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聽明耀說得有趣,倒對他那些東西提起了幾分興趣,本著閑著也是閑著,看看也無所謂的態度,打發百靈又帶人把那個箱子取了迴來。


    廊下有個圓形的石案,旁邊轉圈圍著四張石凳,歡喜命百靈把箱子放到石案上打開,喜鵲也好奇得緊,迴屋取了個戳燈出來立在旁邊,湊過去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隻見箱子裏整套的龍眼大的珠子挖空內裏做的微雕,對著燈光細看,整好是十八種四季花卉,旁邊還配著小詩。


    且不說那花卉的雕工已經是精致無比,單說那字跡,分明就是大家之風。


    明耀用手帕托著一顆珠子細細欣賞了一遍,小心翼翼放迴原位,又去看另一顆,直過了兩刻鍾才把十八顆珠子都看過了,用力拍了一下手掌,又是讚又是歎:“此等技藝近乎神跡,實是在讓人大開眼界。”


    就算見慣了好東西的歡喜,也不由點頭稱讚,“的確如此,這套珠子是一位微雕大師的封刀之作,原本收在宮中內庫中,後來不知怎的就失蹤了。


    外麵因此還有種種傳聞,有說這位大師的獨生子是江湖中人,這套珠子原是大師送給他的成年禮物,後來不知被哪位官員進獻給了皇上,那位江湖中人就潛內宮中把那套珠子取走了。


    也有的說是先皇讓那位大師雕的藏寶圖,以備將來萬一哪代皇上不好,就讓皇族中有德的後人取出來,護佑天下黎民之用。”


    明耀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問幾句細節,待歡喜說完了,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皺緊了眉頭:“之前我們不知道這套珠子在平王府也就罷了,如今被平王世子這樣拿出來,豈不是從側麵印證了之前的傳言?而且明顯是說平王就是那位被皇上依賴且托付此等重要大事的人?”


    明耀說“此等重要大事”,是給先帝和平王,甚至當朝天子留顏麵,直白點說不是就是先帝其實信不過當朝天子和他的後人,所以讓平王來護佑江山嗎?


    “自古唇舌殺人,就不輸給利器。”歡喜放下珠子,望著新月微微出神,“如果這些傳言被父皇知道,父皇得到珠子一直在平王府,而平王從不曾對他提起過,說不定對平王會心裏存了疑慮。


    天子的疑慮,可比直接喊打喊殺更可怕,因為說出來話就有商量討論的餘地,藏在心裏的疑慮卻能讓平王處處受到轄製,還沒處喊冤去。”


    “如此說來,這珠子和流言豈不成了雙麵劍,哪一麵都可傷人致命?”明耀越想越心驚,直覺本來是為了裕王妃求情鬧出來的事,似乎正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歡喜起身拉著明耀緩步迴屋,淡聲說:“平王世子雖然受平王夫妻的寵愛,這套珠子卻絕不是他能拿得出來的,可見這次的事情是平王在借本宮的手,接過他手裏的燙手山芋呢。”


    明耀緊皺著眉不滿地說:“本來是平王世子和公主的事,平王怎麽好意思幫著他兒子出手對付您?也太不知羞了。”


    “跟性命和平王府的前程比起來,羞不羞的又有什麽要緊。”歡喜拍拍明耀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依本宮看,這不過是開始而已,以後還有許多笑話給駙馬看呢,唉,娘家人如此,本宮也很沒麵子啊。”


    明耀連忙反握住歡喜手,認真說道:“公主別這樣想,公主是公主,他人是他人,既然是一母同胎一個院子長起來的兄弟,也不見得性子就都一樣。”


    這裏明耀和歡喜手拉著手情切切意綿綿迴房就寢,裕王府的內宅裏卻是一片陰沉冷肅。


    自從前天裕王妃從宗人府迴來後,就縮在房中不敢見裕王,她自然知道這次的事情給裕王丟了多大的臉。


    雖然後來被證實,那個舉告的宮女之前偷了府裏的東西,被裕王妃懲罰後心中記恨,才做偽證誣陷裕王妃。


    但是這樣的理由不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遮羞布,實際上明眼人誰還看不出來是怎麽迴事?


    迴府之後裕王妃整天縮在房中,吃吃不下,睡睡不好,要不是顧著尚在繈褓的兒子,裕王妃恨不得直接認下那些罪名求個痛快算了,總好過這樣日夜不安的煎熬。


    “娘娘,奴婢給您送飯來了。”房門輕響,裕王妃從娘家帶來的婢女銀蝶捧著個小小的食盒,輕手輕腳走進來,把食盒放在桌上,從中端出碗雞絲湯麵來,“娘娘,您這一天隻吃了半碗二合粥,身子哪裏扛得住?這是奴婢讓小廚房給您做的,清清淡淡的湯,娘娘好歹吃一口吧。”


    裕王妃起身坐到桌前,放下手中的念珠,往門口掃了一眼,輕聲問銀蝶,“你可知王爺去了何處?”


    銀蝶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故作輕鬆地說:“王爺沒迴內院,去了哪裏奴婢還不知道,要不奴婢使人去外院問問?”


    裕王妃默默考量了好久,歎了口氣輕聲說:“罷了,你還是別去問了,我這裏心一陣陣的打戰,總感覺要發生不好的事,大概是我的死期將至了吧。”


    “娘娘可不能這樣想。”銀蝶撲到裕王妃腳下,扶著她的膝蓋仰著頭急切地勸阻,“娘娘不過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如今罰也受了,罪也領了,皇上也允準您改過自新了,還有什麽過不去的呢?


    娘娘隻管這樣想著,便是沒事都要想出事來了,您不看著別人,好歹顧著些小世子吧,為了小世子您也該振作起來。”


    裕王妃目光呆怔地坐著,也不知把銀蝶的話聽進去沒有。


    銀蝶心裏急得不行,臉上又不敢露出來,隻得自已爬起來侍候裕王妃吃飯。


    裕王妃在銀蝶的勸說下勉強吃了兩口麵喝了半碗湯,就搖頭不肯再吃,銀蝶勸不動,隻好把東西先收拾出去,順路打了桶熱水,打算迴來侍候裕王妃洗個澡放鬆些。


    銀蝶一手提著裙角,一手提著滿滿一桶熱水,趔趔趄趄的好不容易迴到正院,就聽得房中一塊巨響然後伴隨著一頓稀裏嘩啦地瓷器碎裂聲,裕王爺的怒罵傳了出來,“你這賤婦,豬狗都不如的蠢貨,本王當初是瞎了眼才看上你,你除了爭風吃醋還會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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