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漠,野雲萬裏,北風吹雁,荒無人煙。展無恤騎著一匹棗紅色馬,孤獨的走在地平線上。已經過了四十天,還是沒有見到一戶人家,看著遠方的長河落日,展無恤歎了一口氣,迴頭又看看不遠處那幾匹草原狼,它們已經跟了展無恤十幾天,隻是默默地跟著,那些狼也許是能感覺到展無恤身上的劍氣,雖然雙眼放著藍光,就是不敢接近。


    展無恤又向北走了三日,天氣漸涼,空中開始飄起了雪花,地麵漸漸鋪上了銀裝。前方山勢開始漸漸陡峭,越來越高,沒走多遠,突然一座山橫在了展無恤的麵前,租住了他的去路。展無恤左右看看,隻見左邊不遠處有一條山穀,伸進這座大山之中。


    “也許這道山穀可以通過。”展無恤心道,便朝那山穀走去。剛到穀口,就有一股寒風從穀中襲來,展無恤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感覺穀內更加陰冷。那匹棗紅色的馬被這寒風一吹,突然嘶叫起來,說什麽也不往穀中邁一步。


    展無恤覺得有些奇怪,這穀內不同於一般的山穀,他便化出一個幻武卒讓其先行到穀中查看。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幻武卒平安迴來,向展無恤傳告,說穀中並無異常。為了能早些找到北冥精水,展無恤便硬拉著那匹馬進了山穀,而那幾匹狼則停在了穀口,不敢向穀中走進一步。展無恤拉著那匹馬在山穀中剛走了一裏遠,那匹馬就開騷動起來,說什麽也不往前走。


    這時,一個黑影從山穀上空晃晃悠悠飄了下來,轉眼即到,而後又突然消失。那匹馬長嘶一聲,掙斷韁繩,瘋了似的掉頭狂奔。剛跑出穀口,在外麵等候的那幾匹狼就圍了上來。那匹馬完全無視麵前的狼群,四蹄用力,一躍而起,衝了過去。與此同時,那幾匹狼也跳了起來,一同撲過去。就聽“砰砰”的聲音,幾匹狼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而後重重的摔在地上,嗷嗷直叫,那匹馬卻不見了蹤影,隻是從半空中飄落下一根稻草,落在躺在地上的幾匹狼的中間。


    展無恤站在山穀中看著穀口,嘿嘿一笑,收迴伸出去的手臂,轉頭去往山穀深處,查看那條黑影究竟是何故。越往山穀深處走,雪就越下越大,霧也越來越濃,慢慢的已經看不到兩邊的山崖有多高,前方的山穀有多深。展無恤又向前走了十多裏,看到前方隱隱約約有一個黑點在晃動,在晃了幾晃後,突然由一個黑點內又生出一個黑點,兩個黑點互相圍著旋轉,一會兒上,一會兒下,一會兒前,一會兒後,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毫無規律可尋。展無恤站定,等著那兩個黑點靠近,看看究竟是何物。


    不一刻時間,兩個黑點又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黑影,而後從這個黑影內部又生出另一個黑影,它們在距離展無恤十丈遠的方位停住。細看去,兩個黑影五尺多高,猶似人形,後背插著兩柄直角彎刀,刀尖彎曲,就像一把鐮刀;黑影的麵部隱藏在黑布當中,就像是一個黑洞,深不見底;兩條長袖,耷拉下來,與身等長,看不到手掌是何樣子;長袍下邊,空空如也,懸浮在半空,也無腿腳。更奇的是,天空中飄落的雪片,竟然穿過那黑影的身體,直接落到了地上。


    展無恤正在吃驚,不知何處傳來一個嘶啞陰沉的聲音,道:“來者何人,竟敢獨闖幽熒穀?”


    展無恤定了一定神,說道:“在下一遊俠,路過此地,不吝打擾,還請行個方便。”


    “幽熒之穀,無論是誰,進來的都得死。”


    “這是哪門子規定,過個路,還要命不成?”


    那個聲音沒有再出現,黑影消失。不知何時,展無恤前後左右,突然出現了完全相同的兩個黑影,與先前那兩個一模一樣,一起將展無恤圍了起來,同時他們背後的兩柄直角彎刀已握在了手中。展無恤見勢一躍而起,與此同時,八個黑影揮舞十六柄直角彎刀向上就追。展無恤則右手一揮,八名幻武卒從上而下就朝八個黑影衝去,瞬間電光閃現,火石迸發,金鐵交擊之聲此起彼伏,頓時黑影與紅影在半空中纏鬥起來。展無恤瞅準機會,又放出數個幻武卒,手拿長戈直刺那黑影。眨眼之間,長戈齊出,刺穿黑影,展無恤就感覺刺中了一團黑煙,幻武卒順著慣性,身體也跟著衝了過去。更奇的是,幻武卒的身體也沒有受到任何阻礙,跟著長戈穿過黑影。幻武卒的身體還沒有全部穿出黑影,就見那黑影轉身反手一擊,彎刀砍中幻武卒後背,砰地一聲,一顆紅豆落在地上。


    展無恤見狀大吃一驚,他頓時想到了費無極的一劍三身之術,可是當前的情景又與費無極的隱身劍術不同,這黑影看的真真切切,可是幻武卒與之交手,就如同與一團煙霧在打鬥,除了他們手中的彎刀,其他的就如同虛空一般。這一切的感受,通過幻武卒與黑影的交手不斷將信息傳遞給展無恤。


    在經過十幾個迴合的交手後,幻武卒都消失了,展無恤當下決定親自去探究竟。隨即展無恤運用遁身術,瞬間接近一個黑影,伸出雙指**那黑影深窘的麵部。展無恤心想,天下無論人獸生靈,最脆弱的就是頭部,眼前的這些黑影雖說如鬼魅一般,但絕不會是鬼,就算是鬼,他的頭也經不起這一指。但是,展無恤想錯了,當他那雙指擊出,就感覺這黑影的臉部內空空如也,好似深淵。展無恤的雙指剛擊中那個黑影的麵部,一柄彎刀就朝自己的手臂砍來。展無恤另一隻手探出,抓住那柄彎刀,擊出的那隻手同時撤迴,雙腳再踢那黑影的前胸,而後奪下那柄彎刀,翻身飛迴。這些動作招式一氣嗬成,好不俊俏。


    在展無恤飛迴的那一刻,就感覺那隻擊出的手臂被什麽東西阻了一下,輕輕地,柔柔的,軟軟的,而他的那雙腳也感覺像是踢中了一潭水一樣,似有似無。展無恤頓時明白,眼前的這些黑影,並不是什麽虛空,而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展無恤當即決定再探究竟,他又施展遁身術,雙掌換爪,瞬間閃現在一個黑影之後,從上到下滑過。展無恤就覺手上掛了一件東西,縹緲透明,如煙如霧。展無恤雙手一抖,手中那件東西顯現,原來是一塊無色的布匹,當他接近什麽東西,顏色就隨著那東西變化,真是奇妙無窮。


    再看褪去無色布匹後的黑影,原來那下麵是一個一尺多高的小人,全身光溜,什麽也沒穿,身上塗滿了黑色的墨汁,臉上長滿了黑色的胡須。他一看無色布匹被撤走,拔腿就跑,其他黑影看這情形,誰也不敢再接近展無恤,紛紛掉頭鼠竄。展無恤那肯讓他們逃走,再次施展遁身術,一個個將那些黑影全部剝了個溜光。


    展無恤待要去追,那個嘶啞陰沉的聲音又想起:“能夠將幽冥鬼影打敗,閣下定不是尋常之人。”話音剛落便從山穀濃霧中走出一人,那人有六十歲年紀上下,身形高大,身上裹著一件灰白色的毛皮毯子,赤膊光腳,從頭到肩披著一塊黑布大氅,手持一把石頭拐杖,身後跟著十幾個與他穿戴差不多的彪形大漢。


    那老者繼續道:“剛才多有得罪,還請閣下見諒。”


    展無恤並沒有放鬆警惕,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們是什麽人?”


    “這裏是北荒幽熒穀,我們便是幽熒穀的守護者—鬼方部族。”


    “幽熒穀?這麽說你們在這裏殺了不少人了?”


    “閣下誤會了,我們在此守護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保護他人。”


    “此話怎麽說?”


    “此穀以前不叫幽熒穀。而是一個綠草成蔭,百花盛開的快樂之穀,我們鬼方部族叫她燭照之穀。我們鬼方部族世代生活在這裏,直到十三年前,不知從何處來了一隻雪妖,盤踞在燭照穀盡頭的大雪山上。她興風作浪,大肆破壞,從此燭照穀便常年刮起了寒風,不久又下起了大雪,先前的綠草鮮花被冰雪覆蓋,河裏的水都結成了冰,水裏的魚都被凍死,人們再也無法在這裏生活,紛紛搬遷的其他地方,最後隻剩下了我們鬼方部族。這十三年來,我們鬼方部族一直與那雪妖作戰,為了捉住那雪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們每次派人去大雪山捉拿雪妖,可是每次都功虧一簣,上去的青壯男人沒有一個下的了山,都死在了上麵,以至於我們鬼方部族剩下的族人都是老人、小孩和女人。經過與雪妖的數次戰鬥,我們知道單憑我們自己的力量是打不過雪妖的,所以我們打算遍請天下武林高手遊俠,幫我們對付雪妖。我看閣下武功奇高,剛才幾招就破了我鬼方部族的幽冥鬼影術,真是令小老二兒佩服的五體投地。小老兒鬥膽請閣下助我鬼方部族一臂之力,為民除害,捉拿那雪妖。”


    展無恤聽了,不知是真是假,沒有說話。


    那老者又道:“我知道閣下有所懷疑,這也不怪你。現在這幽熒穀冰天雪地,就是那雪妖所為,我們派人守在這裏,裝扮成鬼影的模樣就是為了不讓他人進穀,以免被雪妖所害,白白丟了性命。閣下來到這裏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如先暫居我鬼方部,至於閣下幫不幫忙,完全由閣下決定。”


    展無恤聽那老者如此說,便道:“你若說的是真的,我應當拔刀相助。但是我現在有要事在身需要去辦,辦完事我立刻來你鬼方部族助你們除掉雪妖。”


    那老者道:“不知閣下有何事要辦,可否相告,在這北寒之地,我鬼方部族還是比較熟悉的,也許能幫閣下的忙。”


    “我此去要前往北冥極海。”


    那老者聽了,笑道:“可是為了北冥精水?”


    展無恤頓感驚奇,為何這老者會知道我去找北冥精水,便道:“正是,不知老先生是如何知曉的?”


    老者笑道:“去北冥極海的無不是為了北冥精水,在這幽熒之穀中不知就有多少人為了去找北冥精水而死於雪妖之手。”


    展無恤道:“如此還請老先生指點迷津。”


    老者道:“這條幽熒之穀是通往北冥極海的必經之路,要在雪妖沒來之前,過了幽熒之穀順著通北冰河,就可直通北冥極海。而現在,雪妖出現以後,這裏就冰封千裏,那條通北冰河也被大雪覆蓋,沒有了辨別方向的指引,從此要想找到北冥極海,那可是難上加難了。”


    展無恤道:“這麽說隻有你們鬼方部族的向導才能找到北冥極海。”


    那老者也不客氣,說道:“正是,還有就是降服雪妖。”


    “那我沒得選擇了?”


    “以閣下的身手找到北冥極海也不是沒有可能,隻是要費些時日罷了。閣下不如先到我鬼方部族坐坐,再做打算也不遲。”


    展無恤心中默默的點了點頭。


    展無恤跟著老者沿著幽熒之穀前行了半裏路,變向左拐,又走了足有三十裏路,來到一座大雪山前,向上爬到半山腰,來到一塊未被冰雪覆蓋的山石之前,石上橫七豎八的有很多劃痕裂縫,像是被什麽野獸利爪抓的一般。老者用一柄彎刀,插進山石上的一條裂縫,隨後用力向右轉,連轉了三圈,就聽石後轟轟的響聲,山石開始脫離後麵的山體開始向右移動。待山石移開,後麵卻是一個山洞,幽幽暗暗,深不見底。


    那老者道:“請隨我來,閉上雙眼,你將看到一切。”


    展無恤跟在老者後麵,閉上雙眼,進了山洞,頓感覺一陣清風迎麵吹來,風中含著草香。展無恤就覺麵前出現了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藍天,白雲,綠草,山丘,二三人騎著馬,手裏拿著皮鞭,驅趕著成群的牛羊,天空中的雄鷹展翅翱翔,一雙鷹眼俯瞰著草原上的一切。這時從遠處傳來悠揚的歌聲,高亢嘹亮,聲聲入耳,使人心曠神怡。一個十歲左右的髫齡幼童,身穿毛皮外套,懷裏抱著一隻小綿羊,突然來到展無恤麵前,笑容天真爛漫。展無恤就聽到:“到了,睜開眼吧,”卻是那老者的聲音。


    展無恤不禁打了個冷戰,睜開眼一看,映入眼簾的卻是黃沙滾滾,危崖四起,白骨亂石,枯樹狼煙。


    那老者又道:“這就是我們鬼方部族的所在。”說完就往前走。展無恤卻僵在原地,久久邁不開步伐。老者雙腳踩在沙地上,長歎一聲,道:“是不是反差很大。你在洞中感受到的和你親眼見到的現實不一樣,其實這都是真實的,是同一個地方。雪妖出現之前,我們鬼方部族就是你閉上眼睛看到的樣子,雪妖出現以後,就是你睜開開眼看到的樣子。走吧,到我的鬼方大帳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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