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門後院,月光灑在白雪覆蓋的庭院,給過往的寒風更添了幾分清冷。廂房中點著火爐一片暖意,搖曳的燭光中張子龍盤膝擦拭著青梅酒。


    張子龍愣愣的看著這杆晶瑩剔透更勝白雪幾分的長槍。


    “別看了,五百年前明州北部崛起一個龐大的帝國名為天霜,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他們差點就能一統天下,而這杆青梅酒就是他們元帥宋行書的隨身兵器。”


    華羽從外推門而入,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馬上就要到年節了,怎麽越來越冷了?”


    張子龍眉頭都沒抬:“身體好些了?”


    “行動無礙,想要恢複真氣看樣子要到明日了。”華羽說著湊到少年身邊坐下:“那宋行書在當年被稱為槍仙。據說天霜帝國覆滅前夕,他一人一槍獨守皇城,那場大戰殺了個天昏地暗,毀了半座城池方才罷休。就算如此,他僅憑一人之力就殺了聯軍三千多高手,最後還是力竭身亡。嘖嘖,真神人也……”


    說完伸手摸著潔白如玉的槍杆一臉陶醉。


    張子龍皺眉拍開他的手:“好好說話,怎麽又犯病了?”


    邋遢青年悻悻然收迴手,正色道:“更傳奇的還在後麵,隨著宋行書以身殉國天霜帝國迅速敗落,青梅酒流落江湖引得一片腥風血雨,人人都說隻要得到它就能稱霸武林!”


    張子龍目瞪口呆:“就憑一把破槍就能稱霸武林?天下間還有如此癡傻之人居然會相信?”


    華羽輕搖手指神秘一笑:“這迴子龍你可錯了,青梅酒在隨後的三百年時間裏輾轉了七位主人,他們各個都成為了揚名天下的絕世高手,並且都有同樣的稱號……槍仙!而最後的二百年裏,青梅酒消失匿跡,不知道什麽樣的機緣導致流落在了廣陵王府。”


    張子龍舉起青梅酒仔細打量:“就憑一把槍?”


    “千真萬確。話說子龍,今天你使它的時候,就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少年皺眉:“特別的?雖然拿著輕若無物,可就算是我全力施為它都沒有一絲彎曲,這點很不可思議!”


    華羽想了片刻:“史書記載宋行書為人非常剛烈寧折不彎,他的隨身兵器也理應由此氣節。”


    “還有就是……”少年語氣有些不確定:“用它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很多槍法招式,花了好大心神才穩住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


    “招式?什麽樣的招式?”邋遢青年疑惑不解。


    “我沒練過自然不知跟腳,就是雲亦巧每一次攻來腦中就能莫名浮現破解招式。”


    “不會吧!”華羽突然猛地站起身,滿臉不可置信:“可還記得你師父張掌教給我們說的先天之秘麽?”


    張子龍隨口答道:“人之七魄分為喜、怒、哀、懼、愛、惡、欲。對應的是一魄天衝、二魄靈慧、三魄聚氣、四魄天力、五魄中樞、六魄匯精、七魄神英。所有化形巔峰的門外客隻要能鯉魚躍龍門,跨過天塹突破境界就能後天轉先天,獲得其中之一。”


    華羽搖頭:“我是問你七魄的能力。”


    張子龍仔細思索片刻搖了搖頭:“師父教的東西太多了,這茶餘飯後的閑談我實在記不清了。”


    “我的爺哎,算您厲害!”華羽仰天悲唿一聲,沉聲道:“先天開啟靈慧,就如文曲星附體過目不忘七巧玲龍。開啟聚氣後就如同成為半個仙人,抬手投足可驅使天地之力為己用。開啟天力則像金剛附體擁有無盡神力。中樞抱元守一,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匯精深受天地眷顧,隻要不是致命創傷,尋常刀劍傷痕轉瞬即複。神英則更是神異,可驅使英魂進行戰鬥!”


    張子龍聽得頻頻點頭,見對方住嘴忍不住問:“一魄天衝你還沒說呢。”


    華羽連忙頓在少年身前兩眼放光:“天衝,可突破時空壁壘獲得古技傳承,你難道不覺得……”說著目光盯向橫放在少年膝上的青梅酒:“這是一把擁有天衝能力的槍?”


    說完,二人大眼瞪小眼,短暫的沉默。


    張子龍苦笑:“想要達到先天境,就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百個化形巔峰的武者也不一定能有一人突破桎梏,你想的太多了。”


    華羽聳聳肩:“我也隻是推測而已,仔細想想也太過異想天開了。”說完自覺的伸手摘掉少年腰間的朱紅色酒壺:“說了半天渴的要死,喝口酒潤潤嗓子。”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幹喝起來。朝霞乃是一等一的烈酒,沒過一會二人都有些臉紅。


    華羽雙目有些迷離的搖著酒壺:“既然他們已經發現了我們,不如就堂堂正正的去廣陵,鬧得越大越好。我就不信他趙安定剛剛接手福州,還能當著大庭廣眾的麵誅殺我們!”


    張子龍摩梭著青梅酒:“可行,但是我有個更好的主意!”


    ……


    第二天一大早,張子龍四人在應江河畔兵分三路。少年獨子一人孤身東下廣陵,蕭河前往北馬郡醫神穀,華羽跟呂今瑤二人前往青海郡方向。


    兩艘商船沿著浮冰無數的應江,緩緩駛出碼頭。


    時千語重心長對少年道:“張少俠,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時還是不要招惹皇城司,他們……不是我等可以招惹的!”


    黑色棉袍外罩萬骨甲,腰懸紅葫,身後係在青梅酒上攝魂鈴叮叮作響,及腰長發隨意束在腦後盡顯少年英武之氣。他聞言搖了搖頭:“前輩,事關墨家近萬忠骨存亡,晚輩不能不去。”


    時千感慨:“張少俠忠義,老夫佩服!”說著雙手抱拳躬身行禮:“小老兒代福州百姓謝過少俠,謝過陷陣營的將士!”


    張子龍聞言渾身一震,聲音哽咽著迴禮:“前輩請起,家父常教育晚輩為俠者必護佑一方安寧!本是份內之,事您老不必多禮,折煞晚輩了!”


    為了消滅海寇之患,同袍近乎死絕,少年曾一度迷茫這麽做究竟值不值得。直到今天,他方才確定,值!


    時千真情實意道:“張少俠此言差矣,陷陣營為保一方平安甘願隻身赴險不畏生死,據說所部將士盡數犧牲,如此深明大義實在讓人佩服。”


    張子龍繼續行禮:“時前輩謬讚了!”


    時小雪在旁雙手枕頭,滿臉不耐煩的看著二人:“行了,你倆這一唱一和的有完沒完?”


    時千起身輕斥一聲:“雪兒休得胡言,你……”


    小姑娘上前幾步站在少年身前,雙手背後直視少年眸子:“張子龍,你準不準備娶我?”


    ………………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那些過來相送的空空門弟子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時千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光天化日之下,你這丫頭說的什麽瘋話?”


    張子龍聞言也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爽朗一笑,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千島湖的時候謝謝你挺身而出救了我,恩已經還了,你不欠我的!”


    雖然沒有明說,可小姑娘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撇撇嘴:“那就好!說實話你比那個我認識的小個子張子龍差遠了!”說完做了個鬼臉轉身快速離去。


    時千尷尬一笑:“張少俠別見怪,都怪老夫平時沒時間照顧小雪,這才讓她如此無法無天。”


    少年收迴目光點頭:“老前輩,聽聞你們空空門勢力龐大門徒眾多,有件事恐怕還要勞煩前輩。”


    時千笑嗬嗬的一揮手:“張少俠為國為家能舍生忘死,對我還談什麽勞煩?有什麽事盡管說!”


    “晚輩此行去廣陵的行蹤已經被有心人知曉,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遮遮掩掩了,請前輩幫我造些聲勢,讓所有人都知道。”


    時千麵色古怪:“張少俠可能不知道,今日一早你要去廣陵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福州,可以說是盡人皆知。”


    張子龍聞言心頭頓時一沉。


    ……


    廣陵城,福王府。


    雲亦巧束手而立:“就是這樣。張子龍原本就極難對付,現如今又不知從哪習得龍虎山不傳之秘的雷法,可以說非常危險。殿下,卑職以為此人絕不可留!”


    “道家祖庭龍虎山?”趙安定在書房中踱步,片刻後擊掌:“既然雲副指揮使失守,那就說明事不可為。我們還是以拉攏為主!”


    雲亦巧隱藏在帷帽中的臉上眉頭一皺:“卑職可不覺得他那樣的人會為殿下所用,如果引火燒身的話,恐怕卑職也無法護衛您的周全。”


    趙安定眼中閃過一絲不快,眨眼間消失不見:“方星火在本王手上,他絕不會輕舉妄動!你下去準備一下大禮相迎,另外去把孫大人請來,看來這次要請他出手了。”


    雲亦巧領命離去。


    趙安定坐在書桌前,以手指點著桌麵喃喃道:“剩下就看趙飛燕的了,希望她不要讓人失望。”


    就在此時書房門被人踹開,葉紅妝滿臉不悅的邁入屋內:“趙安定,你是不是壞人?”


    趙安定滿臉和旭的笑容:“紅妝來了?快坐!不是去彩衣巷逛街了麽,為何這麽早就迴來了?”說著起身搬過椅子給少女。


    葉紅妝根本就沒理會他,雙手叉腰質問道:“說,你是不是個壞人?”


    趙安定滿臉無辜:“紅妝你這話從何說起?咱們朝夕相處整整五年,你難道還不了解我麽?”說完柔聲問:“到底發生了什麽?放心,我幫你出氣!”


    葉紅妝耷拉個腦袋:“靈兒姐姐討厭我哩,說以後我都不能踏入彩衣巷半步,他們以後也不會再做王府生意。她說,她說……她說因為你是個壞人!”小姑娘說完大眼睛裏全是委屈。


    趙安定連忙安慰道:“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別哭紅妝。等抽時間我跟你去彩衣宗說清楚就行了,相信夏靈兒一定會想明白的。”


    葉紅妝抽泣兩聲,滿臉期待的問:“真的?”


    趙安定拍了拍自己單薄的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放心吧!”


    “那好吧,我就原諒你一次!”葉紅妝頓時破涕為笑,瞪了一眼趙安定離開了屋內。


    趙安定臉上笑意不減,雙眼卻閃過一絲精芒:“破綻!找到了。”


    …………


    入夜,三江口。


    趙修武與梁啟平二人肩並肩來到一座戒備森嚴的酒樓。


    樓內正來迴踱步的方星火看見了他們頓時麵色不善,旁邊脾氣火爆的莫小書更是直接質問:“兩位既然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為什麽不直接泅江逃命?難道我們墨家還有什麽東西值得你們覬覦?”


    趙修武滿臉胡茬氣色極差,聞言絲毫沒有動氣,反而抱拳施禮:“這次是我們趙家對不起你們,請墨家的各位能寬恕我們!”


    一邊坐著的莫小雨,臉上早已經沒有了從前的燦爛笑容,聞言冷聲道:“墨家不惜舉全國之力來福州救援,沒想到先有趙安定勾結海寇坑害钜子,後有你們廣陵王一家背後捅搶,葬送了墨家最後的一絲力量。”


    說著柳眉倒立眼中泛出殺機:“你們姓趙的既然如此喜歡窩裏鬥,那今天我不介意把你跟趙匡那老匹夫綁了送給趙安定!說不定還能換迴墨家一條生路,前世子以為如何?”


    身材高大的少年臉紅成豬肝色,健碩的雙臂青筋畢露。身後梁啟平看他如今這幅模樣,實在不好再出言打擊,隻能繞步到他身前行了一禮:“墨家的各位請息怒,氣大傷身不值當,不值當。貧道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直沒有開口的方星火終於開口說話:“梁兄請起,虎賁營如今也大傷元氣,對我何須道一個歉字?有什麽話盡管說吧!”


    梁啟平起身清了清嗓子,這才不緊不慢緩緩道來:“虎賁營按照約定第一時間助你們脫困,這件事總沒錯吧?此間事敗隻怪時日太急,來不及詳細謀劃,而我們內部也並非鐵桶一塊,早有人密報給趙安定,這才導致一敗塗地!貧道說的可對否?”


    方星火麵色平靜的點了點頭:“不錯!可是硬攻廣陵製造混亂,趁機營救趙修武一家我們也做到了,自此可以說是兩不相欠。問題是……你們答應接應的船隻呢?”


    俊美青年說到這忍不住提高聲音質問:“一旦接應你們出城立刻會有無數戰船接應,到時候順江東下直奔大海,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去得?”說著聲音中已經殺氣盎然:“這是誰允諾的?如今孤身被困三江口,墨家已經陷入死局。這些,難道你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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