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沙對張子龍抱拳道:“大人勿怪,弟兄相信我,我也要對他們的性命負責。總不能大人一句話我們就跟著你賣命,我們雖然痛恨海寇,但是我們更恨那些貪官汙吏。”


    張子龍更覺得牛沙此人是個漢子,點頭道:“沒問題,你用什麽兵器?”


    牛沙擺了個拳架道:“外家把式,都在拳上,張大人您請便就是。”


    “好。”張子龍說完腳下發力,身形如離弦之箭極速前衝,一拳向牛沙軟肋打去。這招直搗黃龍,習武之人都知道要向麵門心口之類的要害打。可是麵對身高將近九尺的牛沙,張子龍有些力不從心。


    “來得好。”牛沙大喝一聲,右腿一提擋向這一拳。


    張子龍心道不好,趕緊收了三分力,自己這一拳可以直接打斷碗口粗細的小樹,這個牛沙有大用,自己一拳把他腿打斷了可不行。


    “嘭!”拳腿相接發出悶響,牛沙撤腿一拳砸向張子龍腦袋。同時大笑道:“小大人不用留手,牛某曾在金剛寺學藝,一身金剛經雖剛入門,但已不輸於尋常岩石。盡管來!”


    “好。”張子龍應了一聲,揮拳迎上。這次用了七分力“嘭!”又一記悶響,短促接觸後,雙方各後撤兩步。


    “金剛寺?不會是京城那個吧?”不知何時,張浩然跟楚軒來到高台下,楚軒有些不確定道。他們身後是六十餘身穿白袍的縣學學子。


    張浩然道:“金剛寺乃淮國佛門執牛耳者,羅漢堂八百金剛號稱刀槍不入,他們練的就是這個金剛經。金剛寺是真正的名門大派。但看此人裝扮,不像是佛門中人,應該是外門弟子吧。”


    “一個金剛寺的外門弟子,怎麽會在你的縣牢裏?”楚軒質疑道。


    張浩然搖頭苦笑道:“天海村裏正橫行鄉裏,年前強占了一家姓牛的田地,牛老漢上門理論被活活打死,他內人一病不起,最終也撒手人寰。我得知此事後正要前去捉拿那裏正,卻沒想已經被人滅門了。這個牛沙就是牛老漢的兒子,殺了裏正一家後直接來我縣衙擊鼓認罪。”


    楚軒點頭道:“為父報仇是謂孝,殺人後認罪伏法是謂忠,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張子龍活動了下手腳道:“金剛寺弟子?你難道是江湖中人?”好家夥,第一次遇見能在力氣上跟自己較勁的人。


    “江湖上排不上號的無名小輩罷了,來吧!看看你能否打破我的金剛之身。”牛沙變了個拳架,雙腿微蹲,雙拳置於腰間,麵上有金色流光閃動。


    “我來了。”張子龍放開手腳,用盡全力,拳腳如雨點一樣砸向牛沙。


    “鐺~鐺~襠。”金鐵交鳴聲不斷,牛沙剛被打的橫飛出去,還沒落地就被張子龍追上一腳踢向空中,接著縱身躍起一招神龍擺尾,右腿帶著殘影踢在牛沙腦門之上。受此重擊,牛沙如流星落地般砸到地麵,隨著“轟隆~”巨響,揚起漫天磚石碎屑。張子龍落地後雙手微顫。乖乖,這可不是一般的硬,真如那曆盡蒼蒼巍然不動的頑石一般。


    沙塵散盡,牛沙全身金光流動,身形絲毫未變。


    人群中的李鐵興奮的對李元魁說:“爹,你快看,我從來不知道,大哥這麽厲害。”


    李元魁看著興奮的兒子怒道:“人家厲害關你屁事。你給這瞎樂嗬什麽?”


    李鐵根本沒理會他爹的訓斥道:“爹,那個牢頭武功也很厲害,大哥用拳頭估計打不過他。咱們快去把兵器給大哥吧。”


    李元魁毫不在意道:“別急,再看看。”


    張浩然對旁邊的楚軒苦笑:“這個牛沙如果不來認罪,你覺得我們能抓住此人麽?”


    楚軒當做沒聽見一般,抓?做夢吧你。


    “牛沙,你確實厲害,我也就不客氣了。我一身功夫六成都在兵器之上,那邊的,把你的水火棍給我。”張子龍興奮異常,雙拳互握,對著遠處站著的一名衙役道。


    水火棍是淮國衙門裏麵用以刑法的武器,長約齊眉,底端有一寸為紅色,其他為黑色。


    牛沙緩緩收起拳架,趕忙擺手道:“小大人切莫動手,是在下輸了。”


    張子龍道:“那咱們繼續用拳法較量就是,你隻是防守卻不進攻,莫不是怕傷了我?”


    牛沙拱手苦笑:“讓大人見笑了,我隻會這防守的功夫。一口真氣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剛才就是極限了,如果再受大人一拳,小人非破功不可,輕則傷及肺腑,重則真氣逆流,經脈寸斷,橫屍當場。大人神力小人佩服,甘拜下風。”


    張子龍不無遺憾道:“好吧。那我現在命你任我的副官,你去把你的人挑選一下,盡量選些殺過人的。我們現在需要這些見過血的人。”


    “敢不從命!”牛沙單膝跪地領命道。


    楚青山見大局已定,鬆了口氣跟張子龍一起走向高台,路上看到他爹就在台下,嚇得趕緊躲在張子龍身後。


    張子龍對著張浩然跟楚軒拱手行禮,也不說話,登上高台後對著楚青山點點頭。後者迴應後,大步上前。取出蓋有虎符符印的文書朗聲讀到:“亂世用重典,今大批海寇來犯,吉水縣危在旦夕。為抗擊倭寇,保一方百姓之太平,今奉總兵張子龍命......”


    楚軒在台下急的就要向上衝,平時那麽聰明,現在怎麽這麽犯渾。你當張子龍的行軍參事,到時候可以說是被逼的。可你在全縣百姓麵前幫張子龍下命,一旦朝廷追究,那就是鐵證如山。


    “楚老弟,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啊!”張浩然一把死死拉住眼睛通紅的楚軒。


    台上楚青山清了清嗓子道:“一、赦免縣牢所有囚犯,編為‘披麻軍’抗擊倭寇;


    二、廢除軍械管製,百姓可以攜帶兵器;


    三、擊退海寇之前,但凡觸犯律法者,不論大小直接就地問斬;


    四、所有行商必須交出身價一成以做軍資;


    五、不論是誰,凡誅殺海寇者,一顆腦袋賞錢十兩;


    六、所有不懼生死,有心殺賊者都可投軍入伍,改軍戶籍。”


    命令宣布完畢,百姓們那可炸開鍋了,怒罵聲、議論聲、叫好聲不斷。場麵徹底收不住了,不論衙役再怎麽維護秩序都毫無作用。漸漸有些暴動的跡象。


    旁邊站的聞主簿也急忙過來道:“公子啊,我們根本就沒那麽多錢啊,一個海寇十兩,一千個就是一萬兩。到時候我們哪來的錢給他們啊。”


    張子龍看了一眼聞博文道:“所有商戶給的錢應該夠了,再說,您以為我們能有幾個活著迴來領錢的?”


    聞博文一聽趕緊閉嘴。此話在理。海寇的人頭可不是山上的野果,說摘幾個就摘幾個。這都怪多年管理錢糧落下的病根,遇事老喜歡算一算。


    就在事態越發混亂的時候。


    “大風起兮~揚我裙袍!吹角鳴兮~振我戈矛!”伴隨整齊步伐聲,遠處傳來悠悠的軍歌。此歌是邊塞自古流傳下來的,傳播極廣。但凡是淮國人,就算不會唱,也絕對聽過。低沉渾厚,振奮人心。暴動的百姓慢慢安靜了下來。


    “萬裏行兮~護我父老!魂魄亡兮~壯我誌矣!”歌聲臨近,八百民團昂首闊步,百姓紛紛避讓出一條路。


    張子龍驚訝的迴頭看向張浩然,他是真沒想到,民團會有這樣的軍姿。忍不住比了個大拇指。張浩然微笑點頭,他眼中的部隊,先別說戰鬥力,首先要軍容整齊才行。他也一直以此理念訓練民團之兵的。


    楚青山待到民團列陣完畢,百姓也安靜下來後,高聲道:“軍令如山,再敢挑釁官威者。斬!”台下瞬間鴉雀無聲。


    張子龍上前高唿:“牛沙何在?”


    牛沙趕緊應道:“屬下在!”


    張子龍問道:“犯人能留下幾人?”


    牛沙迴道:“稟大人,除去雞鳴狗盜之輩,還剩二百人。有句話,我想代弟兄們問一聲!”


    張子龍打量了下,這時犯人們已經分成了兩堆。一邊眼神兇狠,體格魁梧,一看就是悍匪;一邊眼神躲閃,甚至還有不少半大孩子。點了點頭對牛沙道:“有話就說!”


    牛沙道:“打跑海寇之後,我們這些人官府要如何處理?”


    楚青山看了眼張子龍,舉起囚犯們的卷宗高聲道:“殺人償命乃是鐵律,現在形勢緊急,原來你們隻能拿自己的命來償,現在你們可以用海寇的命來償。殺一名海寇可抵一條人命,兩名抵兩條,以此類推。沒有人命者按一條算。擊退海寇後,按人頭論處,贖完罪者直接釋放,並且多出的人頭還是按一個十兩銀子。爾等可明白?”


    “明白!”眾犯人高聲迴應。哎呦喂,這可好了,不光能活,還能有錢賺。幹完這一票,隻要不死,說不定還能迴家蓋個宅子,娶房漂亮老婆。


    張子龍吩咐衙役道:“把這邊的都給我放了。”


    見識過張子龍的本事後,衙役們都沒有疑問,直接上前打開這群悍匪的鐐銬。


    張子龍指著高台上的孝衣對犯人道:“把囚服給我脫了,都穿上孝服。”


    “好嘞!”“明白!”“是!”眾犯人亂哄哄的應了一聲,衝到那堆孝衣麵前直接脫了衣服開始更換,引得台下大姑娘小媳婦紛紛扭頭唾道“不害臊”。然這群悍匪可一點都沒不好意思,有的甚至還光著身子衝台下吹起了口哨。這個行為又引來了一幫年長的悍婦出言奚落。這使得眾悍匪們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調戲小娘子當然是舒心的事,可是被一幫老娘們奚落那裏不行,那裏太小,毛長齊了麽之類的言語。這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受得了的。更何況是在這萬眾矚目之下。


    “求大人讓我等從軍殺敵。”另外一堆犯人裏,突然出來了十餘人跪地叩首道。


    “哦?”張子龍看了眼旁邊的楚青山。


    楚青山翻了翻犯人的卷宗,低聲道:“都是些普通盜賊,隻是這些人的家,都在今天被屠的村子那邊。”


    張子龍問道:“你們都是拘役幾個月的小罪,沒必要去跟海寇拚命。這種事情,還是我們來吧。你們老老實實的活著,也算給村裏留點香火。”


    “求大人了,我們願意赴湯蹈火。求大人開恩,帶上我們吧。”十餘人不停的磕頭。很快額頭就流血不止,淌在青磚上觸目驚心。


    “停。放開他們,讓他們去吧。”張子龍招唿一聲,自有衙役上前鬆綁,起身的犯人趕忙跑去換衣服。張子龍打量了一眼搖頭苦笑,都是些十五六歲的孩子,其中一人站起來甚至還沒有尋常桌子高,外表看起來最多也就十歲。


    這些半大孩子擠在一幫悍匪裏,被這些大漢稍一推搡就是一個踉蹌,不少還直接栽了個跟鬥。這些孩子也不說話,爬起來繼續翻找衣物。


    楚青山上前詢問:“子龍,帶著他們沒問題麽?都是些孩子!”


    張子龍伸手點了下楚青山的胸口,又點了下自己的胸口道:“你我不也一樣。”


    楚青山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們臨陣萬一。”


    張子龍安慰道:“我知道,不會讓他們真上,就讓他們跟在後麵,他們對村子裏地形熟悉,帶著當個向導吧。”


    楚青山點點頭不再言語。


    張子龍待眾犯人換好衣服,拿了武器,在台下列隊完畢後。對著百姓指著下麵的‘披麻軍’道:“他們都是犯人,不少人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他們都該死,但是現在形勢緊急,與其殺了他們,不如讓他們跟我一起去殺海寇。為什麽叫‘披麻軍’?我們為誰披麻戴孝?是為了我們自己,因為我們死了,沒有人給我們送終。”


    說著指著百姓繼續高聲道:“也是為了你們,我們不死絕,吉水縣不會有人披麻戴孝,不會死人。如果我們死光了,這身麻衣就該你們來穿了,到時候是拚死一戰,還是引頸受戮全憑你們自己。現在,還有什麽異議麽?”說到最後已經是怒吼叱問。


    整個廣場落針可聞,死寂一片。


    人群中的酒樓趙老板忽然高聲喊道:“好!說得好!我趙富貴沒有意見,我願意拿出身家三成充做軍費。”


    首飾店的王老板趕緊扯了扯趙富貴的袖子道:“趙老板,你瘋了?剛才都說了,一成,一成啊。”


    趙富貴一把甩開王老板的拉扯,走出人群道:“我趙富貴一介商販,不懂得什麽大道理,但是我知道,海寇打進來,咱的錢還是自己的麽?現在知縣大人的兒子願意率人抗擊倭寇,命都不要了,也要保我一縣安寧。這個錢,我願意出。”


    糧店的掌櫃也站出來道:“對,海寇來了,命都沒了,更別說區區錢財了,我陳亮也出身家三成充做軍費。”


    “我願意出兩成身家做軍費。”


    “我願意出四成身家。”


    “我願意出兩成。”


    “我三成。”


    “我一成。”首飾鋪王老板也不情不願的站出來肉疼的捐了……一成!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張子龍跟楚青山相視一笑,民心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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