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大商賈因為運貨太多,隻能選擇在海陽所那邊的大碼頭卸貨,不過有些小商賈因為運貨量小,選擇在我們這裏裝卸貨物反而更省錢……”薑二狗對周文方和趙桓等人解釋道。


    周文方雖然知道這麽一個地方,但是他們周家以往每次進貨較多,都是選擇在海陽所那邊的大碼頭裝卸貨物,還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我們這裏地方隱蔽,能來的商賈都是通過熟人介紹才過來的,不知底細的船隻我們是不會接收的!”


    薑二狗得意地指了指港口的船隻對眾人道:“那四艘樓船是其他商賈的,但是那兩艘較小的蒼山船,卻是我們薑家村的村民自己打造的,這樣沒有船隻的商賈也可以租用我們的……”


    “你們竟然還會打造船隻?”


    趙桓有些意外地看了薑二狗一眼:雖然那兩艘蒼山船要比樓船小的多,但和舢板船比起來就是巨無霸了,這薑家村的普通村民竟然能打造出來這樣的船隻,也不簡單。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們薑家村的村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海邊,對於打造船隻還是有些心得的!”


    薑二狗直接領著眾人上了其中一艘蒼山船,對周文方道:“周老爺,此次小人親自帶各位出海!小人對於這附近海路非常熟悉,即使劉香和那鄭一官在打仗,但是隻要小心些,避開也不難!”


    蒼山船分為軍用、民用的兩種,軍用的一般稱為蒼山艦,上麵至少裝備兩門千斤佛郎機,三門碗口炮。以及嚕密炮、火磚、火箭等物。


    而這艘很顯然是民用的,沒有裝備任何武器,但也因此騰出了很大的空間,足以供趙桓等人一起乘坐。


    這蒼山船上有十餘個艙室,薑二狗一一將艙室分配給了眾人居住。跟著一起從薑家村過來的那五名村民則負責駕駛這艘蒼山船。


    “周老爺放心,您老一向積善行德,令公子定然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見到周文方上船後一直愁眉不展,薑二狗安慰起他來。


    “希望群兒他沒事吧!”周文方舒了舒眉,即使他一向不信怪力亂神。此時心中也不由暗自向神佛祈禱起來。


    “海上一旦出事,稍微有些經驗的船長都知道應該盡量靠近海岸,因此我們如果想要尋找到周公子,就必須沿著靠近海岸線的淺海處行駛!”


    薑二狗站在船頭,神色嚴肅地對周文方和趙桓侃侃而談。沒有了上船前的那種諂媚神色。


    “而且這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一旦發現有危險,也方便我們棄船登岸!”


    薑二狗指了指蒼山船舷上掛著的五艘小舢板道:“這東西雖然不起眼,但是關鍵時刻可是能夠救命的。”


    趙桓明白他的意思,不由點了點頭——這蒼山船船體小、吃水潛,而劉香和鄭芝龍這種海盜使用的船隻要大得多,而且裝備大量火炮等物導致吃水很深,無法靠近淺海處。這樣自然就降低了遇到危險的幾率。


    “不過太過接近海岸,則要小心大明水師了!”趙桓提醒道。


    他們這艘船是私自出海,並沒有海陽所開具的文書。被官兵水師查到是可以直接當作海盜來對待的。


    “嗬嗬,這位公子放心!老夫敢擔保,這沿途的大明水師定然都是封閉了港口,龜縮在港內不敢露頭,即使見到我們也絕對不敢出來查看!”


    薑二狗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如今的大明水師已不是百年前的大明水師了,早已沒落。否則也不會輪到劉香和鄭一官這種海盜做大!”


    想起在海陽所見到的那些水師模樣,趙桓也不得不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大明水師其實從嘉靖年間就開始了不斷衰落。到現在的明末也已經衰落到了穀底。


    這種衰落表現在兩方麵:其一是水師衛所兵的待遇太低,再加上上官盤剝。大多士卒都食不果腹,導致士氣低迷,甚至出現大量逃亡現象;其二則是艦船破損,武器奇缺,上麵撥發的銀兩經過層層克扣,百不存一,原來足夠打造一艘戰艦的錢,到了最後竟然隻夠買一塊甲板的了!這導致大多水師使用的船隻和火炮甚至還是百年前的——不得不說,當時建造的質量簡直好的嚇人,到現在竟然還能使用。


    幾人說話間,這艘蒼山船已經漸漸駛出了港口,一路南下。


    蒼山船有帆有擼,順風用帆,逆風則用擼。


    幸好如今時節刮得正好是西北風,揚起風帆後此船就輕鬆行駛了起來,否則棲霞縣的衙役們恐怕都要下去幫忙搖櫓,而不能像現在這樣舒服的躺在船艙休息了。


    果然如薑二狗所言,一路往南行駛過去,沿途所有港口已經全部封鎖,以往經常在近海處巡視的水師官兵也不見了蹤跡。


    除此之外,趙桓等人還不時能夠見到一些在海麵上漂浮著的木板碎片,有時甚至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如同雷鳴般的火炮響聲。


    “看來劉香和鄭一官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薑二狗有些幸災樂禍道。


    雖然鄭芝龍打著剿滅海盜名義和劉香開戰的,但是薑二狗他們這些靠海吃飯的卻都明白,兩人不過就是爭地盤而已,不管誰輸誰贏都和朝廷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


    由於順風行駛,這蒼山船的船速很快,僅用半天時間眾人就跨越登萊兩州,進入了青州地界。


    不過,就在眾人經過平山島附近的時候,卻迎麵碰上了一艘商船。


    兩隻船隊乍一碰麵的時候,雙方都嚇了一跳,以為自己遇上了海盜,都是選擇掉頭就跑。


    但是見到對方竟然和自己一樣的反應後,也都明白鬧出了誤會。


    雙方一邊緩慢靠近,一邊互相打著旗語,想要弄清楚對方的身份——不過旗語表達能力有限,也隻能知道對方不是海盜,僅此而已。


    “嗯?這是……”隨著雙方船隻的靠近,趙桓看清楚了對方船頭上掛著的一麵“張”字大旗,突然感覺有些刺眼。


    “你們是從棲霞縣來的?”


    雙方船隻接近後,一個有些蒼老、但語氣明顯有些頤指氣使地聲音從對方的船上傳了過來。


    對方的船本來就是高達三層的樓船,甲板比趙桓等人乘坐的蒼山船的甲板高了兩米都不止,趙桓等人在蒼山船上看不清說話之人的樣貌,但也能感覺到他語氣的居高臨下。


    更加讓周文方和孫二狗等人生出不好感覺的,卻是對方樓船上竟然還架著十餘門火炮,而且此時這些火炮已經將炮口對準了自己,心下都不禁悔得腸子都青了——剛才為什麽又迴來呢?早知如此,趁機跑遠了多好!


    “果然是……”


    隻有趙桓,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心中一震,低下了頭去,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殺機。


    對於這個說話的人,趙桓對其可謂記憶深刻,哪怕趙桓的靈魂已經換了個人,但一聽到此人的聲音,心中還是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絲恐懼和一絲仇恨。


    “張府總管——劉通!”趙桓心中默默念著這說話之人的身份和名字。


    劉通是隨著張浩所娶的第二位夫人劉氏一同進得張府。


    隨後不久,張府原本的總管張朝,因一點小事出現失誤,被劉氏辭退,劉通也隨之被劉氏扶上位,成了張府的新總管。


    而趙桓噩夢的開始,可以說就是從這劉通上位時起的。


    從那以後,趙桓就再也沒有領到過一個銅板的月錢,夥食更是差到幾乎連奴仆的都不如的地步——當時趙桓僅僅五歲,正是需要營養長身體的時候,他少年時一直都那麽文弱,和受到的這種待遇有極大的關係。


    而張府中幾個因為憐憫趙桓對他很好的家丁、丫鬟,則在劉通的逼迫下或是不得已疏遠了他,或是直接被趕出了張府,弄得趙桓後來幾乎成了瘟神一樣,再也沒有一個家丁或者丫鬟敢去侍候他。


    而等到後來劉氏接連生下兩個兒子以後,趙桓在張府的地位也就越來越低了,而這個劉通更是喜歡當著張術、張機兩兄弟的麵,變著法的來整治趙桓,以此來逗這兩兄弟開心——後來張術、張機兩兄弟那麽喜歡整治趙桓,就是受此影響的。


    可以說,以前那個趙桓短暫的一生之所以如此悲劇,這個劉通就是罪魁禍首。


    “在下棲霞縣周文方,請問尊駕是……”


    周文方並不知道趙桓此時複雜的情緒,他盡管也不喜劉通說話的語氣,但見到對方船隻豪華,更是用十餘門火炮對準了自己等人,也隻能忍氣吞聲,先弄清對方身份再說——現在雙方距離這麽近,萬一對方開火,自己這一船的人定然是要直接粉身碎骨的了。


    不過周文方也看得出來對方身份不凡,並非海盜,這也讓他心中並不是那麽害怕。


    “我乃登州張府大總管劉通!”


    聽到周文方的問話,劉通語氣傲然道。


    雖然劉通一直在幫張府打理生意,但他一向以吏部侍郎家的總管自居,並不認為自己和那些低賤的商賈是一類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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