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整個大廳內頓時炸開了鍋,文武百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剛才還說讓張子龍做先鋒,如今倒好,人家自己走了。他們邊聊邊用眼角打量主座上的趙安定,看他決定如何。


    那天晚上的事情鬧得整個廣陵沸沸揚揚,這才叫自食惡果。


    趙飛燕看著台下束手站立的周齊,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吃裏扒外,該殺!


    趙安定心思電轉,剛準備下令封鎖城門,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啟稟殿下,大事不好。陷陣營強搶軍械司,不光帶走了他們拉來的千機車,還順手拿走了大量軍械。還……還留了一張欠條。”


    “啟稟殿下,陷陣營去庫房拉走糧草二十萬擔,留下一張欠條揚長而去。”


    “張子龍親自率軍砸破軍馬司大門,搶走戰馬……兩萬匹!留欠條一張。”


    “華羽帶隊攻破禦守閣,帶走了大量地圖文獻。”


    “陷陣營來拱衛司,用欠條強行借調了馬車一千輛。”


    …………


    隨著一條條消息傳來,大廳內一片死寂。趙安定氣得拍案而起,指著報信的眾人破口大罵:“你們是幹什麽吃的?他說要就要,說拿就拿,你們為什麽不阻攔?一群廢物!”


    報信眾人嘴角發苦,隻能不斷磕頭告罪。


    麵對如狼似虎仿佛天兵天將的陷陣營,他們哪敢說個不字。而麵對淮國七皇子的顯赫身份,他們又哪敢辯解。


    趙安定來迴踱步:“他張子龍這是要幹什麽?當朝廷是什麽!說走就走,好大的狗膽,這是公然謀逆!”說完看著眾位武將:“立刻關閉所有城門,你們誰願意領軍捉拿逆賊張子龍?立此大功者官升兩級。”


    眾將麵麵相覷,沒有一人敢起身領命。陷陣營剛成立時就把他們這些人打了個服服帖帖,經過這一年多的麓戰隻會更強。封賞不所謂不豐厚,可是誰也不會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


    “好好好,不愧是福州,簡直就是……”趙安定突然頓住,自知失言。喝了口茶壓了壓火氣,看向秦雨寒:“秦將軍,如今你是步軍司指揮使,統領所有福州兵馬。你說此事該怎麽辦?”


    秦雨寒起身抱拳:“軍中出此叛逆末將自然責無旁貸,隻是不知能否讓我看一下那些欠條。”


    趙安定這才想起這事,吩咐跪地的將士把欠條交給秦雨寒:“目無王法到了如此地步,簡直是聞所未聞。秦將軍不妨讀一讀,讓各位看看他所犯之惡行。”


    “海寇犯境為禍多時,官府昏庸無能,無力拒敵於邊外,坐看福州生靈塗炭百姓屍橫遍野。諸位今日高坐廟堂不思進取,整日裏爭權奪利,非人之所為。陷陣營不屑與爾等鼠輩為伍,今掛印離去找海寇決一死戰,借朝廷軍馬兩萬一千二百七十八匹,作價兩萬一千二百七十八顆海寇頭顱;糧草二十萬擔,作價海寇首級兩萬顆;借……”


    “別讀了!!”趙安定黑著臉喝止:“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裏到底還是不是淮國,居然有如此膽大妄為之人,必須立刻法辦,淩遲處死以振國威。”


    “殿下,這張借條陷陣營投書無數,如今整個廣陵城都在傳。說您……說您……”


    “說我什麽?”


    “說您才是那大奸大惡之徒,不光逼走了張子龍,還暗中跟海寇有所勾結,如今是群情激憤啊!”


    “啪~”趙安定拍案而起:“汙蔑皇親,罪該萬死,他張子龍真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秦雨寒拱手道:“整個福州都知道張子龍是抗寇英雄,他在江湖上名氣也不小,殿下是不是再考慮考慮招攬他?”


    “罪惡深重,罪無可恕。秦將軍,你立刻出兵去清剿叛逆!”


    “末將領命!”黑袍輕甲的女子抱拳領命,大步離去。可剛走到門口,又有一名偏將急急忙忙的跑上來稟告:“張子龍已經率軍從東門出城,徑直向淮河郡方向離去。”


    “東門守將是誰?給本皇子把他砍了!”趙安定聞言眼睛都紅了。堂堂廣陵府,福州治所,居然被張子龍視若無物,連個敢站出來擋一下的人都沒有。


    趙飛燕一直端坐主座並未開口,聞言皺眉道:“殿下,這也怨不得他們!張子龍勇冠三軍,又是福州家喻戶曉的英雄。陷陣營軍力強大,海寇尚且畏之如虎狼,更別說守城將士了。”


    “不用求情,必須殺!不然以後還有什麽軍紀可言?沈平,你帶人去辦!把東門守將梟首示眾。”


    末位體型肥碩的沈平躬身領命,快步離去。


    秦雨寒再度請示:“陷陣營如今有馬,尋常步卒想要追上恐怕……”


    趙安定點頭,揉了揉酸疼的印堂:“算了,傳令下去全軍休整。我倒要看看他區區一萬孤軍,是怎麽找海寇決一死戰的。”


    百官散去,趙安定坐轎返迴四海客棧,路上不少百姓都暗中對著轎子指指點點。


    剛下地,青年就是一愣,連忙快步上前,與站在門口的兩名老者拱手行禮:“小子趙安定,見過孔老夫子、孫先生!”


    “殿下趕快免禮,折煞老臣了!”一襲月白色書生袍的孫天養連忙還禮。


    一頭華發的孔太點了點頭,坦然受了這一禮。他是淮國國師,又是當今皇上趙啟的授業恩師,自然擔得起趙安定如此對待!


    進入書房分賓主落座,孔太直接開口問:“可是為張子龍掛印離開的事而煩惱?”


    趙安定點了點頭:“是我有些著急了,沒想到他跟華家的公子關係如此好。本來準備息事寧人許以高官,沒想到他居然公然叛逃,還大肆宣揚我們與海寇勾結。迴來的路上,隨處可見百姓對我指指點點,實在讓人著惱。”


    “糊塗!!”孔太厲聲嗬斥,趙安定連忙站起身,垂首恭敬而立,像個被先生責罵的學生。


    “這是我見過下的最臭的棋,虧陛下把你派來福州,你可知道險些壞了大事?!”


    “學生不知,輕孔老夫子訓誡!”


    “第一,你設計天道盟本無不可,可你不應該這麽快就招攬冉霸等人。原本隻是猜測,這一來就坐實了你與海寇私通的嫌疑。”


    “學生知錯,可是學生萬萬沒有想到,麵對石和通十萬大軍他還能活著迴來!還敢公然上門質問與我。”


    “幾十萬海寇都沒要了他的命,你怎麽能大意到麵對石和通他就必死無疑?愚蠢。第二點,既然已經撕破了麵皮,為什麽還要留他一命?華家就算再家大業大,在朝廷麵前也鬧不出水花。你居然當斷不斷留下禍患,簡直是愚不可及。”


    趙安定聽得滿臉慚愧:“孔老父子教訓的是!”


    孔丘怒其不爭:“整個福州都知道張子龍嫉惡如仇,是個抗擊海寇的英雄,而他說你勾結海寇所有人都半信半疑。流言蜚語一旦傳揚開來,你趙安定就是跟海寇有所勾結。在福州百姓來看就是禍國賊子,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不論你身份再顯赫也不管用。”


    趙安定鬢角滲出冷汗,要知道他代表的可是朝廷,大戰之後百廢待興,如果所有百姓都仇視朝廷,這……


    “原本百姓就因為朝廷封鎖關隘有所不滿,你倒好,徹底讓百姓仇視朝廷。這還不算,福州現在兵力所剩不過十二三萬,想要讓他們跟海寇拚個兩敗俱傷,本來就有些捉衿見肘。而你逼走張子龍,萬一他一狠心投靠了海寇,屆時怎麽辦?”


    趙安定連忙道:“這點孔老父子放心,張子龍就算是死也不會投靠海寇。”


    孔老夫子點了點頭:“說得不錯,可是你堂堂一個帝國皇子,居然下作到用他父親宗族的性命相威脅,此事就不一定了!自古以來俠義之士從不怕死,就怕被辜負。張子龍說到底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抗擊海寇,你居然還拿他家人的性命要挾,你可知道此舉有多寒人心肝?”


    趙安定此時已經滿頭冷汗。


    “朝廷私下答應海寇,以五月初五為限,他們打下福州多少郡縣就占領多少地盤。到如今還有一月時間,東部七郡至今還在他們手中,你不想著借用張子龍收複失地,卻一步步把他逼向海寇那邊。好一個糊塗鬼!”


    “張子龍如果投靠海寇,以他的勇武加上凱特的智謀,對付你這十來萬殘兵敗將會是什麽結果?我敢說不用一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他用陷陣營推平福州全境。到時候生擒了你,用來交換身在上京的親族,你想過後果麽?”


    趙安定渾身癱軟在椅子上,額頭汗水如同小溪一般:“凱特他們不是唯孫先生馬首是瞻麽?”


    孔太厲聲道:“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敗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凱特縱橫海上這麽多年,你當真以為是傻子不成?與我們交好他最多拿到七郡之地,可是有了張子龍,福州二十一郡如探囊取物。”


    書房內死寂一片,隻剩下趙安定急促的唿吸聲。


    青年起身行禮一揖到底:“如此,還請孔老夫子教我。”


    孔太揮手:“你先下去好好反省反省,什麽時候知道自己錯了,再過來找我吧!”趙安定躬身對二人行禮,腳步踉蹌的離去。


    ……房內隻剩下兩位老者。


    孫天養笑道:“何必如此嚇他?你我二人不早就留了後手麽?”


    孔太搖頭笑了:“咱們這個七皇子在上京的時候,尊師重道,識大體分輕重,陛下十分看好,令我多敲打敲打。皇命難違啊!”


    孫天養點頭:“原來如此!那依孔老以為,如何對待張子龍的陷陣營?”


    “供起來!要糧給糧要錢給錢,隻要他能消滅海寇,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忠心於廣陵王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如此一來我們也可以少些損……”


    孔太說著突然一頓,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


    孫天養追問:“怎麽了孔老?”


    孔太沉吟片刻,仰天長歎:“天下豪傑如過江之鯽,惟張子龍,真英雄也!”


    “孔老為何由此感慨?”


    “我們都太小看他的氣量了,你有沒有想過,他此舉並不是負氣而走,而是為了保全福州將士?”


    孫天養聞言倒吸兩口冷氣:“果真如您所說的話,此人確實當得起英雄二字。”說著又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他才是個十七歲的孩子,有能力看到這一步麽?”


    “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些東西不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增長。有些人,天生不凡。”


    …………


    臨近午夜,東山山脈子母山上,張子龍與華羽並排而立,身後是以冷天雨為首的一眾將校。他們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山腳下燈火通明,一望無際的海寇連營。


    “張將軍,咱們這稱唿是不是也該變變了?”華羽打趣少年:“我比你癡長兩歲,按江湖規矩你應該喊我一聲師兄。”


    張子龍咧嘴一笑:“我記得落花村門口有個鐵匠,七八十歲的年紀,少年時也闖蕩江湖小有名氣。按照江湖規矩,你是不是見了就喊人家師爺?”


    所有人都莞爾一笑。


    華羽比了個大拇指:“腦子轉的果然快,可是咱們確實該改改稱唿了。現在軍中還大人小人,將軍末將的叫,好說不好聽!”


    張子龍沉思良久,轉身道:“那就按江湖門派劃分,陷陣營更名陷陣宗,我任宗主。華羽、冷天雨、謝懷金謝懷銀,你們四人成立三個堂口,班鵬他們手下的士卒由你們接手,每個堂口三千人,由你們擔任堂主,剩下一千由我親自率領。”


    華羽點頭:“每堂設副壇主三人,一人統轄一千人。其下再設立兩壇,每壇各五百人,副壇主五人每人統兵一百。其下在設立舵主,如此一來跟軍中差別不大,將士們接受的也能快點。”


    眾人又商議片刻,張子龍才開口問:“差不多了,給凱特提個醒,我們來了!”


    冷天雨拱手領命:“是,宗主!”如此怪異的稱唿熱的眾人哈哈大小。


    在一片打趣聲中,千機車的轟鳴聲響徹天地,隻驚得鳥獸四散。一顆顆黑色鐵球從山頂升空,借助夜色掩護,無聲無息的轟在了海寇連營中。


    火光四濺中,數不清的海寇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一片兵荒馬亂的景象。


    借助連營中的燈火,投手不斷調整方向,數倫過後已經可以準確打擊一片區域,海寇傷亡頓時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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