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翔痛心疾首道:“正事是,我們小解出來,就見那張家姑娘攔住了阿遠的去路,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阿遠一步步退後,那姑娘一步步緊逼。*怒,嚇得我趕緊抱住了他。”


    “後來十六就把你和小叔叔支走了?”


    “猜得真準,他說有幾句話想與張姑娘說,我就拉著阿遠走了,將將走了幾步,就聽那姑娘慘叫一聲,我聽得頭皮發麻,想著十六的脾氣,如何敢勸。”


    杜天翔心有餘悸道:“後來聽阿遠說,那姑娘說她表姐是當朝皇後,隻要阿遠願意,她必能保阿遠在戶部的差事,當得穩當,且步步高升!”


    蕭寒拍案怒道:“簡單不知所謂!”


    蔣欣瑤,杜天翔心頭一震。果然是無知者膽大啊。


    這話連便是連皇後本人,都不敢說,那張姑娘不過是皇後母族的一個表妹,竟敢對堂堂戶部尚書,說出這樣的話……這……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如此看來,張喻紅受的這一腳半分都不冤。


    蔣欣瑤感歎完張喻紅的不知天高地厚,又幽幽道了句:“二哥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十六為了小叔叔,竟趁機把這事撕擄開來,從此後,二哥倒再不好逼他了。倘若我是他,不出三五年,這京城必不會再呆。


    “你的意思是……”杜天翔蹙眉道。


    “瑤瑤的意思是。十六這一招,是在為今後作長遠的打算。隻是不知道這打算,是臨時起的意。還是早就盤算好了。倘若是臨時起的意,那張喻紅倒是功不可沒;倘若早就盤算好了,隻怕這兩人早就竄通好了。十六沒有徐宏遠的點頭,不敢這般行事。”


    杜天翔翻了個白眼道:“我如今倒是有些佩服這兩人,說放下就放下。隻不知道十六如何平息二哥的怒氣。畢竟二哥這輩子,最在意的人便是他。”


    “你們在宮裏呆了兩個時辰,敢情連二哥怒氣平沒平。都沒


    摸清楚,這……”蔣欣瑤詫異的之極。


    蕭寒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們四人跪了半天。哪知二哥跟本不與我們說話,還是李宗貴給我們使了眼色,我與天翔便先迴來了。”


    蔣欣瑤思了思道:“我估摸著他們即便要離京,也得等二哥這江山坐得穩當後。算了算,少則三五年,多則七八年,放心,二哥定是雷聲大,雨點小。”


    杜天翔重重歎息一聲:“十六這一迴,可真是豁出去了。”


    ……


    禦書房裏,李宗貴垂手而立,用眼角掃過地上跪著的燕十六。想著外頭還跪著一個,不由心下暗暗著急。


    整整三個時辰了,皇帝硬是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這……前所未有的事啊。


    李宗貴思了思,壯著膽子道:“皇上,平王的身子不比從前,徐尚書體弱,您看是不是……”


    燕淙元冷冷的看了李宗貴一眼,李宗貴嚇得禁了聲。


    燕淙元繼續低頭批閱奏章。待最後一本批完,方才扔了筆。起身走到燕十六跟前,背手而立。


    腳下的這個男子不知什麽時候,已長得頂天立地,而往昔那些相依為命的日子,卻依然隻在眼前。


    “十六,你可知道母妃臨終前,握著我的手,說了些什麽?


    “二哥……”


    沒有用“朕”,自稱為“我”,燕十六惶恐。


    “母妃說,讓我好好看著你。”


    “二哥……”


    “十六,二哥旁的不求,隻想讓你與二哥站在這南燕國最高處,俯視眾生。”


    “二哥,南燕國的最高處,有你便可,我隻願在下麵仰望二哥偉岸的帝王身姿,然後替二哥把這南燕國的江山守住。”


    “可是你卻為了他,連個後都不肯留。你讓二哥如何在母妃的牌位前交差?”


    燕十六心頭一熱,隻差落下淚來。


    “二哥,等你有一天,遇到這樣一個人,別說是兒孫後代,便是這江山,都盡可拋卻。”


    遇到這樣一人,江山盡可拋卻?


    燕淙元喃喃自語,似有一人影從眼前飄過,他瞬間搖了搖頭,冷笑道:“他有什麽好?不過是長得比旁人好看幾分?”


    燕十六冷峻的臉上擒起一抹柔色,淡笑道:“二哥,他的好,小寒不知,天翔不知,便是他最親的侄女也不知道,你們隻看到他柔柔弱弱,一無事處,隻看到我為他上竄下跳,著急上火,你們誰又知道,他為了我,娶了燕紅玉,為了我,做了這戶部尚書,這些事,他從來不喜,可他從來不說,隻默默應承下來。二哥,你那後宮眾多嬪妃,對你從來隻有算計,而他對我,從來隻有遷就。”


    “他未必不是為了他徐家,為了蔣家。”


    “二哥,徐家隻剩他一人,蔣家……哼,有蔣欣瑤在,蔣家又能敗到哪裏去。”


    “燕浣年!他好歹還有個孩子,你為他……”


    “二哥,有了孩子,便有了牽掛,我要這牽掛做什麽。看看皇族中的那些皇子皇孫,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生一堆兒女,爭來鬥去,混混頓頓活到最後,腦滿腸肥,垂垂老矣,兩眼一閉,入了棺材,有何意思?”


    燕十六目光灼灼道:“二哥,如何不是一生?又何必拘泥這一生如何。”


    燕淙元身子微微一顫,眼眶竟有些發熱。這個十六,竟比他看得明白,看得透徹。


    帝王將相?凡夫走卒?生兒育女?縱情山水……如何不是一生?


    母妃……你的十六,真正長大了!


    燕淙元背過身長久未語,龍袍下微微消瘦的身影,似有落寞。


    許久。


    他淡淡道:“你去把他喚進來!”


    “二哥?”燕十六不可置信。


    李宗貴一聽皇帝這語氣,忙顛顛的上前,朝十六眨了眨眼睛道:“不勞平王的大駕,老奴去喚!”


    ……


    平王因中毒不能有子嗣的消息,在宮宴的第二日,便傳得沸沸揚揚,惋惜有之,傷心有之,譏笑有之,然更多的則是漠然。


    一個王爺有沒有子嗣,跟天下百姓吃飯,穿衣有個屁關係。平頭百姓隻求一日三餐,求兒女孝順,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旁的從來不在他們的心中。當然,偶爾的拿出來議一議,僅作茶餘飯後的笑談。


    天氣漸漸涼了起來,正是農戶秋收的季節。京北郊三十裏外的王岸縣的趙家莊不知何故,發生了農戶騷亂搶糧事件。


    原本這樣的小事不該拿到朝庭上說,莊頭抓住搶糧的賊人,送了官府,幾下一詢問,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就能了案。


    然不知為何,這幾十個賊人一入縣衙,就喊起冤來,隻說這地原是他們的,兩撥人當堂就吵了起來。知縣一怒之下,把那幾十個賊人統統關了大牢。


    巧的是這日戶部新任尚書徐尚書到北郊察看秋收事項,被幾十個婦人攔在路上,遞血書喊冤。


    徐尚書下車一問,心下大驚,忙令隨從安撫了婦人們,拿著血書便迴了京。次日早朝,徐尚書把血書送到了新帝跟前。


    新帝一瞧,臉色立馬沉了下來,當即令刑部把事情的來朧去脈查探清楚。


    三日後,一份彈劾忠勇侯府侵占農田的參本便擺在龍案上。


    ……


    趙家莊是一個大山莊,依山傍水,良田成片,原是太祖皇帝賞賜給忠勇侯府的莊子,共有良田二千二百畝,共住著三百來戶佃戶,靠租種忠勇侯府的土地為生。


    離趙家莊不遠的幾裏地外則是李家莊。


    李家莊原是個小村莊,統共住著近四十戶農戶,連抱在手裏的奶娃娃算在一起,也不過近兩百人。


    李家莊雖小,祖祖輩輩流傳至今已有良田四百多畝,分攤到每戶頭上,有近十畝的良田,一到秋收的季節,金燦燦的稻穀連綿成片。


    三年前秋收時,為了兩畝連在一塊的農田,趙家莊,李家莊的人發生過一次尤為激烈的爭鬥。


    李家莊雖人少勢微,卻是百人一心,在爭鬥中,不僅沒吃虧,還打傷了趙家莊的幾個年輕後生。其中一個年輕的後生因傷重,抬迴家在床上拖了三天後,一命嗚唿。


    趙家莊莊頭見事情鬧大,不敢私瞞,忙進京迴侯爺。


    第二日,縣衙來了幾十名帶刀的兵衛,抓走了李家莊二十八個帶頭鬧事的農漢。這二十八個農漢分別來自李家莊的二十八戶人家,俱是家裏的頂梁柱。頂梁柱進了牢房,家裏的女人孩子頓時失了依靠,一時莊戶上哭聲連片。


    此時,忠勇侯府來了大總管趙一,趾高氣昂稱要放人也簡單,讓出三四百畝良田,此事作了一斷,若不然,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有道是民不跟官鬥,趙家莊的背後是忠勇侯府,李家莊的人為了換迴二十八個壯漢,不得已,隻得眼睜睜的看著賴以生存的土地,白紙黑字的從李家莊分割了出去。從此,這四十戶人家,隻靠著三十幾畝地過活,日子是一日難似一日。


    今秋的搶糧事件,也正是因為李家莊的人,每日裏瞧著原本該是自家的田地,眼看著收成在即,卻連一根稻子也不屬於自己。再加上世道艱難,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得已才鋌而走險,動了搶糧的念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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