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學府,楚軒一襲青衫坐在書桌前,手上捧著一卷書冊卻沒有研讀,而是望著窗外的細雨愣愣出神。


    旁邊的侍女輕聲道:“老爺,雨水天濕氣大,我給您把窗戶關上吧。”


    楚軒沒有搭話,侍女又輕聲唿喚了一聲。


    好不容易迴過神的楚軒看著侍女擺擺手道:“不用了。”接著打量了一眼侍女問“柳兒,多大了?”


    侍女施了個萬福笑著迴答:“迴老爺,奴婢今年二十有四了。”


    楚軒目光有些深邃:“那可不小了,可有意中人了?”年紀大了,就喜歡迴憶當年的那些美好,記得青山他娘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生的青山。


    侍女柳兒嬌羞的低下頭:“迴老爺,還未曾有。”


    楚軒合起手中書卷,感慨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麽害羞的。你還年輕,總不想一輩子為奴做俾吧。要是遇見了意中人就跟我說,到時候我就把你的賣身契給你,還你個自由之身。”


    柳兒聞言雙目含淚:“當年要不是老爺,奴婢早就被那惡人侮辱了。這輩子我情願伺候老爺一生一世。”


    “癡兒,癡兒,我豈是那持恩圖報之人。算了,此事暫且不提,你先出去吧。”


    “是,老爺!”侍女柳兒又施了個萬福,然後退出書房,輕輕把門合上。


    楚軒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望著幽暗的天空,思緒飛向很早之前。


    人不風流枉少年,想當年自己不到而立之年就被朝廷重用,官拜國子監侍郎,從五品官身,可謂是意氣風發。然後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時節,風流少年偶遇了風月清倌人楊媚兒,墜入愛河。那當真是男才女貌,最終抱得美人歸,有情人鍾情眷屬,可惜最後。咳~~沒奈何,沒奈何啊。


    楚青山,楊媚兒。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春雨雖然朦朧,但寒氣卻也不小。特別是沿海地區,海氣本就陰涼,再被風一吹,一般漢子絕對冷顫連連。


    紅衣女子雙目微咪,率先開口:“你們會說明州通言嗎?”


    少年陣容的眾人都露出迷茫之色,張子龍揮手讓手下去帶那個海寇翻譯。


    粉裙小女孩翻了個白眼:“阿大,還不翻譯。你們這些奴才,一點眼力見兒都沒。”


    叫阿大的中年漢子告了一聲罪後,用淮國官話翻譯了一遍。


    張子龍剛想搭話,被楚青山用眼神製止。後者上前一步朗聲道:“我們不會明州通言,可以用淮國官話交流,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和海寇在一起?來我淮國有何貴幹?”


    紅衣女子不想跟這些淮國官家人有什麽誤會,所以並沒有隱瞞:“我叫葉紅芸,這是我妹妹葉紅妝。我們是遊馬國的公主,此次出使淮國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貴國協商。無奈海上遭遇風暴損失慘重,加之對你們這邊的地理不熟悉,所以隻能委托佐藤洋一行人護送。你們又是什麽人?”


    楚青山點點頭作揖行禮卻並不迴答,反而繼續追問:“沒成想是兩位公主殿下,失敬失敬。既然是遊馬國使團,可否出示一下貴國拜帖?”


    紅衣女子揮揮手,後方一名仆從自己背後包袱裏取出一個木盒呈上。女子打開木盒,取出一卷繪製著華美圖案的獸皮遞過。


    再次作揖告罪一聲,楚青山雙手接過打開,獸皮手感柔順,質地很薄卻很強韌,不知道是什麽野獸的皮,應該非常珍貴。


    “淮國上邦陛下親鑒:


    遊馬世代與淮親近,情似兄弟。自上次晉見陛下已有十載,弟甚念之,聽聞陛下喜得十二王子,特派使團賀之。另,自去年大雪起,蒙國之屬烏桓頻頻犯我國境,弟之臣民雖英勇奮戰,無奈國力不支,特請兄施以援手,弟在此拜謝。落款‘愚弟葉自明’”最末的署名上,四四方方印著遊馬國的皇印。


    張子龍湊近看了兩眼,入眼皆是鬼畫符一般,一個字都沒看懂。輕輕撞了撞楚青山肩膀嘀咕:“跟天書一樣,你能看懂?”


    楚青山白了他一眼低聲道:“確實是遊馬國的文字,皇室的印信應該也沒錯。”


    “說的什麽?”張子龍迫切追問。


    楚青山言簡意賅:“總之就是來求援來了。”說罷,卷起獸皮雙手交還。張子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雙方氣氛明顯緩和了許多。


    紅衣女子收起拜帖詢問:“這裏是哪裏,離上京還有多遠?”


    楚青山解釋:“此處是淮國東南福州青海郡下轄吉水縣,距離上京還有七千裏路途。”


    紅衣女子震驚,七千裏?就算日行百裏也需要兩個多月,也就不再焦急,輕笑一聲揮手揚了揚濕漉漉的頭發,笑問:“這位小公子,既然誤會已經解除了,那能不能移步找個說話的地方,小女子體弱,可經不起這春雨鞭撻。”說完故作柔弱的雙手做捧胸狀,襯托著胸脯更加雄偉。


    不經世事的楚青山瞬間臉色脹紅,偷偷看了一眼女子胸前,心跳有些加快,與女子四目相對,更是害羞的移開目光:“嗯,所言甚是,這裏離縣城還有段距離,請兩位公主跟我來。”


    聞言紅衣女子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屑,旁邊粉裙小姑娘更是撇嘴鄙視。就在此關係融洽,準備出發的時候。


    “且慢!!”


    張子龍雙手環胸出言喝止。楚青山聞言頭腦一陣清明,對方才的失態懊惱非常,正準備張嘴說些什麽。


    “一邊歇著去。”張子龍單手提起楚青山,揮手扔到後方披麻軍陣中。走到紅衣女子麵前,直視那雙嫵媚眸子。


    指著女子身後押著的二十餘殘餘海寇,張子龍聲音冰冷:“遊馬國的公主是吧,可否把這些人交給在下?”


    紅衣女子掩嘴嬌笑,擺手否認:“交給小將軍當然是沒有問題了,隻不過這些人已經投降,希望將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畢竟一路行來,受了他們不少照顧。”


    張子龍眼裏寒芒四射,聲音更是冷冽:“我要是說不呢?”


    紅衣女子收起笑聲,麵色也嚴肅起來:“你們淮國不是提倡仁義寬厚嗎?這些人已經丟掉兵器沒有反抗之力了。殘殺俘虜這種事情你也做的出來?”


    少年的白袍已經破損嚴重,露出瘦弱卻布滿肌肉的上半身,被海寇頭領砍的傷口皮肉外翻,還在不斷滲出絲絲殷紅。但少年卻麵無表情,絲毫不為之所動。好像不知道什麽叫疼一般,他盯著紅衣女子的眼睛一言不發。右手緩緩的舉過頭頂,大喊:“殺光海寇!”


    “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二十披麻軍整齊的舉起手中武器,雙目通紅的瘋狂嘶吼。氣勢驚人,居然壓下了天空炸響的春雷。


    紅衣女子一方,所有人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張子龍放下手,麵無表情道:“今天誰敢攔我我就殺shui!!”說罷便邁步向前走去,越來越近。


    紅衣女子有些惱羞成怒:“玄,攔住他。”


    “嗷~~”一聲虎吼,巨大白虎擋在少年麵前,人立而起如同遠古兇獸,雙爪帶著惡風向下按去。


    少年的身影在白虎麵前,瘦小的就同一隻可憐的白兔。但老話說得好,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別說率軍打敗上千海寇的少年總兵了,隻見他麵無懼色,雙手高舉。


    “彭~~”


    拳爪相交,一圈氣浪吹的周圍人仰馬翻。白袍少年雖然被壓的雙腿沒入地麵,但是也成功架住白虎巨爪,一人一獸僵持較勁。


    巨大的虎頭湊近,看著身下的少年。少年也毫不退縮,直視那銅鈴大的巨眼。


    粉裙小姑娘手腳並用爬到白虎頭頂,探頭向下看去:“喂,你是吃什麽長大的?咋恁大力氣哩?”


    少年對這個跟自己伸大拇指的小姑娘印象不錯,聞言雖不答話,卻也仰頭咧嘴一笑。


    “嗷~~~~”白虎突然張開嘴打了個哈欠,看的少年滿頭黑線,這大小,一口就能活吞了自己吧。


    “給我飛!”少年後仰倒地,雙腿蹬在白虎腹部猛然用力。白虎騰空而起,在空中優雅的一翻身,輕盈的落在地上,居然沒發出一絲聲響。


    紅衣女子見狀皺眉:“別玩了。”


    白虎低吼一聲表示明白,一個虎撲帶著殘影,瞬間來到了少年身旁,動作之迅猛匪夷所思,居然絲毫不遜色海寇頭領。


    “嘭~”白虎輕盈轉身,尾巴如同鋼鞭抽打在少年身上。


    “轟!”少年橫空飛出二十步外砸在地上,身影沒入地麵。


    紅衣少女上前掩嘴嬌笑:“在我家鄉有句話叫‘聽人勸,吃飽飯。’不知道小將軍聽過沒有?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非要打打殺殺幹什麽?”


    春雨漸急,海風唿嘯,女子動聽的言語,卻寒徹了少年的心。


    少年躺在地上閉上眼睛,身上的泥漿血汙被雨水衝刷而下。對方很強,光是那頭白虎就不是自己能對付了的。怎麽辦?服軟放了那些海寇?反正已經殺了上千海寇了,少這二十多個也沒什麽?


    少年想起了海寧村慘死的村民,他們曾經一定也哀嚎著請求海寇饒命;想起了那個披麻軍少年仇恨的目光,十歲孩子流著淚刺出絕望的長槍;想起了被海寇當成畜生綁成一串的婦孺,她們眼神麻木如同行屍走肉;想起了隨他出征的二百勇士,如今已十不存一;想起了王小虎寧死也要保護的妹妹,尚在繈褓就全家慘死成為孤兒,她本應該在父母跟哥哥的寵愛下,無憂無慮的長大才對;想起了長壽村;想起了平安村;想起了被海寇不斷殘害的福州沿海萬萬百姓。


    天地當有公平,血債血償無錯!


    海寇該死?該!


    放了他們?滾!


    對海寇寬容仁慈?放屁!對待他們隻能比他們更兇狠、更殘暴,要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他們才不會肆無忌憚的燒殺搶掠。


    世間遇見不平事,就該有人挺身而出打抱不平,畏懼強權就妥協低頭?開什麽玩笑,我張子龍可是要闖蕩江湖的人,我,不服!


    白袍少年從地上爬起,身上包裹著一層淡淡銀芒。


    “哢嚓~~”一道閃電照亮天地,陰雲密布的天空更加低沉,綿綿春雨也變為颶風驟雨,豆大的雨水打在臉上生疼。這極為反常的天象,就像是在為少年鳴不平一般。而唿嘯不止的狂風,更像是無數百姓的冤魂在憤怒咆哮。


    “擋我者死!!”少年仰天發出一聲怒吼。


    “轟~”一聲巨雷般的轟鳴,聲自少年體內傳出,激蕩起漫天雨水倒卷天空。


    紅衣女子神色戒備,這個少年處處透著古怪,讓人摸不清虛實。


    “我張子龍,誓要屠光海寇,一個不留!!!”銀光包裹的少年雙目赤紅高舉右臂“蕩寇!!”


    “嗡嗡嗡嗡~~~”遠處釘在樹幹的蕩寇長槍突然劇烈震動,槍身上更是大放光芒。


    “噗!嗖~~”蕩寇槍突然調轉槍口甩開兩具屍體,帶著唿嘯聲射向少年。


    “轟隆~轟隆~轟隆~~~”天空響起連綿雷聲,如同沙場擂起了衝鋒戰鼓,少年單手拖槍埋頭前衝,速度越來越快,氣勢極速攀升。


    “以氣驅物!!”粉裙小姑娘跟紅衣女子同時驚唿。


    白虎眼神忌憚,衝著紅衣女子低吼了一聲,像是在說這少年不好對付,不能再手下留情了。後者認真點頭:“隻要不死就行。”。


    “吼~~~”得了紅衣女子的授意,白虎仰天怒吼撲向少年。身上真氣衝天而起,全身毛發浮現出紅色斑紋,周身二尺更是血光彌漫。


    一人一獸速度飛快,轉眼間就對撞在一起。一銀一紅兩團光球不斷糾纏廝殺。


    持槍少年跟剛才相比不知厲害了多少,身形矯健迅猛如出海銀龍,蕩寇槍角度刁鑽的不斷刺在白虎身上,可惜那層血光實在防禦驚人,總是不能建功。


    白虎也不好受,雖然擋住了對方的攻勢,可少年手中長槍堅固鋒利不似凡品,每每對撞必然虎爪生疼,好不容易得手,卻也打不破少年周身泛起的古怪銀光。再加上背上還有個粉裙小姑娘,處處顧及她的安危,使得不敢全力應戰。


    “嘭~!”大戰一炷香功夫,少年身上銀光更甚,越戰越勇。瞅準對方一個破綻,雙手持槍作棍劃破白虎紅芒,結結實實的抽在它的腹部。


    “嗷~~”一聲哀嚎,白虎口吐鮮血橫飛出去。


    少年抬腿追去,準備一槍紮死兇獸,眼角餘光卻發現一團紅芒如洶湧燃燒的火焰巨石砸向自己,隻能不甘心的向旁躲開。


    “轟隆!!!”一聲轟鳴,大地仿佛也承受不住對方的力道向下沉去,形成一個方圓三丈,深有丈餘的深坑。


    少年瞳孔收縮,在大坑中間的,正是剛才還看著嫵媚動人楚楚可憐的紅衣女子。而此時包裹在火焰光芒中的女子,頭頂長出一雙毛茸茸的耳朵,頭發變得雪白蓬鬆,長度更是暴漲兩尺有餘,幾乎已經拖著地麵,桃花般的漂亮臉蛋上還長出了六綹虎須,誘人的紅唇此刻露出兩顆泛著寒芒的虎牙。而女子原本纖細雪白的雙手,已經變成與體型不符的巨大虎爪,指甲長約一尺,泛著金屬的光芒。


    變成半人半獸的紅衣女子目光冷冽,像一隻正在狩獵的猛虎。她盯著少年的眼睛緩緩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言罷衝到少年身旁,勢不可擋揮拳便打。


    “嘭!”


    少年橫槍攔在身前,銀芒湧動擋下女子拳罡,就在心思稍定之際。女子的巨大虎拳突然紅光大盛,排山倒海般的蠻力傳來,少年被這一拳直接轟飛出去,倒地後喉頭一甜,鮮血逆流而上湧進嘴裏,被少年‘咕咚!’一聲咬牙吞咽下去。


    一個翻身立起身形,麵對強大的離譜的半獸少女,少年眼中沒有絲毫畏懼,揮舞長槍向女子殺去。


    一絲冷笑爬到紅衣少女嘴角,張嘴唿喝一聲,一拳揮出正中少年刺來的長槍槍尖。


    “嘭!”少年又被轟飛出去。


    少年不斷被轟飛,又不斷的前衝,一次次的不知疲倦,不知畏懼。


    麵對又一次從地上爬起來的少年,紅衣女子已經沒了耐性,招唿了旁邊白虎一聲,一人一虎分從兩側衝向少年,準備聯手製服這個執拗的持槍少年。


    少年雖然爬起,卻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站在原地神色些恍惚,身體上的疲憊加上頻繁使用不知底細的銀色真氣,使得少年頭暈目眩,麵對前後同時抵達的攻擊沒有絲毫反應。


    “不好。”一人一獸皆是心中一驚,他們沒想到少年會站在原地毫不抵擋,這兩下要是打中,少年就必死無疑了。


    紅衣女子更是在心裏大罵自己糊塗,這些海寇本身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自己為什麽要鐵了心阻止少年。現在好了,本來跟海寇同行的事情就夠自己解釋了,現在又殺了天賦驚人的淮國官家少年,誰知道少年身後有多大勢力,一想到這,紅衣女子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兩雙虎爪距離少年的頭頂已經不足一寸,眼見下一刻,少年就要血濺當場。


    “轟~”一聲沉悶的轟鳴聲,再一次從眼神迷茫的少年體內炸起。伴隨巨響,少年周身已經稀薄暗淡的銀光突然暴漲,生生擋住了一人一獸的攻擊。


    紅衣女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卻慶幸不已,事情總算沒有向最壞的情況發展,正準備收手後退時。“轟~”少年體內又響起一聲巨響,銀芒繼續暴漲一截,同時更加明亮如同實質。洶湧的璀璨直接把女子跟白虎彈飛了出去。少年眼中恢複了一點神采。


    一人一虎落地後雖未受傷卻臉色大變。少年,又要搞幺蛾子了!


    紅衣女子欲哭無淚,說好的別節外生枝呢?我錯了還不行嗎?


    “轟~”第三聲,刺目光芒中,少年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粉裙小姑娘突然吃驚道:“我去他個親娘哩,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英雄膽?”


    紅衣女子聞言目瞪口呆,嘴中喃喃念叨:“英雄有膽氣,千秋尚凜然。”


    粉裙小姑娘解釋道:“英雄膽算是一種資質,平時會從膽中冒出一種特殊真氣不斷強化四肢百骸與筋骨竅穴,臨陣時更能以自身膽氣引發天地共鳴,暫時借用天地靈氣加強自身。隻不過這種資質非常偏門,因為他不是天生就有,而是心懷俠義的人後天磨礪出來的,並且一旦擁有之人失去了赤子之心,英雄膽也會隨時消失。就功用來說,威力不怎麽樣,但因為有著會消失的特性,所以論及稀有程度而言,英雄膽當能排進前三甲。”


    半人半獸的紅衣女子聞言指著刺目銀光皺眉道:“這就是你說的威力不怎麽樣?”


    “咳咳~~”粉裙小姑娘尷尬的咳嗽兩聲:“凡事就怕意外,正常來說臨陣能借用一次天地之力已經非常不錯了,但沒想到這家夥執念如此之深,居然連續借用四次,這就極其厲害哩。”


    “那就是說,隻要他一直借用天地之力,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粉裙小姑娘聞言冷笑:“你是不是傻?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英雄膽每次借用天地之力,對自身就是一種透支,體力精力甚至是壽命。所以說葉紅芸,你要是不準備殺他,就趕快道歉讓路吧。不然讓他繼續下去,最後要麽是他殺了咱們,要麽就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死!”


    白虎在旁邊低聲吼了一聲,紅衣女子終於下定決心:“既然玄也這麽覺得,那我這次就算認栽了,碰上個瘋子,晦氣。”


    粉裙小姑娘在旁邊說著風涼話:“行了吧,葉紅芸,剛才少年差點被你殺了的時候,看你慌成什麽樣子了?現在肯定是在心裏偷著樂吧。”


    紅衣女子怒目而視,粉裙小姑娘卻不為所動:“其實英雄膽最厲害的不是武力上的強大,要知道我輩武人行走江湖,最講究的就是仗義行俠,以正義之士自居,自古豪俠皆如是。而身懷英雄膽的人,恰恰就是代表了正義的一方。想想看,你站在這種人的對立麵,那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邪惡的一方,是大惡人,那多糟心啊。”


    紅衣女子氣的渾身顫抖:“你可看清楚了,我這是在阻止他殺人,誰是惡人?”


    粉裙小姑娘卻不搭理這位姐姐了,趴在白虎身上哼唱起家鄉一首歌謠:“莫道女兒嬌,無暇有奇巧,冬去春來十六載,黃花正年少,英勇士,膽氣豪。”她並沒有說,英雄膽作為一種資質雖然偏門,雖然有各種弊端,但隻要能一直堅持心中的正義,情願為之慷慨赴死,將來必定能成為一名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江湖巨子。


    何為英雄?


    俠氣衝天貫鬥牛,英雄蓋世膽氣豪。


    少年從來沒感覺如此之好,渾身充滿了用不完的力量。他雙拳緊握抬首大笑:“繼續打過。”


    紅衣女子散去真氣,恢複成嫵媚妖嬈的漂亮女子,她麵無表情:“小將軍勇猛過人,本公主認栽了,這些海寇隨你處置就是。”


    二十多海寇聞言紛紛跪地求饒,張子龍絲毫不為所動,對紅衣女子抱拳:“多謝。”紅衣女子哼了一聲不作迴答,粉裙小姑娘對少年伸出大拇指。


    少年不再猶豫,大步走到海寇們麵前,路上眾人紛紛讓開。這家夥,太猛!


    “有些債,逃不開,避不了,欠下了就是欠下了,總是要還的!”少年麵無表情,抬腳踩下“現在,該還債了!!!”


    “嘭!”在眾人的圍觀下,一名海寇的腦袋突然爆開,紅的白的濺了一地,白袍少年繼續走向下一個海寇,眼裏沒有絲毫憐憫之心。


    “一個不留!”


    披麻軍突然齊聲高喝,少年的言出必行,激勵了披麻軍的士氣,隻覺這輩子,從沒有像今天一樣揚眉吐氣,活的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嘭!”


    “一個不留!”


    “嘭!”


    “一個不留!”


    “嘭!”


    “一個不留!”


    …………


    每死一個海寇,披麻軍就齊聲大吼一聲,直至聲嘶力竭。似在發泄、似在哀鳴、似在痛哭。


    殘存的海寇全部死絕。場麵慘不忍睹,紅白之物聚積成池,遍地屍體還在本能的抽動。少年就站在他們中間,臉上沾了些白色物體,但嘴角卻布滿了笑意。全身鮮血淋漓,順著袍子下擺不斷滴落。


    “哈哈哈~~~”少年爽朗的笑聲由小變大,直至衝破雲霄。


    此時的天空,烏雲散去,驟雨停歇,狂風平息。


    撥開雲霧見明月,這光芒傾瀉在地上、海上、林間、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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