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二壯本來是委屈不解的,但是所有的情緒,在麵對秦寡婦晶瑩剔透的眼淚的時候,都隨便自己的心意,全都軟化了。


    他在心軟的同時,也在心疼秦寡婦。


    秦寡婦現在不信任任何一個男人,這隻能說是天意弄人。


    要不是她家裏突逢巨變,一下子沒有了丈夫,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艱難過日子。


    那麽她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不願意把她自己的未來,交給任何一個男人。


    黃二壯深唿吸一口氣,他的神情還是那麽專注,緊緊盯著秦寡婦一個人。


    “我知道的!你在害怕,害怕重蹈覆轍,所以你不願意把未來交到我手中!”


    秦寡婦微微顫抖了一下,眼淚往下掉了幾滴。


    沒有想到,黃二壯竟然真的有幾分看穿了自己!


    她覺得他是傻子,傻得可憐。


    但是偏偏這個傻子,還真就憑著真心實意,看到了自己的一點真實內心!


    黃二壯很想讓秦寡婦不要再哭了!


    秦寡婦每次落下的眼淚,就像是掉在他心上了一樣!


    小小的水珠,把他的心,砸的都有點疼了!


    他吐出一口氣,眼眶濕潤,繼續說道!


    “也有可能是你對於我沒有多少情意,或許是你覺得我沒有大出息,跟著我會吃苦受累,所以不願意為了我留下!”


    話都說到這份上,當時周圍的人都看愣了。


    這黃二壯聽起來也沒有很傻的樣子,怎麽就一個勁地在做傻事!


    就連在聽著黃二壯述說的林曉雅和村醫,都微微皺起眉頭,神色複雜地看著黃二壯。


    黃二壯看著傻乎乎的,但是在有關於秦寡婦的事情上麵,人還是挺敏銳的。


    說他傻吧,但是偏偏他還真能把秦寡婦心裏在想什麽,猜的八九不離十。


    但是說他不傻吧,但是偏偏他還是跟個倔驢一樣,想要跟在秦寡婦的身後。


    為秦寡婦任勞任怨,做任何事情。


    林曉雅本來還自認為,自己可以把黃二壯對於秦寡婦的感情看得透徹。


    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黃二壯就是單純被秦寡婦偽裝出來的一切欺騙了!


    秦寡婦可能一直在黃二壯麵前,展現出來的樣子,就和柔弱無所依靠的小白花一樣。


    黃二壯一直被這樣的假象所蒙蔽,心甘情願地成為可以為秦寡婦這個小白花遮風擋雨,解決危險的大樹。


    就算黃二壯看見秦寡婦和別人拉拉扯扯,他也一心認為,一定是別人對著秦寡婦不懷好意。


    就算是章會計被發現在秦寡婦家裏之後,黃二壯都還在為秦寡婦找理由。


    他堅信秦寡婦是被章會計所逼迫的!


    可見,秦寡婦那柔弱無依的形象,是深入黃二壯的心中的。


    當然其中,也是有黃二壯自己不願意麵對真相的原因。


    隻是,天有不測風雲。


    秦寡婦自己就算再能演戲,那麽也不能讓她的兒子同樣如此。


    黃二壯自己就算是再自欺欺人,直白的現實真相擺在他眼前,他也不得不去直麵!


    隻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


    在揭穿了秦寡婦的真麵目之後,在知道秦寡婦對於他這些年的欺騙之後,黃二壯依舊還是沒有和秦寡婦一刀兩斷。


    他反而還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林曉雅當時和村醫的想法差不多。


    認為黃二壯隻是還沒有迴過神來!


    他把秦寡婦捧在手心上那麽多年,要是一下子失去了秦寡婦,他迷茫無措,感覺到空蕩蕩。


    隻要他老老實實和秦寡婦告別,迴頭讓家裏的人給他張羅一下相親!


    等他好好結婚,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會慢慢把秦寡婦忘掉的!


    隻是現在看起來,或許黃二壯對於秦寡婦情感,是自己看不透的。


    黃二壯明明已經看穿了秦寡婦,知道了很多東西!


    他知道了秦寡婦過去的欺騙,那些虛假的柔弱偽裝,虛情假意!


    他也知道柳秦寡婦本身真實的性格,嫌貧愛富,自私自利。


    但是即便如此,黃二壯依舊還是對著秦寡婦情深不壽。


    林曉雅沉默了!


    感情一事,真的是非常的複雜!


    她本來以為她看得透,實際上,她看不透。


    在黃二壯另外一邊的村醫,此時此刻也是有些看不透了!


    他看著黃二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病人。


    病的不輕!


    村醫歎了一口氣,隨後就繼續開口說道!


    “然後呢!你說了那些話之後,秦寡婦是什麽反應?”


    於是黃二壯繼續開始述說當時的情況!


    他當時沉默了一會,繼續述說自己的真心,他看著秦寡婦,語氣堅定。


    “我也知道,你對於我,一定也有一絲真情!你也有一兩分真心實意,不想拖累我!希望我之後過得好!”


    “你心裏總歸還是有我的,不管這分量多少!”


    “你就信我一迴!留下來,以後,我一定會把能夠你的,都給你!”


    黃二壯說到這裏,深深看著眼前的秦寡婦!


    秦寡婦眼中含淚,不得不承認,黃二壯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了解自己!


    這個傻子,看起來傻乎乎的,但是好像什麽事情都知道了。


    秦寡婦內心顫動。


    傻子心裏跟明鏡一樣,把騙子看透了。


    但是傻子還是願意把心掏出來給騙子!


    真是,無可救藥的傻子!


    秦寡婦閉上了眼,溫熱的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自從丈夫去世,她體會到了世態炎涼!


    有段時間,她都感覺自己渾身都冷,像是掉入了冰窟,冷的直哆嗦。


    她是有感受過善意,但是那也是寥寥無幾。


    像是蠟燭一樣,雖然溫暖,但是又那麽微弱,轉瞬即逝。


    那些像是蠟燭一樣的善意,根本沒有辦法,讓她整個人暖起來。


    沒有辦法!


    她沒有辦法,隻能想辦法,讓她和兒子的日子好過點!


    秦寡婦無聲地哭泣著。


    黃二壯眼中倒映那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雖然她看起來像是被自己說動了,眼淚不停地流,但是依舊一言不發。


    黃二壯眨了眨眼,手不由自主微微顫抖著,了然於心,無聲地迴答,就是秦寡婦的迴答。


    秦寡婦還是不願意,為了自己留下!


    有一滴淚從眼角溢出,他哽咽了一下!


    為什麽?


    他問了無數遍的為什麽,有些時候有答案,有些時候沒有答案。


    再問,也沒有什麽必要了。


    事情都已經是這樣了!


    就算問了,那麽又能怎麽樣!


    好一點的,不過是自己得到了答案,但是依舊留不住自己想要的人。


    壞一點的,自己什麽都留不住,不管是想要的答案,還是想要的人。


    黃二壯也閉上了眼,眼淚默默流出。


    他應該走的!


    他應該停下腳步的。


    他應該轉身就走,頭也不迴。


    他應該迴到自己原本的地方,而秦寡婦,應該和自己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但是!


    為什麽自己的腳不能停下!


    為什麽自己的心不聽使喚!


    黃二壯捏緊拳頭,狠狠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心啊!


    為什麽呢!


    為什麽一直為了秦寡婦而跳動,為什麽舍不得與她分別!


    黃二壯一邊默默地走,一邊在想到底是為什麽!


    明明秦寡婦騙了自己那麽久,還一而再再而三騙自己!


    明明她對於自己沒有多少的情意!


    為什麽,自己依舊還是對她一往情深!


    是因為秦寡婦可憐,所以自己一直由憐生愛了?


    這一股持續不斷的愛意,因為憐憫而動心,所以無法割舍?


    不,不是這樣的!


    黃二壯腦海當中浮現出了,第一次和秦寡婦見麵的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她還不是秦寡婦,她的笑,是那麽溫柔,那麽甜美,猶如如沐春風,讓人心曠神怡,久久不能忘懷!


    黃二壯發現,兩個人初見的場景,他竟然還記得那麽清楚!


    那麽就隻能說明,他對於秦寡婦的情意,在初見的時候,就已經誕生了。


    隻是她當時已經有了談婚論嫁的對象,所以他黃二壯隻能把自己的心意,埋藏在心底!


    這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意,就這樣在他心底種下,默默生根。


    直到他再次和秦寡婦有了交集!


    看著秦寡婦備受欺淩,看著她孤苦無依,看著她對著自己露出感激的笑容!


    在心底埋藏已久的情意種子,終是以自己的心髒為土壤,以自己為秦寡婦再次心動的情意為養分,破土而出!


    隨後的每一日,每一次和秦寡婦說話,相見!


    都讓他心髒當中,對於秦寡婦愛意的根苗不停壯大!


    這麽多年,當初小小的樹苗,雖然說沒有在自己的心中,長成蒼天大樹!


    但是,這個根苗,早就已經在自己的心頭深深紮根,經絡遍布,緊緊包裹著自己的心髒!


    黃二壯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他想明白了!


    他對於秦寡婦的愛意,一半源自於初見時候的心動,一邊源自於自己對於她的憐愛。


    就算自己現在知道,她這些年對於自己的欺騙,她對於自己沒有幾分真情,她不願意為自己留下。


    但是他依舊放不下。


    他依舊會擔心著她,掛念著她,不舍得與她分離。


    初見時候的微微情意,如同根!


    後麵的由憐生愛,是根上的幼苗,是苗上長出的嫩葉。


    就算她深深傷害自己,欺騙了自己。


    那麽這也隻是把充滿愛意的幼苗嫩葉掐掉!


    但是,最初的愛意,還是深深紮根在自己心中。


    時間過的太久了,久到這一個這最初的愛意,最初的根莖,和自己的心髒融為一體,無法拔除!


    根不除,又因為愛恨癡嗔,長出新的嫩苗和綠葉。


    所以黃二壯心疼秦寡婦,心疼她現在不信任自己,也不信任任何一個人!


    心疼她所經曆的一切,造就了現在的秦寡婦!


    他隻會心疼,不會責怪!


    當時的黃二壯大哭起來!


    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甚至有人都感覺黃二壯現在都有點傻到瘋癲了!


    黃二壯在哭自己的無可救藥!


    為什麽,他會對著秦寡婦一見鍾情!


    為什麽,他一見鍾情的人,即將成為他人的妻子!


    為什麽,他心愛的人,會遭遇巨變,成為了寡婦,艱難度日!


    為什麽,讓他有機會和心愛的人,有著虛假的情愛。


    沒有答案,黃二壯知道,自己無路可逃。


    現在,他隻有兩個選擇!


    要麽,他挖出自己心,讓那顆對著秦寡婦充滿愛意,無法根除愛意的心,隨著秦寡婦離去!


    他從此成為一個心死的人,孤獨孑然一身!


    要麽,他跟著自己的心,一顆心,連帶著他整個人,都和秦寡婦一起離開!


    兩條路,其實他早就踏上了其中一條。


    窮途末路,別無選擇!


    黃二壯在大哭過後,又開始大笑了一下。


    黃二壯下定了決心,他神色堅定,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無聲落淚的秦寡婦,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


    “你不願意為了我留下!我願意為你離開!不管你去哪裏,我都跟你!”


    這話一出,周圍的一切,除了繼續慢悠悠前進的牛車,像是都停滯了一下。


    聽著黃二壯述說的林曉雅和村醫,唿吸也停滯了一下!


    黃二壯真的打算就這樣,不顧一切,背井離鄉,和秦寡婦遠走高飛 !


    不過,黃二壯怎麽沒有走?


    他要是走了的話,那麽現在也不會是這一副樣子,在這裏傷心欲絕,失魂落魄了!


    村醫神色複雜,看起來,像是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黃二壯下定的決心,被腰斬了!


    是秦寡婦?


    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當時的秦寡婦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的人,眼淚就像是開了閘,止不住。


    她動心了。


    黃二壯一而再再而三,把他那一顆熾熱真誠的心挖出來,捧到自己麵前。


    秦寡婦做不到無動於衷。


    別人那些微薄的善意,就像是蠟燭。


    但是黃二壯對於自己透露出來的善意與愛意,就像是火把,就像是日光,真的很溫暖!


    秦寡婦清楚地知道,自己應該點頭的!


    她帶著兒子去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一定會受到委屈和欺負!


    要是有個強壯能打的男人在身邊,那麽或許就會少了很多的麻煩。


    如果有了一個聽話好用的男人,那麽自己母子倆,也會輕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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