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鳳行於思暗含雷霆的一聲怒喝,周清書不僅沒有驚懼,反而笑了笑,“皇上何必明知故問?清書今日帶白綾前來,便是沒打算再活著出去,清書剛剛說的‘她們’,指的正是清書的母親周徐氏,與清書的姐姐,當今的皇後娘娘。至於與皇後娘娘的胎兒有何關係……皇上,”她抬起頭來,素淨的臉上帶著難以言喻的悲戚之情,“那是臣妾的親母與親姐,若非忠義兩難,臣妾就算瘋了,也不會將母姐置於不堪之地,可她們意圖混淆皇室血統,此等大逆不道的罪行臣妾實在難以承受!”


    這番話就像一道道驚雷,一下又一下地擊打在鳳行於思的心頭,他難以置信,如果是真的,騙奸親女致其受孕,此等惡事聞所未聞!更別提意欲混淆皇室血統,此等罪誅九族的欺君大罪!可如果是假的,他又想不通周清書為何要冤枉周夫人與皇後!而最讓鳳行瑞難以接受的,是周清書幾乎已經明示周清曼所懷胎兒並非是他的,亦是因奸所得,如果此事一旦確定,周家罪責還是其次,讓他這個做皇帝的臉要往哪兒擱?


    “皇上若仍不相信,臣妾願當麵與母親對質,介時請皇上居於側殿,是真是假,皇上一聽便明。”


    周清書這般地篤定,更讓鳳行於思再信她幾分,可同時他又不敢,他害怕真的聽到些什麽,從些將自己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皇上……極樂王求見。”進喜的聲音自門外傳進。


    “傳!”鳳行於思脫口而出。


    殿門隨即打開,進來之人正是鳳行瑞。


    鳳行瑞見了周清書隻是皺了皺眉,便一如往常地向鳳行於思行禮,“臣昨日睡得晚些,不慎著了涼,今日並未上朝,還請皇上恕罪。”


    鳳行於思擺了擺手,“周側妃入宮一事皇兄可知道?”


    “路上聽進喜公公提了一些。”鳳行瑞說著轉過頭去,看著周清書問道:“你為何入宮?”


    周清書垂下眼簾不去看他,可與剛剛麵對鳳行於思時的淡定不同,她的眼圈有些發紅,開口也帶了哽咽,“我入宮是向皇上稟明一切,犯了過錯的人,豈可心安理得地繼續過活?”


    鳳行瑞定定地看了周清書一會,“我知你覺得有愧於我,更有愧於皇上賜婚,可事過境遷,既然我已將那事認下,便不會再提及什麽,送你離開的事情亦已安排妥當,你如今向皇上陳情又是何苦?”


    周清書的唇角掀了掀,“事到如今,許多深居我心底之事也不妨一並說出來。當初姐姐嫁給尚是誠王的皇上時,我便對姐夫心存好感,姐夫對姐姐的關懷體貼、不離不棄,無一不是清書夢寐以求之事。”


    周清書今日抱了必死的決心,是而連這些鳳行瑞都不知道的私秘之事都說了出來,讓鳳行瑞錯愕不已,更讓鳳行於思頗為尷尬。


    “可是,姐夫終歸是姐夫。”周清書的情緒平穩了一些,她深深吸了口氣,“我也知道姐夫向來把我當成妹妹,所以我將這份心思深藏心底,哪怕後來與七王爺訂婚,也沒有絲毫不願,我沒有別的奢望,隻希望看到姐姐和姐夫和樂美滿,我縱然隻是一個旁觀者,也心滿意足了。可誰知,為了滿足那些人的野心,我由七王妃變成了極樂王側妃,沒人問我願不願意,隻是因為她們想得到極樂王的孩子,所以我必須要去!姐夫……皇上,您知道嗎?我有多不甘心?我本來已認命,安安份份地去做七王妃也便罷了,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不願如此任人擺布,那時又因心係皇上,所以便橫下心來向母親道出一切,希望能由我入宮陪伴皇上,由清虹嫁去極樂王府……”她突然笑了笑,笑得極為苦澀,“可我母親不同意,她怎麽會同意呢?將來若是清虹生下了王爺的子嗣,那孩子雖也要叫她一聲外祖母,可卻與她沒有半點關係!她當然不會同意,便將我關了起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枉顧聖意,做出逃婚之舉!”


    鳳行於思和鳳行瑞靜靜地聽著,沒人打斷她,可心底卻都難以平靜。尤其是鳳行於思,周清書逃婚一事他曾聽顧昭華提過,可其他的事他半點都不知道,更無從得知,曾有一個姑娘竟然為了可以伴在她身邊,而做出逃婚之事。


    “我與王爺便是相識於那次逃婚。”周清書仍是不看鳳行瑞,卻抬眼望向鳳行於思,“王爺那時並不知道我的身份,以為我是被人追殺,卻肯仗義相助,那時我剛剛受挫於家人,心中正是極為惶恐之時,王爺的出現就如一道春風將那些驚懼一一化去,此等恩情清書至今感激,所以我入了極樂王府後便曾發誓要忘記皇上,一心做好本份,可又架不住愚孝之心,而且那時我早已失身於他人身並身懷有孕,為了掩下這等醜事,所以甘願與母親同流合汙,不惜欺瞞皇上和王爺!”


    這一樁樁、一幕幕的事,聽得鳳行於思感慨萬千,不是沒有暗中傾慕他的姑娘,登上皇位後,宮中後妃對他更是趨之若鶩,可正因如此,這些感情來得太過簡單,所以麵對周清書這樣的無言之愛,他更覺難忘與感動。他有心想說些什麽,可看看鳳行瑞,他隻是輕輕抿了下唇,沒有言語。


    鳳行瑞似乎也被這些事驚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神情恍惚地問:“那個孩子……”


    周清書眼睫一顫,兩行清淚無聲而下,“對,那並非王爺的骨肉,而是我的母親為了使我盡快受孕,找來的奸夫所致!原本我已決定順從母親之意欺瞞下去,可自從進了宮,離得皇上這麽近,我……我實在倍感羞愧,我無法麵對皇上,也沒有辦法麵對與我有恩的王爺,是與非的選擇不停地在我心中煎熬,我對那個孩子動手之前,實在是想隨他一起去的,如此便不會再有人逼我選擇,不會讓我陷入兩難的絕境!可老天憐憫,竟讓我保得一命,我心灰意冷之下答應王爺就此離去,直到昨日,我聽說了皇後娘娘有喜一事……這分明是母親見我已沒了利用價值,所以繼續鋌而走險布下的圈套!不然為何皇上後宮這麽多人,其他人都沒有受孕,偏偏皇後娘娘在我剛剛決定離去後就有孕在身?我不能讓她們再欺騙皇上,所以今日抱著必死之心來到宮中,向皇上道明一切!”


    周清書說完這番話後再不開口,垂下頭跪在那裏,一副生無可戀之態。


    “皇兄……皇兄?”鳳行於思連叫了兩次鳳行瑞才迴過神來,鳳行於思不由自主地對他生了一些歉意之情,明明是他的側妃,今日卻親口說出至今仍心係旁人,對他隻不過是感恩之心,這對任何男人來說都萬般難以接受。


    鳳行瑞帶了些失落,又有些憤怒,冷聲道:“竟然有人妄圖混淆皇室血統,此事臣竟分毫不知,給了小人可乘之機,若非周側妃及時迴頭,恐怕我大瑞皇室便成了天下間最大的笑話!請皇上下旨捉拿禍首,以正天下!”


    這樣的憤怒在鳳行於思看來並不全是為了皇室血統一事,不過鳳行於思也完全理解,不過對於處置周家這件事來說,他仍然還有些猶豫。他與周清曼畢竟是數年的夫妻感情,周家對他又是極為忠心,處處為他打算圖謀,如今隻憑周清書一麵之詞,雖然周清書說得情真意切沒有半點破綻,但在鳳行於思心中,仍是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你剛剛說……你願意與周徐氏當麵對質,可是真的?”


    聽到鳳行於思的問話,周清書將目光從白綾上移開,迎上鳳行於思的視線,俯首拜下,“臣妾願意,請皇上移居禦花園的水榭之內,臣妾會約母親前往此處,皇上一聽便明。”


    周清書沒有耽擱,馬上出了殿去,找來一個小太監,讓其去紫霞宮向周夫人傳話。


    鳳行於思與鳳行瑞也移步前往水榭,他們誰都沒有留意,他們前腳剛走,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太監便從當值處溜了出來,直奔紫霞宮而去。


    因為周清曼有孕在身,所以周夫人昨夜沒有離去,在宮中照顧周清曼。


    那小太監一路小跑,趕在傳話太監之前到了紫霞宮,直接找到芷蘭說話。芷蘭聽他說了幾句話後,麵色微微一變。


    打發小太監迴去,芷蘭進了體華殿內,周清曼正看著周夫人溫柔細致地做著手中針線。


    那是一個虎頭帽,經過一晚上的縫製,已初見雛形。


    “娘娘,夫人。”在周夫人麵前芷蘭並無隱瞞,“南書房的小六子剛剛過來說,清書小姐一早就入了宮,與皇上在南書房待了一個上午,後來極樂王也到了,也不知在商議什麽,進喜守在門外,他沒有機會接近。”


    正說到這裏,外頭有宮人來報,“周側妃入宮來了,說不願身上血氣衝撞了皇後娘娘,便約夫人去水榭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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