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群此次出海,還帶去了周家商鋪的五名夥計隨行,周文方口中的小六就是其中之一。


    周文方原本以為周群等人兇多吉少了,但是在這裏見到了小六,周文方頓時又燃起了希望:“小六在這裏,說不定群兒他們也會在此地!”


    周文方想要過去找小六問問周群幾人的行蹤,趙桓帶著十餘個衙役陪同,其他人一部分留下看船,一部分采買糧食去了。


    不過,想要上島卻也沒那麽容易,這島上的錢四爺有規定,上島之人必須先經過兩道檢查:第一檢查有沒有帶武器,不管是刀劍弓弩這種冷兵器,還是火銃這種熱武器都不許帶上島;第二則是檢查有無疫病,凡是表現得有些許感冒發燒症狀者都不許上島。


    趙桓並不想惹事,因此令眾衙役將腰刀、火銃等物都放在了船上。


    不過這兩道檢查也花去了眾人不少時間,等到被允許上島後,周文方帶著眾人趕到碼頭時,剛才還在搬運貨物的小六已經不在那了。


    向碼頭的其他苦力打聽了一下小六的住所,知道這些苦力都是住在一個地方後,眾人一起向著那裏趕了過去。


    這些苦力的住所就是碼頭不遠處的一排木屋,從外麵看顯得有些破舊不堪,走近後更加破敗,而且還散發著股股難聞的腥臭味道。


    有些苦力正躺在木屋外麵懶洋洋得曬著太陽,見到趙桓等人過來,都有些好奇地望了過去,不知道他們這些看起來氣勢不凡的人。到這苦力住的地方來做什麽?即使是有什麽活兒,直接在碼頭找他們的工頭就可以了,沒必要跑到這裏來。


    “誰知道姬小六住在哪裏?”


    由於姬小六新來不久,大多苦力都還不認得他,連續問了幾個苦力後。終於有人知道了姬小六的住處,帶著周文方一行十餘人向著最北麵角落的一間木屋走了過去。


    這間木屋比起其他木屋來更顯破舊,窗戶已經掉落,趙桓等人在外麵能直接看到正在一張破木桌上吃著東西的姬小六。


    “小六!”


    周文方有些激動地叫了一聲,心情很是忐忑:既想從姬小六口中得到周群的消息,又擔心會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老爺?”


    正趴在桌子上吃東西的姬小六。聽到周文方的聲音,轉頭一看竟是周文方,先是有些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然後將手中的碗筷一放,神色激動跑出了木屋。“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老爺!”


    “你不是和少爺一起出海的嗎?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到了這裏!少爺呢?”


    周文方顧不得將姬小六扶起來,一連聲的問道。


    “三天前,我們從應天府返迴時,遇到了海盜!”


    姬小六臉色有些蒼白,即使已經過去了三天,他現在迴想起來,眼神中都還帶著恐懼:“我們的船被海盜的火炮擊中,眼看著就要沉了。少爺讓我們乘小船分散逃走!我就拚命的劃著小船,到了這車牛山島上,而少爺他們怎麽樣。小的就不知道了……”


    “那些海盜從何而來,打著什麽旗號?”趙桓沉聲問道。


    聽到姬小六的話,趙桓心中就是一沉:並不是誰都有姬小六這麽好的運氣的,周群他們恐怕不是被那些海盜獲,就是被直接殺掉了。


    海盜也並非隻是搶錢和貨物,由於海外人煙荒蕪。有些需要苦力的海盜也會俘獲一些人口去自己的老巢做苦力,趙桓也隻能期望周群等人隻是被俘虜了。


    不過不管如何。先弄清楚這些海盜的身份都是當務之急——雖然如今的東海,劉香、鄭芝龍兩夥海盜稱霸。但是還是有許許多多的小股海盜在兩者夾縫中生存著的。


    “那海盜船打的旗號是一個‘鄭’字,旗上還繡著一隻黑虎!”


    姬小六咬了咬牙道:“那海盜船根本就是在戲耍我們!他們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們後麵,不停地對我們商船開炮,而且他們船上起碼上百門火炮,卻隻有一門火炮在對我們開火,直到最後將我們的商船轟得快沉了才追了上來……”


    “‘鄭’字……難道是鄭芝龍的人?來人,去打聽打聽,旗上繡著黑虎的海盜到底是那一夥!”


    趙桓心中思索了一下,然後派了兩名衙役在這島上找人打聽一下——這車牛山島對於海盜方麵的消息一向靈通,據阮老大所說,還有人專門做這方麵的生意,販賣情報。


    “那你怎麽不迴登州?反而在這島上做起了苦力?”


    周文方聽完姬小六的話後,表情沉重,但還是強自打起了精神,對姬小六問道。


    “小的逃到這車牛山島上時,身無分文,連飯都吃不上,哪能雇得起船迴登州!”


    姬小六苦笑道:“而且這兩天很少有船隻經過,更沒有前往登州的,想搭別人的船都不行。我隻能先做起了苦力,一邊等著看是否有去登州的船隻,一邊掙錢養活自己了……”


    既然遇到了趙桓他們,姬小六自然不用再繼續做苦力了,他也沒有什麽東西好收拾的,直接就跟著趙桓他們一起往船上而去了。


    很快,出去打探消息的兩名衙役也迴到了樓船上。


    “總捕頭,我們已經打探清楚了!”


    其中一名衙役躬身對趙桓行禮道:“那黑虎旗代表的是鄭家的鄭芝虎,在這東海沒有人敢假冒!”


    “果然是鄭家——也隻有在別人的地盤,行事才會如此肆無忌憚。”趙桓眼神一冷。


    若是在南海,隻要商船向鄭家繳納了費用,鄭家為了自己的聲譽,是不會隨意劫掠的,劉香也同樣如此——兩人之間以往的摩擦,也大都是因為跑到對方地盤肆意劫掠而引起的。


    “竟然是鄭家做的!”


    周文方聽得手腳冰涼——這鄭家是東海霸主,就連朝廷也不能把他怎麽樣,如何將周群救出?


    “桓兒,可不可以派人聯係到鄭家的人?我們出錢贖人不知可否?”


    周文方有些手足無措地想趙桓問道。


    “贖人?”


    趙桓苦笑道:“鄭家占據海路,日進鬥金,你覺得咱們能拿出多少銀子來打動鄭家?”


    自崇禎五年,鄭芝龍於福建沿海金門海戰擊潰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後,就徹底控製了台灣海峽附近的海路,收取各國商船舶靠費用,用富可敵國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鄭家若是誠心綁票,早就派人通知周文方籌錢了,到現在還沒有音信,人家顯然是看不上這點錢。


    周家雖然在登州商賈圈子中薄有名氣,但說到底不過在棲霞縣這樣一座縣城裏能排得上號而已,跟鄭家完全沒法比,就算把全部身價都拿出來,也難以打動人家!


    況且,堂堂鄭家二爺鄭芝虎綁票一縣城商賈之子,若是傳出去,恐怕別人都會笑掉大牙來——這就像一個億萬富翁,跑去綁票一個百萬富翁勒索錢財一樣可笑。


    “這如何是好!”


    聽到趙桓的話,周文方也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不太現實,急得直跺腳。


    “不管如何,先打聽清楚鄭芝虎現在在哪再說吧!”


    趙桓沉聲道:“這車牛山島消息靈通,我們就暫時現在這裏住下吧!”


    根據姬小六的描述,他們遇到的鄭芝虎一行起碼就有十餘艘船——說不定這還隻是其中一股,打是萬萬打不過的,但敵明我暗,隻要小心運作,也未必沒有機會將人救出。


    趙桓等人原本還打算改造好樓船就離開的,但是看情形暫時是走不了了。況且,已經知道周群可能落入鄭芝虎手裏了,也沒有必要再胡亂搜索下去了。


    這車牛山島上,有一家酒樓,也是島上唯一的一家。


    隻要是在此島歇腳的船隻,船上之人大都要到此酒館喝酒飲食,這裏也就成了島上消息傳遞最快的地方。


    既然決定打聽消息,趙桓自然是每日都派人在這酒樓中蹲點,有時候他也親自過來。


    而在這車牛山島上剛待了兩天,趙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聽說了沒有,這淮安府昨日又被海盜襲擊了!”


    趙桓正在酒樓喝酒時,就聽到了隔壁桌上,兩個穿著錦袍的中年人邊喝酒邊交談著,其中一個方臉中年道:“沿海十幾個村子,上千人都沒了!”


    “這海盜如此兇殘?竟然殺了這麽多人!”另一中年胖子大驚。


    “不是殺了!”方臉中年道:“是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說奇怪不奇怪?”


    “竟然有這種事!”那胖子驚訝道:“隻聽說過搶錢、搶糧的,竟然還有專門搶人的?是哪股海盜做的?”


    “聽說有人見到那船上掛的是黑虎旗,定然是鄭家的老二鄭芝虎做下的了!”


    那方臉中年人低聲道:“聽說鄭家要開發琉球島,對抗紅毛鬼,這兩年已經劫掠了上萬百姓過去!”


    鄭芝龍被朝廷招安後,的確安分了一些。


    以往鄭芝龍和倭寇無異——他的海盜團夥中本來就有許多倭人,在沿海附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不過,自從招安後,鄭芝龍雖然仍然偶有劫掠,但已經很少再殺人了。特別是擊敗東印度公司的艦隊,奪迴了琉球一部分控製權後,鄭芝龍大都是將劫掠的百姓強製移民到琉球島,而不是像以往那樣直接殺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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