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桂南風雨(三)


    “小姐、小姐”薛茹努力半天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一屋子的人。蕭明花一臉淚水的叫著她,薛茹搖晃一下發暈的頭,清醒過來,猛然想起發生的事。想坐起來,肩頭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哼一聲,沒有起來。蕭明花連忙按住她:“小姐你別動,你受傷了。”


    這時過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脖子上是聽診器,看了一下薛茹的眼睛和肩頭說道:“薛小姐已然沒事了,隻要靜養就可以。”


    那個醫生被推倒一邊,周圍的人唿啦一下圍上來,薛茹問道:“昌文、文秀你們什麽時候到的?”


    賴昌文說道:“我們已到兩天了,小姐對不起,我們來遲了,讓你受傷。”


    “兩天?”薛茹吃了一驚:“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李文秀眼裏還有淚水,眼睛紅紅的說道:“你昏迷了三天多時間,小姐你嚇死我了,你怎麽帶這麽幾個人,戴宗他們幹什麽去了?喬寒呢?我饒不了他們。”


    薛茹想舉手,肩頭又是一陣劇痛,隻好說道:“不怪他們,事出意外,我也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現在什麽情況?”


    賴昌文說道:“沒什麽情況,日軍攻陷南寧,國軍正在和日軍爭奪昆侖關,還沒有向龍州進攻。第七十七師和七十三師一部分共同在龍州布防,因為小姐昏迷,郭軍長去往桂林的行營,還沒有迴來。”


    薛茹鬆口氣,問道:“韋東他們呢?”李文秀張張嘴沒說出來。蕭明花也沒說出來,薛茹猛的一下想起自己最後昏倒的時候,看到鐵柱被槍擊中,著急地問道:“鐵柱怎麽樣了?”


    大家都不說話,薛茹急了,她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生氣地說道:“說啊?”


    賴昌文說道:“對不起小姐,鐵柱犧牲,喬麗娟哭了一天多,開槍自殺,韋東也死了,警衛隊二十幾個人隻有五個人活下來,其他人全部戰死。”


    薛茹雖然有預感,但是聽到這個消息,本來蒼白的臉色一下變得死灰一樣,心裏升起一股難以壓製的痛苦。雖然兩三年時間經曆了太多的痛苦和生死,那些昨天還談笑風生的戰友兄弟,第二天就成為一個孤獨的墳墓。但鐵柱不同,他一直在薛茹身邊,傻傻的什麽都不想,一心隻是保護薛茹的安全。本來頭腦不是太聰明的他,卻有時心細的像一個女孩一樣照顧薛茹,把喬麗娟和薛茹當做他心中的一切。


    本來答應他這一次解決完南寧龍州的戰鬥,就給他和喬麗娟舉辦婚禮,可卻這樣就……。


    喬麗娟從小沒有父母,被張衝收養,帶在身邊,四處流浪,很聰明好學的女孩,李文秀還說她會成為一個好參謀人員。在失去張衝之後,又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竟然自殺。薛茹心裏是傷心和愧疚,她覺得對不起這些人。抗戰、抗戰,讓日本人弄得山河破碎,國家大亂,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怎麽會有這些事發生。


    眼角流下兩行眼淚說道:“你們出去吧,我想靜一靜,好好安葬他們,雖然他們沒死在抗日戰場,但也是為保護我犧牲的。”


    李文秀說道:“小姐你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複生,我會處理好的,你放心吧”


    薛茹閉上眼睛,屋裏的人都退了出去。薛茹心裏空洞洞的,仿佛失去了什麽重要東西。內心深處那一絲仇恨卻越聚越濃,政府的無能,國家的軟弱,官員的腐敗,這一切都是禍根。如果關應培能有所作為,能保證龍州的穩定,就白無玉這樣的人,又怎麽能公然在龍州持槍行兇?


    如果國民政府監督到位,又怎麽會有各地武裝割據,如果不是常年內亂軍閥混戰,又怎麽會讓日本入侵。這一切薛茹都明白,可她卻無力改變,想解決問題,可怎麽改變這一切呢?


    忍著肩頭的陣陣疼痛,她陷入思考之中。也許是昏迷了三天時間,她此時一點困意也沒有,雖然頭腦中有些暈,但卻沒有睡意。自己該何去何從,龍州一戰還沒開始,昆侖關戰鬥的結果薛茹知道,被稱為昆侖關大捷,日軍沒能攻占昆侖關,當然也就沒有向湖南、貴州進攻。


    可國軍也沒有收複南寧,薛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在龍州消滅一部分日軍之後協助國軍奪迴南寧,還是先自保呢?


    想起來在越南走時交代戴宗和喬寒他們的安排,薛茹覺得奪迴一個南寧好像解決不了什麽問題。雪狐一直在戰鬥,從一千人發展到三千人,再次迴到一千多人,從一兩萬人又迴到兩三千人,補給彈藥糧餉都製約著雪狐的發展。國民政府對自己不放心,在處處削弱雪狐的力量。無論是宋希濂還是薛嶽,他們是都幫著雪狐,但也不想讓雪狐真的強大,因為從骨子裏都是維護國民政府的。


    想了很長時間,薛茹深深明白,想有所作為必須擺脫國民政府的羈絆,獨立發展擴大雪狐,壯大軍隊,才能和日本一爭天下,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有了這個思路,她展開頭腦不斷完善心中的想法,計劃著自己的打算,一步一步的去實現自己的想法。


    一直到下午,醫生檢查了薛茹的傷勢,這時薛茹才知道自己傷的多重,子彈從肩頭射入,如果不是貫穿傷,可能還沒有這麽重,但漢陽造這種老式步槍子彈,從肩頭射進去之後,是翻滾著從後麵射出的,看前麵傷不重,但肩頭後麵被炸飛一大塊肉,留下一個血洞,如果不是因為子彈偏了,恐怕薛茹的一條胳膊就沒有了。雖然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但肩膀受損,以後這條左臂也不能太用力。


    這倒沒什麽,不過對於愛臭美的她來說,保住一條胳膊總算是一種安慰。可是想到一個警衛小隊全都犧牲,範鐵柱也死了,再加上喬麗娟自殺,讓薛茹心裏萬分傷心,這更堅定了她實現心中計劃的決心。


    一連十幾天時間,薛茹受傷養傷期間,龍州的關應培和保安團白壯和上金縣的督察專員孔賢臣等人都前來看望。薛茹是麵無表情,這些人可不敢把薛茹當通緝犯看待,誰不知道此時龍州駐守的是雪狐軍隊新九軍七十七師和七十三師一個旅。


    賴昌文和李文秀沒和薛茹說,但滿腔怒火的兩個人下令,對龍州周圍的大小山寨進行了殘酷的圍剿。所有擁有武裝的山寨全部被剿滅,特別是那些少數民族的自立武裝,主動投降的收編,不服的進行殺光。


    這是報複性圍剿,雪狐根據薛茹臨昏迷前的命令,下手稱得上殘酷,雖然求情的,告饒的,已然聚集在龍州幾百人,但賴昌文說薛司令重傷誰也不見,白無玉惹下的禍,罪責由所有的壯族人買單,來償還。


    血腥的大屠殺又一次展開,這種報複性殺人,立即開始漫延。雪狐的人大部分是外省的漢人,廣西兵被郭靜初帶走,這些人本身就帶有民族歧視性,加上又把他們小姐打傷,二十幾個警衛隊隻活下來五個人,連蕭明花都受傷,喬麗娟自殺,範鐵柱被打死。


    如此情況下,讓掌握整編作戰部隊的丁鳳倫、陳東和張忠他們展露出嗜血的一麵,以龍州為中心的大肆的收捕這些山寨,連帶著一些抗日遊擊隊也不放過。


    當薛茹能坐起來的時候,外麵的報紙和電台已然翻天了,對薛茹由原來的誇獎變成了一邊倒的批判。連白崇禧都從桂林發來電報,嚴肅要求新九軍立即停止行動,否則將出兵解除雪狐的武裝。


    因為在百色以東龍州地區有不少中共遊擊隊,也被雪狐剿滅。新華日報刊登文章,認為薛茹挑起民族爭鬥,借機破壞抗戰,打擊抗日部隊消滅中共武裝。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發出命令,要求新九軍立即停止行動,郭靜初管理不嚴被免去職務,賴昌文、劉遠山立即迴重慶請罪,國民政府發出再次通緝令緝拿薛茹。


    可是賴昌文根本不聽那一套,白崇禧麵對日軍的壓力,根本不可能出兵對抗龍州。日本方麵安騰吉利中將卻心裏樂開了花,不斷的製造事端,推波助瀾。竟然提出派兵進攻龍州,除去殺人魔女薛茹,幫助國民政府消滅雪狐,雖然被國民政府痛斥,但卻加大了影響。


    薛茹並不知道這些,她的傷不能動,直到劉遠山帶領一部分第七十三師的部隊從南寧以北返迴龍州的時候,才知道怎麽迴事,這讓她大吃一驚,立即找來賴昌文和李文秀。


    兩個人其實是有意不告訴薛茹的,這段時間被雪狐收編的部隊以高達一萬多人,組成了新的七十三師,把七十三師的部隊中抽出人員進行擴編。看著一臉憤怒麵沉似水的薛茹,李文秀趕緊說道:“小姐,是王東陽說你在昏迷前下達的命令,我們在執行。”


    薛茹用冰冷的眼睛看了兩個人一眼:“賴昌文、李文秀你們膽子不小,竟然這麽認為?”


    賴昌文連忙立正:“屬下不敢,願意聽候小姐發落,但是你處罰我可以,希望你傷好後去了解一下,龍州周圍是不是外麵說的那樣,雪狐沒有亂殺無辜,也沒有動過百姓一草一木,那些山寨鄉屯的持有武器,他們眼裏沒有國家,沒有抗戰,不過是發展自己的勢力擴大地盤,強化宗族利益,我們不過是收編他們。”


    薛茹說道:“無論什麽理由我會調查清楚,現在我命令停止一切行動,雪狐的部隊立即進行重新整編,把部隊編成雪狐軍兩個師,我會做出安排。”


    賴昌文立正說道:“是”


    李文秀這一迴可是自作主張,她見薛茹不滿有些害怕:“對不起小姐,有些人該殺,我們在為鐵柱他們報仇,否則怎麽向雪狐的兄弟們交待。”


    薛茹吐出一口氣,這些她又怎麽會不明白,如果雪狐什麽也不做,以後怎麽讓雪狐的官兵拚命作戰。可是根據劉遠山匯報的情況,雪狐此時已成為眾矢之的,惹得太多的人不滿。


    再說怎麽能連中共抗日遊擊隊也剿滅,那不是敵我不分了?本來雪狐就有一個*的名字,這一次老蔣為什麽隻是警告卻沒有實質行動作,根據魏明他們報告,大部分資料情報來源於軍統局,不用問都知道老蔣又一次利用雪狐鏟除中共。否則延安怎麽會有那麽大反應,算了,雖然這些人有些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意思,但事到如今自己又能怎麽樣,事情出現完全是因為自己受傷,也有些太嬌貴,如果能咬牙堅持一下也許不會這樣。


    隻好說道:“我明天就可以工作了,通知雪狐軍隊的旅級軍官明天開會。”


    李文秀說道:“小姐,你的身體?”薛茹瞪她一眼:“你們就是不想讓我好好休息,我還死不了,明天會議再說。”


    看到薛茹那一眼,李文秀看了賴昌文一眼,兩人連忙立正說道:“是”


    他們剛離開劉遠山進來:“小姐十三寨白當家的和十三寨的寨主一同前來求見,我看你能不能見見,否則事情恐怕不好辦。”


    薛茹知道,龍州十三寨是當初壯民的起源,他們號稱十三僮洞,也漸漸發展成各民族聯合起來的一個組織,共同管理各民族之間的事情。十三寨就是在官府之外的一個政府,他們有時候權力比龍州專員的權力還大,勢力也不容小視。如果聯合起來,可以和政府對抗,已然了解了賴昌文和李文秀都幹了什麽,當然明白十三寨總寨主白五爺他們一同前來是什麽意思。坐起來說道:“我沒問題,讓他們去會議室,我馬上就到。”


    劉遠山知道,他向薛茹匯報這一切,已然得罪了賴昌文和大批的雪狐軍官。可他覺得賴昌文他們在害小姐,會把小姐推到公敵的地步上去,所以才單獨向薛茹匯報。總算小姐理解自己,也明白事理讓他心裏安慰,連忙出去把人帶到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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