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郡城西南一百裏,是一片丘陵山脈,地勢雖然不算太高,但是草木橫生極易隱藏,因此裏麵躲藏著大量流民。


    山溝一處破帳篷中,秦雨寒正在閉目養神,旁邊太史幼慈在皺著眉頭睡覺,另外還有曲趣渠跟唐向陽。這三人年前跟著天王府一行匯合綠林營,從此之後就一直跟隨秦雨寒南征北戰。


    唐向陽與曲趣渠不愧是醫神穀弟子,不論是外傷內傷或是疑難雜症都手到病除,甚至還治好了橫行一縣之地的瘟疫。秦雨寒自然不會放任這種人才離開,封他們為總軍醫官,並分給他們三百頭腦靈活的士卒。


    太史幼慈情況則不太好,因為跟隨大軍征戰,原本柔弱善良的少年經常會失控暴走,除了秦雨寒外沒有人能製止,所以被女子留在了身邊。也沒有給他具體的職務,隻當一名普通親兵平常跑泡腿傳個信。


    秦雨寒揉了揉印堂,綠林營化整為零扮作難民來到山水郡,可是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趙文華畫地為牢把虎賁營困在了鎮江府,李舜臣兵分三路已經攻破山水郡三城,現在憑借自己十萬兵馬想要硬撼李舜臣,代價太大了。必須想個辦法才行,索性現在敵明我暗還有時間……


    “秦將軍,重要軍情。”


    正想著,外麵傳來單元正的聲音。秦雨寒挑簾走出:“這裏人多眼雜,你去叫上王老將軍,郝參事還有鄭師,咱們去樹林裏說!”


    “卑職明白!”一身戰袍身背寶劍的單元正應了一聲,掉頭走入黑夜之中。


    秦雨寒欣賞的看了青年背影一眼,轉身走向偏僻樹林。天王府上次解圍有功,單元正如今已經跟白斬龍,章鴻一樣,擔任校尉之職統帥綠林營。


    一炷香後,單元正帶著三人前來。互相見完禮後,秦雨寒這才道:“人到齊了,單校尉你可以說了!”


    “迴稟將軍,今日中午有一支武林勢力在千島湖與海寇激戰,格雷部被打殘,並且現在困在了毒蜂嶺!齊格雅,昆西已經率領本部人馬前去救援,李舜臣坐鎮郡城沒有絲毫動作。”


    郝東西皺眉問:“這支人馬什麽來頭?居然能打敗如此規模的海寇?”


    “咱們一路北上,應該都聽過六鬼眾的名號吧?這支人馬就是千島湖新興霸主天道盟。他們六位首領中有一人,就是張子龍將軍!”單元正的聲音有些唏噓。博慶郡一別再之後,少年名聲大振可始終無緣再見一麵。


    “哦?這就有意思了!天道盟的具體實力如何?”秦雨寒頓時眼前一亮。


    “天道盟六位首領除了張將軍外,剩下五位也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餘下幫眾武功同樣十分不俗。消滅海寇兩萬四千多人才傷亡三千,與格雷打之前有三萬左右。現如今分兵兩處,張將軍親率兩萬人圍困在毒蜂嶺,剩下七千餘眾留在千島湖運送百姓。”


    王啟明捋須道:“這個張子龍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麽短的時間就拉起了這麽厲害的一直軍隊。武林中那些一流高手都是桀驁不馴之輩,就連王爺三番四次的相請他們都不願意出山,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麽辦法?”


    鄭永元冷哼一聲:“我看這家夥就是個有勇無謀之輩。就算手下再精銳也不能如此揮霍,居然敢正麵與海寇二十萬大軍交戰,自尋死路罷了!”


    張子龍有這麽強的戰力,卻圍而不攻?


    秦雨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看來我們的機會來了!徹底消滅李舜臣部的機會!”


    她此言一出,其餘四人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鄭永元眼露擔憂之色:“雨寒,你此言何意?這一戰事關整個福州生死存亡,萬萬不可貿然行事。”


    王啟明也連聲附和:“鄭副將說的沒錯。我們如今統帥的十萬士卒,已經是福州最後一支善戰之師,一旦戰事不利福州必然陷入絕境。”


    單元正跟郝東西雖然沒有說話,可從神情上看,也不讚同貿然出兵。


    秦雨寒沒有理會他們,腦中心思電轉的思考起來,越來越覺得此事可行。


    少女猛地抬頭環顧四人,語氣堅定:“你們可能對張子龍的本事並不了解。他雖然年少可已經征戰四載,大小戰事不下百場,十三歲時就憑二百囚徒大破千餘海寇。陷陣營訓練隻有三月,就能正麵消滅四倍於己的敵人。所以他現在圍而不攻隻有一個原因,圍點打援!”


    鄭永元陷入思索:“如果真的如雨寒你說的那麽厲害,那就更不用我們插手了,他應該已經想好了應敵之策。”


    秦雨寒搖頭:“師父,我方才已經說了,這是我們的一個機會。”說著素手一引,在旁邊樹幹上幾筆勾畫出一幅簡易地圖。


    “格雷部已剩殘軍不足為慮。齊格雅,昆西他們總計兵力七萬,目前正在趕往毒蜂嶺救援。而張子龍率軍兩萬以逸待勞,以他的本事消滅三倍於己的敵人雖不能說絕對,可是勝麵還是很大。”


    “趙文華的虎賁營雖然困死在鎮江府,可是也同樣牽製住了平井秀樹的四萬大軍。雖然距此隻有百裏路程,可是這邊一旦打起來,他們絕對不敢過來支援,因為虎賁營肯定會出城追擊,到時候就會被我們包了餃子。”


    “除去他們就隻剩下我們與李舜臣,雙方兵力都是十萬,可以說是不分伯仲。可我們有綠林營的高手,隻要規劃得當,想要取勝應當不難。唯一的問題就是二十萬大軍的較量,該如何才能止住他們的敗兵。”


    郝東西聽到這裏麵露難色,又有些欲言又止。秦雨寒揮手道:“郝參事,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青年抱拳道:“秦將軍說的都沒錯,如此複雜的戰局經由您的梳理,讓小人頓時有種撥雲見霧的感覺。可是……可是李舜臣此人也不簡單,明明得到消息卻按兵不動,所以現在他們據城而守,我們恐怕……”


    “說得不錯,策略的關鍵就是如何把李舜臣引出城來,不然一切都是空談。”秦雨寒說著看了看眾人問:“你們有什麽良策麽?”


    王啟明撚著胡須:“敵明我暗,李舜臣做夢也不會想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就隱藏著十萬精銳大軍,這是我們現在最大的優勢,老夫覺得可以利用一下。比如扮成難民去山水郡城外勾引,必然能引得他們派兵追擊。”


    秦雨寒想了想,搖頭道:“此舉不妥,這樣雖然可以引出一部分敵人,但李舜臣絕對不會為了這點難民傾巢而出,而我們一旦暴露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秦將軍說的極是!”王啟明雖然資曆深厚,官職也比秦雨寒高。可是他為人開明從來不以身份壓人。看到秦雨寒,張子龍這樣的傑出將才也十分欽佩,隻不過偶爾會感慨一句,後生可畏啊~


    鄭永元想了良久,最終還是長歎一聲:“老夫一介江湖散人不懂征戰,這些問題還是你們來想吧。不過我還是勸你一句,萬事小心,福州已經……輸不起了!”


    秦雨寒抱拳:“師父放心!”說完眼角餘光又見郝東西欲言又止,皺眉道:“你一個行軍參事,參議軍機本來就是份內之事,有什麽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郝東西苦笑連連,這可是事關福州生死存亡的一戰,萬一說錯了話導致兵敗,那他就是千古罪人。這樣的壓力之下是個正常人都會遲疑的好麽?


    可是主帥已經問了,青年隻能硬著頭皮:“想要讓李舜臣親自帶兵出來,必須要有足夠的利益,不然以他的謹慎絕不可能貿然出城。”


    “哦?繼續說!”


    “是!卑職經常聽將士們說張將軍武功蓋世,廣陵城外獨闖百萬大軍的事跡。又偶然間聽降兵們談及,張將軍是搶了凱特的一件至強寶甲,所以才會讓他如此怒火中天。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


    秦雨寒點頭:“沒錯,確有此事。”張子龍返迴廣陵府後,趙飛燕曾遍尋鑒寶師幫忙鑒定,萬骨甲確實是一等一的寶甲,這件事並不是什麽秘密。


    郝東西點頭:“素聞李舜臣在十三路海寇中,是僅次於凱特的存在,既然如此也必然知道萬骨甲的存在。試想對於一個征戰沙場的武將,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人心動?隻要我們做一個局,恐怕就算是李舜臣也會按耐不住心中的欲望!”


    王啟明搖頭:“說是這麽說,可是我們總不能跑過去跟李舜臣說吧?”


    秦雨寒眼睛一亮:“我們軍中就有海寇降卒,想要挑出幾個值得信任的應該不難。”


    郝東西躬身道:“正是如此,格雷三人加一起七八萬人,不可能所有人都認識,我們隻需要派出正宗的海寇就行。不管是膚色不一外州人還是樓蘭人都無所謂,應該能取得他們的信任。”


    “然後我們隻需要製造出一種假象,第一步雙方正在血戰,然後格雷擊退天道盟可是張子龍身死。萬骨甲被格雷等人拿到,但是自己也勢力大損。相信到時候李舜臣會親率大軍前去威懾,索要萬骨甲。不知秦將軍以為如何?”


    秦雨寒想了片刻:“光憑一件萬骨甲,恐怕還釣不出李舜臣。不妨製造出兩敗俱傷的局麵,張子龍的人頭加上萬骨甲,還有那艘寶船,有此三樣應該就夠了。”


    “秦將軍英明!”郝東西連忙作揖稱讚。


    秦雨寒揮手命令單元正依計行事,前去白斬龍,章鴻部通知計劃,同時讓全軍做好出擊準備。


    等人散去,王啟明還是有些擔憂:“就算如此,敵人兵力可絲毫沒有減弱,十萬對十萬,五萬對四萬倒也沒什麽。可是張子龍那邊是兩萬對八萬,那將會是一場血戰。並且他那邊一旦撐不住讓敵軍迴援,我軍就會麵臨兩麵夾擊。如此豪賭,這樣真的值得麽?”


    秦雨寒冷聲道:“兩敗俱傷的意思就是,隻要我們比敵人多一口氣,那就是勝利者。”


    王啟明歎氣:“是啊,海寇人數實在太多了。如果能剪出這二十萬大軍,就算我們死光了都賺,畢竟剩下的海寇隻剩下凱特部的二十萬。而福州還有千萬人口,到時候他們就難了!”


    老將軍突然有些難過:“那群江湖人靠不住,關鍵時刻絕對化作鳥獸散,張子龍恐怕……”


    秦雨寒目光中的動搖神色一閃即逝,咬著嘴唇道:“隻要我們這邊與鎮江那邊順利,就能揮軍支援,在那之前他隻能自求多福了。”


    王啟明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轉身走入漆黑樹林消失不見。


    女子喃喃自語:“在我勝你之前,千萬別死了……”


    天將黎明,毒蜂嶺山腳下一陣喧鬧。


    張子龍猛地睜開眼,提著豪龍膽就向外麵走去。為了應對隨時支援過來的海寇援兵,少年下令和衣而睡。


    卑彌唿他們的營帳外人頭攢動,當少年趕過來時,正看見鬼左近與冉霸打成一團,刀光劍影真氣縱橫,顯然兩邊都下了死手。


    張子龍來到人群中的薛風揚身邊,皺眉問:“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薛老怪滿臉戲謔:“冉霸看上了那個樓蘭女王,大半夜的喝了點酒,就過來準備霸王硬上弓!被那個小子撞見,於是就幹上了!”


    想起了第一次見麵時,冉霸正是不惜發動大戰也要強娶呂今瑤。


    少年眼睛瞬間就紅了,腳步一錯飛身形來到戰圈中,手中豪龍膽繃緊成弓,猛地揮下。


    “嗆啷啷~~”


    金屬的撞擊聲猛地想起,圍觀的將士紛紛皺起眉頭捂住雙耳。冉霸的長刀與鬼左近的鬼頭大刀被少年長槍高高蕩起。


    張子龍咬牙切齒:“如今大戰在即你們這是做什麽?想死不成?”他的眼中,殺氣猶如實質一般駭人心魄,在場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這些混跡江湖的高手從來沒想過,世上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殺意,真不敢想象死在他手下究竟有多少人……


    冉霸心頭一驚,迴過神來後毫不在意:“張子龍,這裏不是你的軍營。老子出生入死就想娶個漂亮媳婦,今天誰也攔不住我!”


    鬼左近雙目中寒光四起:“膽敢對陛下圖謀不軌,你,該死!”說罷單手倒持鬼頭大刀,另一隻手向後腰鏢囊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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