書是集賢相江夏青兼任,所以在尚書省,陳佑至多需要拜訪十四個人。


    吏戶禮兵刑工,吏部尚書不在,第一位就是戶部尚書王彥川。


    這王彥川原本是兗州刺史,去年前任戶部尚書田茂出守同州,王彥川便入京接了戶部。當時沒聽說哪位相公使了力,所以他應該是趙鴻運夾袋裏麵的人物。


    這麽一路想著,很快就到了尚書省外。


    尚書省六部相當於一個單獨的小坊區,每一部大約有官吏三百人左右。一部轄四司,每個司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四司小院相互打通。


    馬車停在路邊,陳佑撐傘步入戶部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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