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明州局勢風雲變幻。


    北方蒙國氣焰囂張大舉南下,連滅十數小國最終戰線壓到淮國邊境,雙方擺陣對峙雖沒有大戰發生卻劍拔弩張。


    唇亡齒寒,淮國與周邊小國締結盟約,可依然不能阻擋蒙國兵鋒,無奈隻能頻派使節出使唐國想要結盟,可至今也沒有實質進展。


    而淮國變法成效頗大,各州王爺陸續被削,朝廷完成了集權中央的部署,按儒治之道開始大刀闊斧施行新政。商稅一漲再漲,搞得商賈怨聲載道,而百姓的賦稅卻連番減輕,日子越來越好過,人人感念陛下洪恩。


    皇城司被一分為二,一部在暗處,專司刺探軍情與武林事物。另外一部擺在明麵上專司官員貪腐,可越過大理寺,有緝拿逮捕審訊之權。一時間淮國官場之風為之一清。


    另外大把銀子下撥工部,在全國各地大興土木。翻修官道,修建水壩,擴建糧倉,到處都幹的熱火朝天。


    而以文統武的風氣卻越來越嚴重,朝廷專設監軍一職,不光各地邊軍統帥處處製肘,朝廷兵部的職權也被大大削弱。


    ……


    福州東海,紅花島。


    原本的東門島本就易守難攻,而此時的紅花島簡直就是一座天塹。高約十丈的厚實城牆把整個島嶼完全包裹,每隔十丈就有一個炮台,黑洞洞的炮口遙指海麵。


    並且時不時就有一隊白袍輕甲的披麻軍列陣巡邏。島上現如今人口足有二十萬,比當初多了足有十倍。大多是當初福州逃難的流民,還有不少遭受海難流落至此的異邦人。


    以紅花島為中心百裏左右,東南西北還有四島同樣布防嚴密,分別被稱為東門島、西門島、南門島、北門島。它們是紅花島的門戶警戒,互為犄角可隨時支援,就算百萬大軍殺來也別想輕易攻下。


    而紅花島東麵不遠有一個巨大島嶼名叫四海,地勢平緩無險可守,可卻足足有著十三座港口,每日來往商船不下千艘,是紅花諸島的貿易命脈。


    四海島上跟樓蘭一樣根本不設城防,卻偏偏高樓林立異常繁華,人口百萬治安卻十分良好,畢竟沒有人敢在披麻軍的地盤上鬧事,不然船隻根本就開不出紅花諸島就會被炮火轟成殘渣木屑。


    在這裏沒有官府沒有衙門,紅花會負責日常政務,披麻軍負責防務,孤懸海外不受任何統轄,謹然可以自成一國。


    紅花島龍王城。


    一個紅衣婦人拱手稟告:“城主,銀礦那邊又是高產,咱們已經沒地方放了。”


    風四娘放下手中公文,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老規矩,送到馮將軍那,讓他出海想辦法采買成物資。”


    紅衣婦人提醒:“近些年咱們花的銀子太多,各國銀子購買力大不如從前。他們一看到咱們紅花島的船更是坐地起價,如果此時出海必然得不償失。”


    風四娘自嘲一笑:“那也比堆在這裏占地方強,就這麽給馮將軍送過去,至於要不要出海全憑他自己拿主意。”


    “是,城主!”紅衣婦人躬身行禮準備離去。


    門外突然快步走來一個下人:“城主,披麻軍曾將軍求見。”


    “請他進來。”


    不多時,身材壯實的青年白袍摜甲從外走來:“城主,北門島來了一條大鯨。”


    “大鯨有什麽稀罕的?”


    曾江平苦笑:“不一樣,這大鯨居然是艘船。現在他們想要進港,這些事馮將軍也拿不定主意,想請您去北門島商量商量。”


    “船?”風四娘柳眉緊蹙:“這還真是稀奇的緊,走,一起去看看。”


    ……


    北門島外,鯨海艦上。


    張子龍盤腿坐在大鯨頭頂:“這還真是意想不到,當初修建的時候應該是在防著樓蘭海寇吧。”


    北門島橫亙在紅花島與樓蘭之間,乃是第一道屏障。


    雖然隻有十裏方圓,可那聳立在懸崖邊的巍峨城牆卻讓人膽寒。更別提還有那數以百計的炮口黑壓壓的攝人心魄,清一色的五眼自輪炮。


    喝了口朝霞,火龍入腹的白發少年麵上有些潮紅,無不感慨:“如果當初能在這裏跟凱特決戰,也就不會死那麽多弟兄了。”


    一艘小船從北門島行來,納蘭雅雅登艦後來到少年身旁:“他們還在商議能不能放鯨海艦進港,等著吧!”


    “這就對了,自己家的院子還是看緊了比較好,不然進了什麽豺狼虎豹,那可是要吃人的。”


    紅發女子眼角跳動:“小子你有本事就直說,別這麽陰陽怪氣的。”


    “喲,雅雅姑娘居然都能聽出來話外之音了?有長進啊。”


    納蘭雅雅心頭火氣,揪著白發少年的衣領一把拽起:“小狼崽子,明裏暗裏譏諷老娘,那可就別怪我動粗了。”


    張子龍試著想要掰開女子堅若磐石的手,片刻後就放棄了:“有話好好說,別忘了現在這艘船已經是我的了。”


    紅發女子冷眼相對:“錢還沒見到,怎麽就算是你的?想要空手套白狼,做夢!”說完一拳打在少年腹部。


    “你這個瘋婆娘!”張子龍驚唿一聲,下一刻隻覺得被攻城錘正麵擊中,雖不覺痛可身體本能的蜷縮在一起,張嘴“哇哇~”大吐。同時眼角看向主艦室:“鬼左近你個王八蛋,就是這麽護我周全的?”


    ……


    主艦室內,鬼左近與納蘭旗相對飲茶。後者皺眉問:“不去管管?”


    鬼左近冷峻的臉上嘴角微微上翹:“相信雅雅姑娘下手自有分寸,隻要不死讓他吃些苦頭也好。”


    納蘭旗笑著搖頭:“這個張子龍到底是何許人也?”


    鬼左近手捧茶盞麵色一肅,眼中充滿了追思之意:“三年前,他一招就可殺我。三年後,他就算殺了我我也不知道。”


    “他原來是絕頂高手?!!!”納蘭旗臉色震驚,能一招斬殺天上境的頂級高手,也隻有那傳說中的先天之境。


    “比那恐怖多了!”鬼左近麵有懼意。這些年多少次午夜夢迴,都是那個在一天之內連殺兩名先天高手的偉岸背影。


    納蘭旗顯然沒有聽明白:“那如今怎麽會落到如此地步?我替他看過,筋脈盡斷氣血逆行,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鬼左近打了個哈哈:“這家夥就不是人,生死都不歸老天爺管。納蘭前輩咱別說他了,你們北地人素來海商甚少,為何此次要冒險走海運?”


    納蘭旗唉聲歎氣:“別提了,想我萬獸宗傳承了三千餘年最終也敵不過個天下大勢。蒙國大舉南下到處都是一片焦土,遊馬國國力有限,隻能靠我們這些老家夥出來籌集軍費了。”


    說完把茶杯裏的茶水一飲而盡:“倒是羨慕你們樓蘭,還真是個世外桃源。”


    鬼左近想了片刻:“這時局哪裏都不太平,樓蘭也是剛剛平定了海寇之亂。可晚輩不明白,遊馬國與大淮國素有交好,葉紅妝更是嫁給了趙安定貴為七皇妃,為何還需要前輩出來募資?”


    “蒙國今年擴張速度實在驚人,遊馬國已經成為一塊飛地,大淮國的錢糧補給再也運不過來了。更別說葉紅妝那丫頭私自迴國,恰巧正趕上淮國變法,這世道……亂了!”


    鬼左近搖頭感慨:“原以為樓蘭已經夠亂了,沒想到明州大地也不安生。”


    “誰說不是呢!”納蘭旗跟著長歎,接著話鋒一轉:“依你看,張子龍能拿出這麽多錢麽?”


    束發衝天的漢子愣了一瞬後哈哈大笑:“放心吧納蘭前輩,以我對他的了解絕對不會無的放矢,您隻要考慮怎麽把錢運走就行,畢竟此處距離北地足有四千裏海路。”


    ……


    北門島城頭。


    一名體型消瘦的少年拿著墨家製作的千裏眼仔細打量:“風姐你看,這些人居然能馭使大鯨為座駕,實在是匪夷所思!”


    風四娘也拿了個千裏眼觀察:“據我所知大鯨無懼暗礁颶風,速度奇快遠勝海船數倍,這可是個寶貝。如果有可能就買下來,馮陣,知道上麵是什麽人麽?”


    消瘦少年正是自吉水縣起軍,就一直跟著張子龍四處征戰的雞蛋兒,後改名為馮陣,遠征東門島後被留在此處,自此再無征召。


    馮陣收起千裏眼:“剛才他們派人來過,是一群北方人。”


    風四娘眼中精光四射:“北地人?太好了!放他們進來,不願意賣我們就直接搶,反正北方人如今大舉南征都是豺狼,危害不亞於海寇,對付他們不需要憐憫。”


    馮陣搖頭:“不行!風姐你莫非忘了趙安定是怎麽對待張將軍的?要是可以,我巴不得蒙國南下,一舉滅了淮國。”少年語氣陰冷,眼中也充滿了仇恨。


    “你啊,今年都有十七了吧,怎麽還跟孩子一樣?張將軍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已經率陷陣營大破海寇了。”風四娘起身揉了揉少年腦袋。


    馮陣後退一步:“當初就應該讓鍾元良那幫沒骨氣的家夥留在這,最後也不至於如此慘烈。居然在張將軍最需要的時候臨陣脫逃,下次見了我一定親手宰了他。”


    少年臉色更冷:“還有那個周齊,吃裏扒外的東西就該當街淩遲碎屍萬段。”


    風四娘滿臉痛惜的看著少年:“你以為這麽做張將軍就會開心麽?鍾元良跟周齊都是他親手放走的,人各有誌,你覺得他們真的該死麽?張將軍最厭惡的就是殘殺百姓的畜生,蒙國南下必當生靈塗炭,你覺得他如果在會怎麽做?”


    馮陣思索片刻轉身下令:“曾江平聽令,放他們進港。”


    ……


    鯨海艦上,納蘭雅雅手搭涼棚看著北門島上揮動的旗幟,迴身滿臉興奮的下令:“放行了,進港!”


    大鯨巨尾搖曳,艦船加速迅猛高速前進。張子龍盤坐在大鯨頭頂,海風唿嘯白發飛舞,忍不住灌了口朝霞朗聲長嘯:


    泰安十三從軍起,海寇聞風喪膽寒。


    刀出鞘,馬蹄泉,我與同袍戰血山。


    風唿嘯,大雨盤,披麻戴孝終需還。


    戰事熄,笑開顏,平山忠骨永流傳。


    白發少年雖無真氣加持,可聲音卻蒼勁有力如鷹隼長鳴,遠遠傳下四方。身後納蘭雅雅麵色驚訝的看著孱弱少年的背影。


    蒼莽大氣,字字血腥。


    如此豪邁粗獷,道盡了北地風流。


    一直用千裏眼關注的風四娘突然身體一僵:“張…張將軍?”


    而旁邊的馮陣早已淚流滿麵:“是將軍!將軍迴來了,將軍迴來了!”


    ……


    當鯨海艦駛入四海島港口時,兩邊船艦紛紛讓行,岸上更是引起無數人的圍觀,畢竟能像馬車一樣的驅使大鯨,這簡直是天下奇聞。


    驚歎聲此起彼伏。


    而鯨海艦上的北地大漢也瞠目結舌於四海島的繁華,比之樓蘭高出不知幾籌。納蘭旗驚歎:“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鬼左近也十分驚訝:“從來沒聽說過東海居然還有如此繁華島嶼。”


    鯨海艦停靠在港口,張子龍率先下船:“一處荒島三年居然能變化如此之大,看來馮陣下了不少功夫。”


    納蘭雅雅緊隨其後:“馮陣是誰?”


    白發少年笑而不語,四處打量圍觀百姓後搖頭歎息:“不過政令還是有些鬆散,如此戰艦入港,當然要第一時間扣下了。還是太年輕了!”


    張子龍話音剛落,身後海麵就響起翻湧聲,一艘戰船如飛魚般激射而來。馮陣與風四娘不等停穩就飛身到張子龍身邊,雙膝跪地滿臉激動。


    “張將軍你終於迴來了!”


    “參見張將軍!”


    “還真是不經念道,剛說到你們,你們就現身了,不錯!”張子龍滿臉笑意扶起二人:“虧你們還能認得我。”


    風四娘掩嘴嬌笑:“方才將軍即興賦詩,我們也是從聲音辨認出來的。”


    馮陣雙目含淚:“將軍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白發少年自嘲一笑:“一言難盡,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趕快找地方安排我身後這些貴客,還有這條大鯨千萬別怠慢了,生魚可勁的喂,這以後就是我們的了。”


    風四娘滿臉笑意的白了馮陣一眼:“我說什麽,張將軍的眼光比你高了不知多少。”


    馮陣苦笑:“風姐說的對。”


    納蘭雅雅在身後冷哼一聲:“一手交錢一手交船,別以為自己能糊弄過去。”


    不等張子龍開口,風四娘就輕笑一聲:“喲喲喲,這位女俠說的什麽話,我們家將軍金口玉言說一是一,咱們紅花島什麽都沒,就是這個銀子啊,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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