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邸報和後世的報紙不同,僅僅是一張一尺見方的紙張而已,內容簡潔,用詞及書寫格式都和史書類似,大多都是隻記載時間以及所發生的事件,有時也會刊發一些大臣的奏書、皇帝的聖旨以及一些國家的政策。


    邸報一般都是一月一發,但有急事會加刊——看日期,這份邸報明顯就是加刊發出的,而且隻用了三天時間就從京城送到了文登縣裏。


    “罪己詔!”


    從周思源手中接過邸報,剛看到最顯眼處的三個大字,趙桓心中就是一凝:竟然是崇禎頒布的罪己詔——這大明發生了什麽大事,竟然需要崇禎下罪己詔?


    趙桓前生並非是曆史學專家,對於大明崇禎年間發生的事情隻是通過一些影視、小說知道一些大概,但是這些事情具體發生的時間他就不清楚了。


    “朕以涼德,纘承大統,意與天下更新,用還祖宗之舊。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虜猖寇起……”


    這篇罪己詔是崇禎禦筆親自撰寫,從字裏行間,趙桓能看出,崇禎痛苦而矛盾的複雜心境溢於言表,內容感人肺腑,讓人讀之惻然,但凡有點忠君之心的臣子,看完後恐怕都會愴然涕下,難怪就連周思源這種貪官汙吏都變得臉色沉重起來。


    “張獻忠揮師南下,一舉攻陷中都鳳陽,掘朱元璋祖輩之明皇陵並焚毀之,熊熊大火和彌天煙霧持續了數日之久……”


    罪己詔中清楚地記載了此次崇禎下罪己詔的原因:竟然是老朱家的祖墳被人給挖了!


    趙桓知道史上張獻忠攻陷鳳陽之事,但卻不知道此事竟然就發生在這崇禎八年的正月裏。


    這是崇禎下的第一道罪己詔,對於自從登基後就一向表現得十分孤傲自負的崇禎而言非常不易,也收迴了一定的民心軍心。


    不過趙桓卻是清楚。崇禎可是曆史上下過罪己詔最多的皇帝,接下來不久崇禎的第二道罪己詔、第三道罪己詔……就會連連頒布,讓這大明的官員和百姓漸漸由感動變成了麻木,這對一個皇帝來說,不能不說是一件極為可悲的事。


    “縣令大人。你讓卑職過來究竟有何事?”


    趙桓看完邸報,臉色平淡的將其放迴了桌上,還有心情對周思源看了個玩笑:“大人不會是想讓卑職帶著咱們棲霞縣的衙役,趕赴鳳陽圍剿賊寇,挽救大明江山於既倒吧……嗬嗬!”


    “你……”


    見到趙桓對麵此事竟能如此淡然處之,周思源不由氣得胸膛劇烈起伏了起來。心中暗罵:“亂臣賊子,真是亂臣賊子!”


    隻是,再借給周思源是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出來,隻能強壓下火氣。對趙桓強笑了笑說道:“本官並非此意——這些亂臣賊子自有朝廷大軍來剿滅,還用不著讓本縣的衙役出馬!本官這麽急著將趙捕頭請來,其實是有一事相告!”


    “大人要有何事要說,直言便是!”趙桓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淡淡問道。


    “大人可知,這登州新調來了一位巡察使!”周思源盯著趙桓,眼神灼灼地向趙桓問道。


    巡察使直屬於都察院,負責巡查地方。為禦史彈劾官員搜集證據,雖然沒有插手地方政事的權利,品級也要遠低於知府。但卻是個很重要的職位,油水也很足——甚至隻要能抓住知府的把柄,就可以吊打知府,將比自己高幾個品級的知府任意揉搓。


    地方官是四年一任,而巡察使任期則不固定,在地方上的任期一般不會超過一年。


    大明規定地方官不得任用本地人。為的是怕地方官做大,而巡察使卻並在此限製。反而大多任用本地人來達到製衡地方官的目的——畢竟,巡察使是不能插手政事的。即使任用本地人也不用擔心其尾大不掉。


    不過,巡察使主要為了製衡知府、同知以及通判這些地方大員的,和他趙桓一個小小的縣尉能扯上什麽關係,這周思源為何要和他說這些?


    雖然周思源去登州時趙桓派人隨行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但是有很多場合是隻能周思源一個人去的,不可能做到貼身監視——這也是趙桓必須綁架周思源家人的原因,因此有許多周思源清楚的事情趙桓並不知情。


    看見趙桓疑惑的眼神,周思源繼續盯著趙桓說道:“這位巡察使姓張諱浩,乃是咱們登州人氏!”


    “是他!”


    聽到這個名字,趙桓身軀一震:屬於原本那個趙桓的記憶頓時又湧上了心頭。


    其實以前那個趙桓,也隻是見過自己這位親生父親寥寥數麵而已,而且記憶最深刻的,還是那人冷漠到近乎無視的眼神。


    不過趙桓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意識到自己隻是一個穿越客,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趙桓了,前世種種又與自己何幹!


    趙桓出身張府,被過繼給商戶的事情並不是什麽秘密,周思源自然也清楚他和張浩的關係,見到趙桓隻是臉色一變,神色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周思源也不得不暗自稱其:此人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表現,的確非同常人!自己栽在這少年手裏,也不算冤。


    “張巡察使知道本縣征僻了你做總捕頭,因此特意將本官叫去問話。”


    周思源不再賣關子,繼續說道:“雖然張巡察使話不多,但是意思卻很明確,就是讓本官立即將你開革!”


    說道這裏,周思源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地苦笑:要是能將趙桓開革,他早就這幹了!


    “嗬嗬!那縣令大人是如何迴複的呢?”


    趙桓口中笑著對周思源問話,眼神卻是寒冷如冰:看來自己這位親生父親對於自己在文登縣這邊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隻是不知他為何要讓周思源將自己開革?難道張浩怕同僚知道他有一個當總捕頭的親生兒子,以此來嘲笑他——總捕頭這個位子雖然在百姓看來威風凜凜,但對官場上的人來說那就不入流了,甚至連普通文吏也不如。


    “巡察使大人有令,我怎敢不從?”


    周思源再次苦笑:雖然按照規定,巡察使不得插手地方政事,但是就連知府都要賣巡察使麵子,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哪裏敢違背——隻是,想要開革趙桓周思源是萬萬辦不到的,他也隻能拖得一時是一時了。


    “這麽說縣令大人是準備聽從張巡察使的命令,將卑職開革了?”


    趙桓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和周思源開玩笑般的問道,好像絲毫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本官自然不敢!”


    周思源連連擺手,憂心道:“可是我擔心,這張巡查使若是真想要對趙捕頭你不利的話,等見到本官沒有動作,恐怕會直接讓州府的人親自動手!”


    現在張浩恐怕還僅僅將趙桓當成一個普通的總捕頭來看待,以為開革他也隻是縣令周思源一句話的事而已,要是見到周思源這邊沒有動靜,他自然會讓州府直接下令。


    對於此事,周思源比趙桓本人還要擔心,因此才急急忙忙地將趙桓找來——萬一州府將趙桓給逼反了,最倒黴的人無意就是他這個給趙桓打掩護的縣令了。


    “此事的確不好辦!”


    趙桓皺起了眉頭:他是絕對不能被開革的,否則他就失去了繼續統領這些衙役的名分。


    雖然這些衙役對他現在的確足夠忠心,但是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他一旦失去了總捕頭的位子,在這些衙役心中的地位就會變得非常尷尬,對他統帥這些衙役很不利。


    周思源看了看趙桓的臉色,小聲建議道:“不如趙捕頭你親自去求求張巡察使,父子之間哪有解不開的仇怨……”


    “住口!”


    聽到周思源的話,趙桓臉色一變,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看,打斷了周思源的話道:“我姓趙,他姓張,哪有什麽父子關係!以後我不希望再聽到這種話!”


    這還是趙桓第一次這麽不客氣的跟周思源說話,如同訓斥自己的下屬一樣,將兩人之間表麵的那層關係撕得粉碎。


    周思源雖然被趙桓訓斥地臉色有些發紅,但也隻能裝作低頭喝茶,不敢再言。


    “此事我來解決,你不勞縣令大人你費心了!”


    趙桓起身,對周思源報了抱拳,轉身就離開了這裏。


    等趙桓迴到趙府的時候,見到府門外停了三輛牛車,雖然牛車搭著一個簡易的草棚,但還是能從看出車上麵還粘著些許糞便,一看就知道著牛車是從鄉下來的。


    “看來應該是趙家莊的人來了!”趙桓心中猜測道。


    過年和趙潛一起迴趙家莊時,趙潛曾經答應收下了不少趙家莊的人幫府裏做事,不過當時大過年的這些人自然不能就離家。


    如今趙府在這棲霞縣已經漸漸安定了下來,這趙家莊的人也該來了。


    果然,趙桓帶著十餘個護衛走進趙府後,就在客廳見到了擠得滿滿一堂的趙家莊的人——除了正陪著趙潛說話的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外,趙遠、趙無極、趙浩然等人也都在其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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