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縣城,隻不過是一圈一人高的土牆圍成的大寨,隻要是正常身高,站在城外稍微一踮腳就能直接望到城內的情形。


    兩扇城門也不是其它縣城那樣的厚重木板,而是手腕粗細的樹枝拚成的柴門。


    這樣的城牆上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城門樓,隻在城門前立了一塊三尺高的巨石,上麵陰刻著“慶符”二字,塗在字上的紅漆在這風吹日曬之下還沒剝落幹淨。


    這就是以後生活的地方了。


    董成林站在城門口左右看了看,估摸著城周不過四百餘丈,說它是個寨子真不為過。


    惡意一點想,慶符極有可能原本隻是一個寨,為了安置他這個被貶來當羈縻縣令的家夥才升格為縣。


    多想無益,歎息一聲道:“走,進......城。”


    看著眼前的情景,這個“城”字說出口實在讓人臉皮發燙。


    身後三個壯漢其中一個是自京中帶來的家仆,另外兩個是州衙委任的慶符縣捕頭、捕快。


    從大開的城門走進城內,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七八丈寬的土路,路的盡頭是一座普通的磚石建築:慶符縣衙。


    路兩邊散亂的坐落著一間間屋子,或是茅草屋,或是木屋,都是稀稀落落不成規模。也就是說,縣衙其實是城內唯一的磚石建築。


    房屋之間有三三兩兩的男男女女靠在牆根聊天,看服飾大多數是夷人,隻有少量的漢人。


    以後有的是時間來觀察,董成林隻是隨便掃了一眼便快步朝縣衙走去。


    城內突然出現四個陌生的漢人,又直奔縣衙,頓時吸引了不少閑漢的目光。


    抱著長槍坐在門檻上打盹的蒼老衙役聽到一連串的腳步聲才醒過來,揉了揉眼,伸個懶腰,睡眼惺忪地對董成林道:“你們是來找寨主的吧?老寨主高升了,新寨主還沒到,過幾天再來吧!”


    得!果然原先就是個寨子。


    好在原先有了猜測,此時倒也沒有多麽低沉,而是開口道:“慶符升格為縣了,我就是新任縣令。”


    “啊!”老衙役一陣驚慌,連忙站起來叉手行禮道:“參見縣尊!”


    受了這一禮,董成林擺擺手:“免禮。你把縣衙官吏都叫到正廳去。”


    “是!是!”老衙役連聲答應著,卻丟下長槍朝縣衙外跑去,直看得董成林皺眉不已。


    一炷香時間之後,慶符縣衙諸小吏仆役都站到了董成林麵前。


    算上老衙役和幾個仆役,縣衙總共也才五十人。


    剛剛問了幾句,原先滿額應該是五十戰兵、十數仆役。不過前任寨主在的時候隻養了十幾個戰兵,臨走時一並帶走了。


    至於剩下的這些人,卻是那寨主招來湊數的,戰鬥力幾乎沒有。唯一的好處就是便宜、好養活,而那多餘的錢,則被其私吞了。


    反正慶符能管的也就城內這一片,城中都是差不多歸化的熟夷,平常也沒有要戰鬥的地方。如果那些生夷來城中鬧事,那更好辦,縣衙門一關,一群人手持器械守著不低的院牆,安全得很!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官府在此處沒有威信。要不是一直有戰兵能打,可能倉庫啥的早就被搶光了。


    眼前這三瓜兩棗讓董成林心中歎息不已,好一會兒開收拾好心情開口道:“某乃董成林,如今是慶符縣令。”


    這邊廂董成林開始了自己在羈縻縣掙紮求活的歲月,那邊廂陳佑擔任錦官府判官,代替府尹秦王趙元昌巡視錦官府諸縣。


    不出意料的,京中駁迴了秦王推辭任命請求迴京的奏章。


    京中事務隻能另想法子,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讓蜀地安穩下來。


    因為蜀地新下,官家下詔免除夏稅及各色征收物事的一半。


    然而蜀地有三分之一的地界都因為戰事耽誤了春耕,若非孟氏治蜀十幾年的和平積攢了不少糧食錢陌,別說一半的夏稅了,能不發生大的饑荒就算是好的!


    當然,蜀地有這麽個積蓄,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其它州縣管不到,但錦官府來年必須能夠豐收。


    陳佑這一次巡視,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清查倉庫、田契,防止縣中老吏勾結大戶盜取官糧、篡改田契侵占田地。


    為了形成威懾,趙元昌通過西川製置使司掉了一營軍士給陳佑,一旦發現有不法事,查明之後立刻就是公開問罪、處斬、抄家、家人罰沒為奴。


    亂世用重法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通過這種手段來消滅當地不聽話的豪強大戶。


    把抄收的田地分一部分給無地少地的庶民,又能收買人心。而抄家更能獲得一筆橫財,可謂是一舉多得。


    其餘州縣見此法有效,紛紛行文各自所在的製置使司,要求仿錦官府事。


    一時間蜀地大戶哀嚎並起,幾乎每隔幾天就有一次小戰鬥發生。


    隻不過畢竟受害的是鄉間大戶豪強,這些人掀不起什麽大的波浪。


    在秦王府建議將原蜀國諸將調出本軍、換任它職的奏章被汴京批示同意之後,投降的蜀軍在沒有遭受損失的情況下平靜無比,自然也就沒有發生大的叛亂。


    四月,河水在鄭州原武縣決堤,大量災民流離失所,朝鄭州、衛州、開封流浪。同月,河北諸州幹旱,同時徐州餓死千人。


    就在朝廷忙於救災的時候,五月初,晉州建雄節度使朱克反,引兵攻河中府。


    趙鴻運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王江偉領兵圍剿朱克。


    戰事未息,五月二十七,滑州境內河水決堤。這次水災比鄭州更嚴重,整個滑州都受到波及。義成軍、彰德軍、鎮寧軍受詔征收精壯災民為兵員。


    六月,朱克在虞鄉縣被擒殺,戰亂平。


    是月,幹旱了兩個月的河北諸州出現蝗災,以青州最為嚴重。


    為籌措糧草救濟災民,詔令蜀地運存糧至開封,一時之間江水上船隻往來不絕。


    借此機會,錦官府錄事聞克隨船至江陵,與荊南節度使李繼勳、秦王傅馮道分別密談之後返迴錦官。不久之後再次前往江陵,停留一日後隱匿行跡向滑州行去。


    七月,開封府奏稱陽武、雍丘、襄邑等縣的蝗蟲被鴝鵒所食,遂下詔禁止捕殺鴝鵒。


    初九,因為河北久旱,周帝趙鴻運帶領一眾相公高官至道觀佛寺求雨。當天迴宮的路上,天降大雨,一時受涼,身體不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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