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誠王府,鳳行於思早已讓人備下各色點心與玩具等待長樂,由於鳳行於思以往常常過極樂王府去,長樂與他十分熟悉,被他抱著沒有半點排斥,反而還拿著玩具與三叔分享,鳳行於思此時雖然包著眼睛,但來自長樂的善意仍是讓他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逗著孩子叫父王。


    長樂說話晚,此時隻能說一些單字,咿咿呀呀的也不知他在說什麽,周清曼在旁看著這樣的場麵,知道鳳行於思實在是盼得心焦了,也著實將長樂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心裏最後那一分念想便也沒了,伸手從鳳行於思懷中抱過長樂,笑道:“長樂折騰了一上午,早該累了,讓乳母先帶他下去休息,稍晚一些妾臣與王爺再帶孩子入宮謝恩。”


    鳳行於思忙道:“正是,乳母的飲食你多操心,她們初來乍到,別上了火累及長樂。”


    周清曼笑笑便叫進乳母,讓她們帶長樂下去安置,稍作思肘,仍是上前與鳳行於思道:“王爺,有件事妾身不知該不該提。”


    鳳行於思笑道:“你我夫妻同心,有事盡管說來。”


    一句“夫妻同心”說得周清曼眼眶發熱,想她與鳳行於思成親三年,除了鳳行於思因無嗣而多收妾室之外,夫妻二人鮮少有吵嘴紅臉的時候,兩個人什麽都是有商有量,夫妻感情十分融洽。而之前她假意有孕之事雖是她起的頭,但她也沒有大膽到瞞著鳳行於思,剛巧那時鳳行於思正為子嗣之事煩擾不堪,也擔心永昌帝因他無嗣便取消他繼位的資格,便同意了周清曼的建議,不過他也僅是想通過此事證明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周清曼意在陷害顧昭華,他卻是半點不知,後來周清曼操之過急反被顧昭華識破,鳳行於思雖然怒她擅作主張,卻在顧昭華麵前將罪名全部攬下,就算在太後麵前也隻說是他的主意,眼下他長久無嗣,對外不得不宣稱是周清曼的身子不好,可私下裏鳳行於思對她亦是滿懷歉意,認為是自己讓她受了委屈,待她便更為體貼,鳳行於思相貌英俊,又有才華,除了無嗣一事外,可以說沒有半點缺點,加上夫妻感情一向要好,所以周清曼才對母親的建議不作任何考慮。


    “剛剛妾身去接長樂,見皇嫂十分不願,如今見王爺對長樂十分喜愛,妾身擔心有朝一日皇嫂會反悔將孩子接迴去。”周清曼所說的是實情,另外她也是想試探一下鳳行於思的態度,畢竟若長樂留在誠王府,那麽勢必會被鳳行於思當做下一任繼承人來培養,這也關係到她和周家往後的一些選擇。


    聽了這些話,鳳行於思剛剛尚且高昂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不少,周清曼訝道:“怎麽?王爺莫非早有此預感?”


    鳳行於思歎了一聲。


    “原本你我夫妻理應無話不說,可上次你借長樂對皇嫂出手,這件事雖說早已過去,但在我心中仍是覺得不妥,古往今來,為那個位置多少人用盡奇謀,我也不例外,可,不管再怎麽謀算,禍不及妻兒,這是我的底線所在。”


    周清曼頓時慌了,“王爺妾身早已知錯了……”


    鳳行於思笑著擺擺手,“你也是為我打算,我豈會不知?我提這事並非在怪你,不過自此事後關係到極樂王府一些事我也對你有所隱瞞,是不願你再涉險境,皇嫂為人你是清楚的,雖為人母後脾氣收斂不少,可也不是輕易妥協之人,而皇兄為人看似隨和,那是沒有觸到他的逆鱗,出事之時他又剛好不在京中,這事才不了了之,你可知道,在長樂出生不久,皇兄查到有人在賀禮中摻雜毒物意在毒害長樂,皇兄懷疑是雅姑姑所為,將趙睿拘至天牢拷打三日,當時雅姑姑身懷六甲,卻不得不為了丈夫多方奔走查明真相,最後心力交猝以至早產,皇兄眼都沒有眨一下。”


    這件事行事極秘,若不是鳳行於思當時肩負著皇宮禁衛之責,鳳行瑞又不視他為外人,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知曉的,正是因為此事,讓他看到了鳳行瑞不為外人所知的冷酷手段,也讓他明白到永昌帝為何如此屬意於鳳行瑞,為人君者,才幹、手段都是必需之物,除此之外,還要有一顆冷酷的心,而他所欠缺的恰恰就是這樣的冷酷!


    鳳行於思自覺在幹才上不遜鳳行瑞,並以自己心懷仁德而沾沾自喜,希望永昌帝能看到自己寬厚仁和的一麵,可他沒有想到,他的仁和卻是讓永昌帝以往從未將他置於繼任人選的最大原因!寬厚仁和,說起來光明美好,可這也代表了他的不夠決絕果斷,治理天下、擺度眾臣,一個可以名垂青史的帝王所付出的遠比他得到的更多!就鳳行於思親眼所見,永昌帝也會為了均衡幾方勢力而打壓流放一個明明無罪的忠臣,他那時隻覺得聖心難測,可不想,這也是一個帝王理應背負的,帝王管治的是一個國家,將要麵對多少難擇之事!可他卻連後宅婦人的幾聲哀求都會忍不住心軟,這樣的他,又讓永昌帝如何放心!


    治大國如烹小鮮,當斷不斷,隻會錯過時機搞砸整盤菜,可冷酷並不是無情,決斷亦不代表殘忍,他需要的是時刻讓自己保持置身事外的清醒,不猶豫、不焦躁,才能如魚得水,手到擒來。


    鳳行於思近來常常處於自省之中,今日也是擔心周清曼衝動之下再有動作所以才會將這些話說出,卻不知道這些話聽在周清曼耳中不啻於滾滾驚雷,周清曼不敢置信地盯著鳳行於思,“竟還有這樣的事情?”


    鳳行於思隻當她怕了,摸到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我隻是想你知道,皇兄並不是我們的敵人,這個皇位如果他想要,根本輪不到我。”


    “可……”周清曼緊咬牙關,明知再說下去十分不當,卻仍是忍不住,“妾身不知極樂王想法如何,可妾身兒時讓給妹妹的一套新衣,當時覺得無謂,可後來妹妹穿上後大放光彩,妾身也難免產生嫉妒之意,終是尋了個借口將那衣裳汙髒,讓妹妹再穿不得。”


    鳳行於思麵上的笑意緩緩收斂起來,周清曼內心忐忑不已,就在她抵不住寂靜的氛圍打算開口道歉之時,聽鳳行於思說道:“你讓出衣服之時並不知道自己會後悔,對你妹妹也無半點惡意,若你妹妹在收下衣服之時便對你諸多防備,你察覺後又怎還能待她如前?相互猜忌之下,原本的好感情也會磨沒了。”


    “王爺。”周清曼立時跪下,“都是清曼妒心太重,沒有顧及到王爺和大皇兄的兄弟之情。”


    鳳行於思一反常態地沒有立時扶她起來,淡淡地道:“你又怎麽知道,在你毀去你妹妹新衣的時候,她是不是已有能力另製更好的新衣,讓你拍馬難追呢?”


    周清曼娟秀的臉上劃過一絲恍然,又包含了許多對鳳行於思的愛慕與崇拜,鳳行於思的話她聽懂了,她就知道,她的丈夫另有心胸,他雖然羨慕鳳行瑞得永昌帝如此重視,卻也不自憐自艾,多年來他努力上進,為了他的目標沒有一刻鬆懈,縱然不得重視,卻也不屑使那些諸如鳳行弘和鳳行玉那樣的齷齪手段,這就是她的丈夫,值得她為之傾慕一生之人!


    周清曼唇邊含笑慢慢地將臉頰貼在他的腿上,“妾身知道了,將來無論何事,絕不瞞過王爺。”


    鳳行於思將她拉起抱在懷中,二人親昵了一陣,周清曼才又想到,“剛剛王爺所說似乎還沒有下文。”


    “就是關於長樂的事情,皇兄早已與我交待過。”鳳行於思放開她,自己也站起身來,在周清曼的扶持下踱到窗邊,感受著窗外傳來的初秋涼意,開口說道:“皇兄根本無意放棄長樂,說起來,長樂也是皇兄唯一的兒子,沒了長樂,他又何嚐不是膝下空空?隻是若不走此著,父皇又怎會將皇位傳於一個無嗣的皇子?”


    得知鳳行瑞竟願暫時與兒子分離來換取永昌帝的相信,周清曼感覺十分訝異,同時又深感不安,“難道現在種種隻是為了瞞過皇上?那將來如何是好?”


    “將來之事自有打算,如今老六和老七也都出宮立府了,我們想過繼一個孩子,還怕找不到人選?”


    周清曼點了點頭,恐怕到那時會有許多人主動將孩子送過來罷。不過鳳行瑞與鳳行於思有此約定還是讓周清曼放下心來,按她所想,鳳行瑞即使對皇位沒有興趣,可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這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夢寐以求之事,可他卻擺明了要放棄這個機會,可見他對這個位置是一點想法都沒有的。周清曼雖然擔心,可在她心目中,能與鳳行於思一較高下的也隻有鳳行瑞一人,假如鳳行瑞真心支持鳳行於思,那麽其他皇子在鳳行於思麵前根本沒有一合之力。


    永昌三十五年十二月末,海禁重開後的第一批商船經過半年的旅程後終於迴到大瑞,不僅帶來豐富的海外物資,更帶迴許多能人異士,史官們對永昌帝重開海禁一事評價極高,永昌帝在大瑞史上留下重重一筆的同時,果斷退位讓賢,發下禪位詔書,著皇三子鳳行於思繼位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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