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剛剛製造出那麽大的動靜,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後院某間漆黑的客房亮起燭火,片刻後,從裏麵出來一位坐著輪椅,身形消瘦的青衣男子。


    男子手持紅燭,臉上戴著精致的金色麵具,隻露出白皙精致的下巴。


    在房門口環顧四周,看到花壇中的身影,骨節分明的手指操縱著輪椅,緩緩地朝他而來。


    距離蕭牧北三米之外,青衣男子停下,借著月光,兩人沉默地看向對方。


    青衣男子在想此人是誰,大半夜的為何出現在這裏?旭陽包下整家客棧,按說不該有外人前來。


    看這人的樣子,也不像是準備傷害他,難不成有別的目的,要不直接問一下?


    蕭牧北則是在想:怎麽從這裏出去,又怎麽到將軍府找王妃,他不認路,要問嗎?


    問別人問題,就意味著要開口跟眼前這個奇奇怪怪的人說話,不太想說……可他又很想見媳婦。


    兩人之間沉默的氛圍,顯得夜色更加寂靜清冷。


    最終青衣男子率先敗下陣來,低聲詢問:“公子來這家客棧所為何事?”


    蕭牧北沒有迴答,起身走到他麵前,低頭問道:“怎麽出去?”


    雲渙微微皺起眉頭,抬頭看向蕭牧北那雙不帶情緒的雙眸,同樣沒有迴答。


    蕭牧北堅持的問:“怎麽出去?”


    “……”


    “怎麽出去?”


    “……”


    在蕭牧北第十次問話後,雲渙確定這是個傻子,操控著輪椅往後退,車輪朝院子外麵骨碌,輕聲道:“跟我走。”


    帶著蕭牧北走出客棧,雲渙覺得沒他什麽事了,轉身要迴去休息。


    蕭牧北卻伸手摁住輪椅,目光沉沉地說下一句話:“將軍府。”


    雲渙:“……”你拿我當爛好人了?


    “不知道,滾!”,雲渙撥開蕭牧北放在輪椅邊上的手,順便瞪他一眼。


    隨後,將滅掉的蠟燭一扔,兩隻手一起轉動輪椅的木輪。


    像是身後有惡鬼攆著一樣,手指跟輪子之間快蹭出火星子,隻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免得被這個家夥纏上。


    欸?怎麽瘋狂轉動輪椅,他卻在原地未動?


    迴頭一看,蕭牧北拉住輪椅後麵的把手,力氣忒大,讓他完全無法動彈。


    雲渙很想把麵具下疤痕遍布的猙獰麵孔放出來,讓他看一看自己真不是個好人,嚇死他,這傻子太過分!


    “將軍府。”,蕭牧北單手拉住輪椅,重複一遍他的問題,這次的聲音有些低,這一會說的話太多,他累了。


    不過,言語中的意思還是很明顯的,他想去將軍府,希望這個人繼續指路,絲毫不覺得他目前的行為,非常沒有禮貌。


    雲渙要被他氣死,聽著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將軍府”三個字,能感覺出這個憨憨傻的執著,要被這人氣笑了!


    掙不開,雲渙也想不跟憨憨計較那麽多,耽誤時間,無奈放下放在木輪上的手,好聲好氣地跟身後之人解釋。


    他第一次來鄴城,不知道去將軍府怎麽走,希望這人趕緊離開,或者去找別人問問,不要一直糾纏他。


    就在兩人說話時,方旭陽扛著一把大刀從遠處走來。


    發現有個俊俏的後生纏著他家夫郎,兩人挨的極近,那家夥還在拉扯雲渙的輪椅,這一幕刺激到了方旭陽,那張憨厚的臉上瞬間布滿殺氣:


    “呔,好大的膽子,老子的人你也敢動!?”


    咣當——方旭陽手裏的大刀落地,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來。


    蕭牧北的身體還殘留著副人格的緊急避險反應,閃身躲開方旭陽的拳頭,疑惑地歪歪頭,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要打他。


    雲渙趕忙拽住方旭陽的衣角:“哎哎哎……別衝動,他隻是問個路,雖然腦子有問題,但沒傷害我。”


    方旭陽像是被順毛的惡犬,乖乖放下手。


    聽雲渙說這個人要去將軍府,方旭陽白天在城裏轉悠很久,倒是知道怎麽走,粗聲粗氣地給蕭牧北指路:


    “前麵那條路,先左拐、再右拐……很快就到了。”


    蕭牧北聽後轉身離開,走的幹脆利落,方旭陽和雲渙對視一眼,鄴城果然是皇都啊,包容性真強,傻子也很多。


    對於這件事,夫夫倆沒想太多,雲渙接過方旭陽手裏還熱乎的包子,嗷嗚啃一口,低頭吃的歡快。


    方旭陽給他整理衣領旁的碎發,不小心將他掛在脖子上的一小塊玉佩勾出來。


    這塊玉佩一看就有些年頭了,正麵刻有幾片細長的竹葉,竹葉間藏著一個小小的“渙”字……


    另一邊,抵達將軍府後門的蕭?傻子?牧北鑽狗洞進入後院。


    原因是他翻牆翻不過去,又嫌敲門太麻煩,敲開還要解釋,解釋就意味著開口說話,這會讓他很煩,正巧瞄到旁邊有狗洞,幹脆鑽進去。


    進去沒多久,將軍府的守衛就發現了他。


    “抓賊呀——”


    一陣乒乒乓乓過後,蕭牧北被不認識他這張臉的守衛綁起來,送到黎桓麵前。


    剛躺床上,被迫爬起的黎桓走到院子裏:左看右看,此賊眼熟,等等!這不是王爺嘛,別以為你穿一身夜行衣我認不出來!


    示意守衛給王爺鬆綁,黎桓抬手想將蕭牧北引去書房,問他大半夜的過來,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將軍支棱著手請他往左走,蕭牧北卻轉身往右走,他記得去黎傾的院子是哪條路。


    黎桓一臉懵地跟上,在旁邊追問他到底有什麽事?


    直到發現王爺的步伐在朝著傾兒的小院走去,黎桓靈光乍現。


    月黑風高夜,王爺難道是想過來跟他家兒子幽會?


    可是……傾兒晚飯後在跟夫人一起做花燈,半個時辰前慢悠悠迴去睡覺,沒有絲毫跟人有約的焦急模樣,看來他並不知情,是王爺私自前來。


    幽會不成,反被府裏的人給抓了,一係列事情串聯起來很明顯,旬王多少沾點毛病……


    呸呸呸……黎桓警告自己,這是未來兒婿,沒必要罵太多,容易傷兒子的心,有問題他可以偷偷套麻袋揍一頓,省時又省心。


    唉,傾兒這些天經常勸慰他們夫妻倆,說他是真的喜歡男人,對女人不感興趣,這輩子不會娶妻生子,恐怕要讓父母失望了。


    他還給夫人一張調理身體的藥方,若是有需要,夫妻倆還能趁早再生一個,以後能享受更多天倫之樂。


    通過時不時的談心,父母逐漸明白旬王對兒子的重要性。


    瞅著家裏的癡情傻兒子,黎桓很無奈,兒大不中留啊,嗚嗚嗚……老父親想哭。


    婚約就擺在那,合作謀權的事情也定好了,雙方利益牽扯挺多,至少在登上高位之前,王爺看在將軍府對他有助力的份上,應當不會背叛傾兒。


    既然兒子滿心歡喜,非王爺不可,他們做父母的接受唄。


    將軍府幾代人征戰沙場,早就做好了絕戶的準備,娶妻生子這種傳統的人生走向不重要,一切以孩子的意願為主。


    當然,黎桓該為兒子做的打算也不會少,假死藥、男寵……都得備著,免得傾兒日後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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