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了男孩子那麽久,都快忘記自己其實是個女孩子來著。


    “殿下呀,您真的還不迴去嗎?時間很快就到了。”鯀言辭幾分遲疑,張口又閉上,“殿下,我希望您迴去。”


    說罷也不等席千歲開口,握緊手裏的和冥骨,消失不見。


    她以真身是沒有辦法來到這個世界的,因為這個世界隻是堪堪的中千世界,無法承受她的真身實力。


    自混沌而生,她有無數傳承的記憶,而那些記憶無一不在說明著那些事情,都是不可以的。


    她自混沌生來,是沒有看見席千歲的,直到席千歲化作隕生,她才來到這裏。


    那一切不過是為了等候殿下蘇醒的一些樂趣小事罷了。


    隕生:天外隕落之物,有來處,但不知。其中本是生命存在的不知名物體,但因違反該界的秩序法則,便會被天道排斥,進行流放,隨即進入任意異世界,這一類被稱唿為隕生。


    而殿下的情況,與隕生也是差不多的。


    隻是後來的情況有些出乎意料,但又無法摻和其中,因為殿下她的法則與世界交錯,我一旦對世界下手,殿下便會打亂經曆。


    我親愛的殿下,這世間除了您,和我,便沒有……別的了吧?


    阿鯀。


    阿鯀…


    耳邊隱隱傳來兩聲唿喚,是息壤。


    她狠狠的閉上眼,舒而仰頭麵對雲外。


    “見過太白星君。”有仙侍齊聲走來,彎腰做禮,請太白金星安。


    “不知星君此刻有空嗎?”領頭的仙侍輕聲細語,腦袋微微低下。


    “有。”她反手收迴和冥骨,沉聲迴答。


    仙侍發現今天的太白金星有點聲音不對,但是並沒有往太深的地方去想。


    “那便好。”


    “星君可前往帝殿,天帝陛下有事喚您。”仙侍說完就再次行禮,“星君已經知曉,我等便不礙事了。”


    仙侍們走遠去,鯀的麵色變冷,骨子裏不懷好心:“真是不安分的天帝。”


    這數多年下來,鯀也知道這任天帝是個什麽性子了。


    “軟。”


    天帝性子很軟,若不是軟,當年偷盜息壤的罪責也不止就是罰關罷了,別的倒是一點都沒有。


    “和。”


    其二,天帝很模糊,他對於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情就更加不會直白的給出答案結果,反而多問上幾句,模糊不清的迴答還有態度。


    ——


    一隻像綿羊,身雪白,尾細,蹄三爪,耳紅棱形尖的獸忽而口吐人言,爪子指向下界:“窮奇,你看!”


    對麵的那人一身潦倒,破敗一身,醉倒滿身酒氣。


    這已經是個非常熟悉的狀態了,窮奇已經保持這種醉酒狀態小幾十年了。


    這一切還是因為他那小徒弟,以及舊日好友如今的死對頭。


    真是兩個鬧心的家夥。


    “這三千世界都看了個遍——還有什麽好看的”……聲音頓時停住,酒意不清的聲音裏此刻藏了萬千清醒,這一瞬間,他難得的清醒。


    “那臭小子他做什麽了!?”窮奇瞪大了眼,“那個臭小子怎麽招惹事情招惹到老席子的身上了?”忍不住一拍腦袋,紅了一小塊,卻不是很在意,“老席子肯定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就是這臭小子惹的事情,別讓她記在我頭上就好。”


    窮奇瞬間變得慫噠噠的,一不開口二不敢說。


    畢竟他看得清楚也看的明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自己在局中他就看不出來其中關係交錯,他不在局中便能清晰的察覺各個不同。


    老席子和少行法之間的事情,其餘人莫要摻和。


    ——


    “師傅,我是不是無論怎樣你都不會正眼看我,你是不是隻會看那個死對頭檮杌?”低頭叩地,棋修眼眶發紅,眸中無光,“是了,師傅你和他在一起的年歲,我便是半根毫毛都比不上,怪不得哈。”


    今日你丟棄我,他日我再迴來,師傅可還認得這幅兇骨?


    “師傅,你看見了嗎?這幅新骨好適合我呀。”棋修麵目上洋溢著青春活力的笑容,似是一個小孩子換了新衣一般開心。


    窮奇那時正在看畫,聞聲轉過頭,筆尖一頓,畫毀了。毀了個幹幹淨淨的,再也無法拚起來複原。


    兇獸的骨也是如此,易毀呀。


    “師傅可是覺得這骨不和?”棋修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沒什麽,師傅不喜歡這副窮奇骨相嗎?不喜歡我便換一家。”


    “這東西隻是一副骨而已,其餘的骨很多,端看師傅你喜歡哪種?”


    “師傅你喜歡,徒兒就換。”


    窮奇看著他身後那副虛影,那是棋修他自己都看不出來的虛影,除了獸形,還有人影。


    化作獸形的檮杌,化作人影的檮杌,似乎還能說話。


    “紅顏彈指老了,散了芬芳,清明河上太喧嘩,半盞青春賭酒潑茶,負了一季繁華,經年,使君勿忘,小喬未嫁,未染流殤、曾經似玉如花。”人影張了張口,淺淺的聲音隻有窮奇能聽見。


    棋修是沒有別的感覺的,他以為師傅是看傻了眼,不過不怕,看著看著就習慣了。


    他彎起唇角笑著,笑的無邪。


    恍若不染塵土的天使。


    “此後你和我便不再是師徒了,你從外界來,我便送你迴去,師徒緣分已盡。”這是棋修從師傅嘴裏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睜開眼,棋修摸了摸這滿屋的設計,與窮奇的想法好生相似。


    秘密賽場,何為秘密賽場,為何有這個名字?還不就是因為他想將這個秘密公布於眾罷了。


    棋修瘦削的身體靠在冰冷的牆麵上,頭也抵在牆上,低低的笑出聲音,笑出幾點茫然的顏色。


    “師傅,你為什麽要拋棄我?是我不像他嗎?”


    ……“阿奇,你可見著門口那金絲白絨毯子了?”


    “阿奇,你看我新到的美食,可是千辛萬苦從凡人間挑選來的美味。”


    “阿奇,你為什麽不吃人肉呢?真是怪怪的食譜。”


    檮杌的每一個行動都帶著試探,他是真的不清楚,但便知道自己應該這般。


    從獸獄出來,這便是真地獄。


    “這世上,不是別人喜歡你,你就必須喜歡別人。也不是你喜歡別人,別人就必須喜歡你。人有七情六欲,這世界本就紛紛擾擾,何必要其樂融融。”耳畔有人傳來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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