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她臉上的妝容還未褪去,一邊俊俏可人、一邊可怖如羅刹。


    仔細一瞧,濃厚的色彩下少女臉上還帶著稚氣,有幾顆遮蓋不住的紅瘡,額上還有一道既長又深的疤痕。


    但、最令人無法忘懷的是那雙靈動晶亮的眸子,盡是光彩。


    他收迴目光,抿了口茶,淡淡道:“如果有人讓你做一件你不喜歡的事,你會如何選擇?”


    他雖然明白,不同的立場,有不同的答案,但他忽然很想知道陳媛媛迴如何作答。


    幾迴相遇,總覺這丫頭不似常人循規蹈矩,也許答案會出乎預料?


    陳媛媛皺眉,沉思了許久。


    當然她不是沉思問題,而是糾結著該如何迴答,才能讓皇甫少華滿意!


    她狐疑看了眼跟前的男人,許久才真心實意道:“那要看什麽事,如果涉及親朋好友,再不喜歡,也會堅持。”


    比如現在,若不是為了陳父,她壓根就不會與皇甫少華坐在一塊!


    皇甫少華聽後,沉默不語。


    他本以為會有多驚駭世俗的迴答,果真世人都一樣嗎?


    直至陳媛媛喚他,他才拂袖站起。


    “這個答案,你到底滿不滿意?”少女一臉連忙問起。


    皇甫少華已是走出門檻,驀地轉過身來:“還剩九十九個。”


    沒有理會身後高興的少女,他已是徑直走出福來樓,上了府中馬車,身後的管家緊跟其後上了馬車。


    管家看著一臉沉默寡言的大少爺,欲言又止。


    他是看著大少爺從繈褓中長大成人,少爺還不會走時,就要摸著算盤;還不會說話,夫人已是在旁讓人開始念四書五經。


    大少爺自幼學文習武、經商算經,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大宅裏曆練出來。十歲之時已是被安排掌管十幾家鋪子,陪著家主出入宮門采買置辦宮中所需,身負世家興衰,責任重大,


    少爺雖有榮華富貴,但不似尋常百姓家的孩童,早已泯滅了孩童心性。


    跟隨少爺快二十年,多少也知少爺骨子裏,其實是不願的。


    奈何老爺和夫人……


    管家歎了口氣,心知少爺近日煩憂甚多。


    他終是忍不住道:“大少爺,您別怪老奴多嘴,大少爺馬上就要及冠,到時候……夫人會讓各府千金貴女都到府上來,少爺還是收心為好,莫要再來福來樓。”


    皇甫少華看了眼管家,閉眸抿唇已是陷入假寐。


    他耳邊響起陳媛媛的話語——涉及親朋好友,再不喜歡,也會堅持。


    往後餘生,他得堅持多久?


    ***


    皇甫少華走後,陳媛媛也是被問的一臉莫名其妙,但一點也不妨礙她的心情。


    看時辰還早,她幹脆走到福來樓門外。


    門外不遠已是搭起一間小木屋,她壓下內心的激動,緩緩上前。以後這個地方,可就是她發家致富的第一步!


    小手一把掀開蓋住化妝棚的惟布,少女麵上盡是喜悅。


    因為本錢不多,化妝棚用的木料都是普通柳木,但貴在精致,古香古色甚是有韻味,加上煙灰粉的綢布鋪墊,看起來低調優雅間又帶著些許神秘。


    總體來說,她是很滿意的。


    她又尋木匠打造了一個化妝盒,化妝盒花了不少銀子。


    專門打造多層小格子,木盒加了折疊效果,沒用一顆釘子螺絲,加上繁複的雕花,放在現代就是一件工藝品。


    古代並沒有專門的化妝師、造型師,描眉上妝多是丫鬟侍女伺候,再則便是請來專門給人畫頭麵的喜娘,也就是傳說中的媒婆。


    總體來說都是上不得台麵的職業!


    她目標人群已是定位在中等家庭,畢竟窮苦人家大多百姓甚少上妝,隻有日後研製出實惠的護膚品再延伸至平民百姓。


    可不是人人都如憐兒那般天生麗質,骨子裏氣質出塵。


    都道是美人在骨不再皮,可若是那層皮都不好看,大多俗人都會先看到美人兒!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至於氣質、內在美,更加深遠長久的東西,這些暫時不在她的生意範疇內。


    她打開化妝箱,褪去臉上的妝容,換了甚素淨的衣裳,整個人利落不少。


    預支的工錢幾乎用光,成敗在此一舉!


    一百兩對於陳家,說是豪賭也不為過。


    她又是拿出一塊木板,放在木棚外頭掛著。


    乃是梳妝畫眉,妝容價目——輕描淡抹:二十文,小家碧玉:五十文,大家閨秀:一百文,金枝玉葉:一兩白銀,沉魚落雁:麵議。


    她靜坐在化妝棚,一次妝容價格對於平民百姓多少有些奢侈,但是她的胭脂和人工也不便宜。


    等了許久,除了偶爾有仕女好奇上前,化妝棚內至始至終,隻有她安靜一人。


    陳媛媛沒有著急,雙手環胸忽地盯著某個地方。


    不遠處一位年輕的姑娘,失魂落魄流落街頭,時不時有人在旁奚落嘲笑女子是醜八怪,尤其是一名年青的男人,恨不得在糾纏的女子身上踹上兩腳。


    陳媛媛打了個哈欠,眉眼裏已是露出精光,“生意”這不就來了嗎?


    她緩步朝前走去,一手抓住欲要打人的男子,將其甩至一旁,男人憤怒上前,豈料又被陳媛媛反手一個過肩摔。


    沒有功夫的男人,在她麵前可是不夠看的。


    她忽然蹲下身子,對著地方滿是汙垢的女子笑道:“姑娘,可要改頭換麵?”


    地上的女子梳著婦人髻,但看年紀分明不大。


    小婦人手中正捏著什麽東西,細看之下,竟是一紙休書!


    聯想方才路人的言語,陳媛媛腦中已腦補一出大戲——新婦進門沒幾天,因為相貌醜陋惹夫家不歡喜,被一紙休書趕出家門。如今無路可去,拿著休書死死不願離去,卻被男人惱怒大打出手。


    女子目光呆滯看向陳媛媛,狼狽悲痛的眸子又驚又疑,怔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見人不迴話,陳媛媛再次眉目含笑:“姑娘,可要改頭換麵,一切重新開始?”


    話落,小婦人已是自嘲一笑,笑著笑著竟淚如泉湧。


    “我一介棄婦,如何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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