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欣瑤興奮了兩個時辰後,就痛苦的躺在了床上。


    原來自清涼寺一夜後,她就落下了痛經的毛病。


    欣瑤冥思苦想,最後認定是山澗夜涼,她衣衫單薄在冰涼的石頭上躺了七八個時辰,那石頭長年浸泡在水中,終日見不著太陽,又潮又陰,才使身子著了寒氣。


    剛開始幾迴痛得厲害些,後來調養了半年慢慢才有好轉,即便如此,每迴來小日子,或多或少得痛上一兩個時辰。欣瑤這毛病也就近身服侍的幾個大丫鬟及李媽媽知道,連顧氏都被瞞著。


    欣瑤深知母親為人,倘若知道她落下了這個毛病,不知又得添上幾根白發,背地裏哭上幾迴。


    蕭寒迴房,見欣瑤不似往常一樣迎上來,便覺奇怪,掀起門簾,見臥房內四個丫鬟肅著臉都在忙活,忙走到床前,見欣瑤雙目緊閉,小臉蒼白的縮成一團,唇上一排深深的牙印清晰可見,手趕忙摸上她的額頭,略有汗意,急道:“這是怎麽了?”


    欣瑤忍著痛哼哼道:“肚子有些不舒服,躺一會就好。”


    蕭寒迴頭問:“請祖父來看了嗎?”


    微雲忙上前迴話道:“大爺,老太爺今日下午出府去了,還沒迴來,大奶奶這痛……”


    蕭寒臉頓時冷了下來,還未等她說完便疾言厲色道:“老太爺出府了,難道不能讓蕭重去尋他迴來?讓大奶奶生生痛成這樣,你們怎麽當的差?”


    習武之人凜冽的氣勢令四個大丫鬟嚇得趕緊跪倒在地,不敢多說。


    蔣欣瑤有心替丫鬟們說幾句,奈何一波疼痛襲來,她悶哼了一聲。


    蕭寒見狀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剛要發作,卻聽微雲紅著眼睛道:“大爺,大奶奶這痛是清涼山那一夜留下的病根,每迴大奶奶來小日子。總要痛上些時辰,自打用過姑奶奶的藥後,已大好,一兩個時辰就能止住了。”


    欣遙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微弱的聲音,道:“是我沒讓她們去請祖父的,讓她們都起來吧!”


    微雲幾個見大老爺臉色不好看,都不敢起身。


    蕭寒頓時明白過來,尷尬的輕咳一聲道:“都起來吧,讓蕭重去把老太爺請來,就說大奶奶不舒服。讓廚房今日煮些補血的東西來。準備些熱水,給大奶奶擦個身。下去吧。”


    微雲幾個鬆了一口氣,起身去了外間。


    到了外間,輕絮拍著胸口。兩眼一翻,歎道:“我的媽啊,大爺發起火來,真真像個惡煞一樣,我的心這會還撲通撲通的跳。”


    微雲白了她的一眼。嗔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幾句話就把你嚇成這樣。”


    淡月瞧了瞧裏間,道:“我倒覺得大爺像鍾馗,麵冷心熱。”


    梧桐歎道:“鍾馗哪有大爺厲害?眼睛一瞪,我嚇得腿都軟了,真怕他一腳把我踢出去。今日我才明白,小姐對咱們是真好。”


    微雲勸道:“得了。各人幹各人的事,省得迴頭又得挨罵。”


    輕絮邊外往走邊嘀咕道:“往後,咱們這院裏,連門神都可以省下不用貼了。”


    微雲怕被裏頭的人聽到,氣得作勢要打,輕絮腳底抹油。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微雲又好氣又好笑,忿忿道:“小蹄子,迴頭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邊上兩人忍著笑,忙活去了。


    微雲。淡月剛剛侍候著小姐擦過身,換好幹淨的衣衫,老太爺背了個手就來了。


    三根手指穩穩一搭,片刻就道:“寒濕傷體,血被寒凝,行而不暢,因而作痛。好在用藥極時,如今應該是一月好過一月,我給你開的藥吃了沒有,就是治這個病的,緊著吃,三月後必有奇效!”


    李媽媽及幾個丫頭一聽這病能治根,在邊上喜得眼淚直掉。眾星捧月般把老太爺送出院子,趕緊去熬藥。


    蕭寒忍到屋裏人都走後,這才埋怨道:“身上有這個病,怎麽不早說?非要忍到現在。祖父開的藥為什麽不吃?”


    欣瑤實在懶得搭理他,翻了個身背朝裏。


    心道我跟你才成親幾天,怎麽早說?你就不能像祖父那樣,凡事不動聲色,非要嚷嚷著恨不得全府人都知道。哎,嫁個世醫之家,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有病治病,沒病防身;壞處是一切*全無。


    蕭寒看了看床上的人,咬了咬後槽牙,把微雲叫進來吩咐了幾句,便脫了衣裳鑽進了被窩,從背後擁上來,溫厚的手掌輕輕覆在欣瑤的小腹上,慢慢搓揉。


    欣瑤被搓揉的舒服了,才輕聲道:“這兩天忙,沒顧得上,迴頭一定好好吃。”


    蔣欣瑤這迴說了假話。實則內裏的詳情是她一見苦藥心裏頭就發杵,迴到院裏,就偷偷讓微雲把藥扔到角落裏。


    半晌,蕭寒歎了口氣道:“往日裏瞧你聰慧,怎的連自己身子也不顧。從今往後,一日三頓,一頓不能少,直到好了為止。我知道你喝了半年的苦藥,喝怕了,那一個月,我也是被天翔逼著天天喝,苦死我了。可良藥才苦口,早早把根去了,你也能少受些罪不是!”


    原來他竟猜到了。


    不知為何,蔣欣瑤的心裏湧上了一絲暖意,往男人懷裏靠了靠,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許氏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倒是便宜了她。她那兩個兒子一心以為許氏手裏還有幾萬兩銀子,對她倒是孝順,倘若這兩人知道許氏手裏隻剩下幾百兩的私房,不知道作何感想?”


    蕭寒沉聲道:“你那個好三姐真真是個人物,把你三姐夫外頭養女伎的事露給了公婆,連鄭祭酒都知道了,聽說把鄭祭酒氣得個半死。結果你猜怎麽著?”


    欣瑤這會已經大好,隻餘隱隱的痛。


    “是不是她幫著鄭亮說話了?把責任都推到那女子的身上!”


    “倒底是你明白她,正是如此。聽說這些日子鄭亮都是歇在她房裏的。她也算沉得住氣。”


    欣瑤笑道:“那伎女現在何處?”


    “你猜?”


    “我猜肯定是進府了。三姐夫那麽憐香惜玉的一個人,想必是舍不得的。”


    蕭寒搓揉的手重了些力道,道:“是進府了,如今鄭府是你三姐姐當家。”


    欣瑤眼前一亮。揉了揉額頭,道:“這買賣做得值,這招是我們家老太太善用的一招,看來迴門那日。三姐姐沒少跟老太太吐苦水。


    蕭寒沉默了一會,“真不用我出手?”


    欣瑤轉了幾個心思,“大爺,三姐姐陪嫁的鋪子有幾個挺賺錢的,地段又好,哎……”


    蕭寒鼻子裏唿出一口冷氣,哼哼道:“你看中的東西,爺幫你奪迴來!”


    欣瑤眯了眯眼睛,頭埋進被窩裏,笑得一臉奸詐。


    ……


    第二日中午。欣瑤剛喝完藥,就見蕭寒身邊的貼身小廝貴生顛顛的拎了四大包東西迴來。


    欣瑤打開來一看,各色的瓜子,花生,點心。糖,醃梅,一應俱全。


    李媽媽笑著打趣道:“大爺真真是個有心的,這麽多吃的,就是開個雜貨鋪都綽綽有餘,以後大奶奶再不喝藥可就沒道理了!”


    欣瑤想了想,道:“留一半下來。其他的給母親,昊哥兒送去。前兒莊子上送來兩筐甘桔,挑些好的,送一筐迴去,昊哥兒愛吃。”


    李媽媽笑著提醒道:“大奶奶,二月二*太太他們就迴南邊去了。”


    欣瑤沉思半晌。笑道:“該送什麽,媽媽你瞧著辦吧,明兒個一並帶過去,別忘了給辰哥兒,蘭姐兒備上一份。”


    李媽媽前腳剛出門。後腳梧桐臉有忿色的進門來,湊到欣瑤耳邊說了幾句。


    欣瑤皺了皺眉頭,笑道:“這事有什麽好氣的?隨她們打聽去。這兩人先放著,這會就處置了,豈不是打老太太的臉?”


    梧桐不屑道:“大奶奶,她們跟大爺書房裏的那個叫蘭香的走得很近,就怕動什麽歪腦筋。”


    欣瑤打了個哈欠,笑道:“那四個香中,梅香是個明白人,竹香,菊香心思藏得深,看不大出來,蘭香倒是個心直口快的,隻是腦子簡單了些,你讓下頭的人留心就是。明日你跟李媽媽一起迴趟蔣府,碧苔,芳新再過兩日就要走了,你們姐妹一場,去送送吧,日後不定什麽時候再見呢!”


    ……


    這日傍晚蕭寒打發人迴來說衙門有事,得遲些迴來,讓欣瑤喝了藥先睡,不必等她。


    欣瑤看了會書,正打算睡下。男人披星戴月迴了房,直喊肚子餓。欣瑤讓梅子煮了碗熱熱的春筍肉絲雞湯麵。男人十指大動,連湯帶麵吃了個幹淨。夫妻兩個略說話了會話,睡下不談。


    次日一早,夫妻兩個陪老太爺用罷早膳,一個去了衙門,一個去了議事廳。


    蕭總管把大婚之日的花費單子,及親戚朋友的禮單遞給大奶奶。


    蔣欣瑤看都沒看,隨手就交給了身後淡月。淡月二話不說,掏出算盤,在邊上劈裏啪啦一通撥打,不過是幾分鍾的時間,十幾頁的帳單就見了底,看得眾人是眼花繚亂。


    隻見她把數字核了核,朝欣瑤點點頭。


    帳房管事蕭強見自己花了半天時間才核算出來的帳,被個小丫頭幾分鍾就完了事,老臉一陣陣發燙。


    欣瑤想了想便道:“眼看就到三月裏了,府裏下人的春衫也該做起來,東院的院子裏我想著再種些個花花草草,至於種些什麽隻管去問老太爺,他是懂花之人,比我這個門外漢強得可不是一星半點。蕭總管,這些事,你安排下去。”


    “是,大奶奶!”


    “還有,大老爺今日一早囑咐我三日後派人去杜府把表小姐接過來,這事,你親自去。”


    蕭重一一稱是。


    說話間,卻聽下人來報蔣府三爺在外頭請見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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