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華冷冷地看著撲倒在地、滿麵狼狽的白婉柔,眼睛裏寒得沒有一絲溫度。成王敗寇這是自古的道理!輸不起,就不要加入戰局!想到這裏,她不由又想到曾經的自己,不也是同她一樣醜態畢現,跪在地上求趙睿救她的兒子?晗哥兒死的時候,她不也像瘋了一樣恨不能吃了趙睿?可她最終也沒能吃了趙睿,卻被趙睿一杯毒酒灌死了!


    久未升起的心情再度盤旋在她心頭久久不散,她受這股怨忿影響,抬腳便向白婉柔按在地上的手踩去,一腳下去,她的手指不折也廢了!可就在她的腳剛剛落下尚未踩實之前,一聲尖叫將她拉迴現實!她迅速地收迴腳踉蹌一下,做出剛剛那動作隻是不小心的假象,同時心裏更為警惕!她經曆過太多迴了!每當她打壓住顧婉容或是白婉柔,都會有神來一筆助她安然脫險,現在不也是如此?按理說她已報複了趙睿、放下了過往的那段恩怨,可為何偏偏在這緊要關頭想起並且還險些因此失了心誌?白婉柔瘋了,她卻當眾做出這般狠辣的行為,她與白婉柔又有什麽區別?哈!她心裏大笑幾聲,所謂天意不過如此,改不了白婉柔的命,就來擾亂她的心神!


    此時剛剛尖叫的人已奔至白婉柔身邊,不是旁人,正是白家二房媳婦白楊氏,楊氏看著白婉柔的模樣抬手直指顧昭華的鼻子,“婉柔犯了何錯值得讓顧大姑娘如此羞辱她?這件事你必要給白家一個交待!”


    旁邊有人想替顧昭華說話,都被顧昭華攔下,她一掃眾人,“既然白夫人想求個明白,我也不介意到太後麵前一訴究竟,到時還望各位姐妹與我做個見證。”


    與顧昭華交好的當即應聲,與白家交好的便偷偷挨到楊氏身旁小聲訴說了剛才的事情。


    白婉柔行刺顧昭華一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楊氏聽到這裏便變了臉色,再聽說顧昭華隨後的連串指控,更恨不能當場暈過去才好。最後那人又說了季氏被雅公主捉走之事,楊氏的身子晃了晃——終於實現了她的願望,昏倒在地。


    其實雅公主抓走季氏也是看出她是知情的,隻想暗中審問,對於害顧昭華的人是誰她沒有興趣知道,可久居宮闈培養出的敏感嗅覺讓她覺得這件事並不是這麽簡單,害顧昭華與人私會可以是任何一人,為何會獨獨挑選趙睿?莫不是趙睿與顧昭華餘舊未了,平日早有什麽動作?為此雅公主才捉走季氏細細審問,季氏也不負所望,幾個耳刮子下去,幹脆利落地把自家嫂子賣了個幹淨,白婉柔自然也在供詞之上,她倒成了頂頂清白的,變成了一個隻是見有這個機會,想借機替小姑子出氣的老好人。


    雅公主自是不信她的,不過有關顧昭華的部分雅公主不耐煩聽,她巴不得顧昭華仇敵遍天下,隻要知道趙睿確實是清白的,陷害之源也隻是始於同僚間的嫉妒,便完全放了心,左右她已和太後通了氣,伶蘭那邊也和趙睿接了頭,幾方說辭完全對得上,就連同僚陷害一則都省去了,以免給皇帝留下一個趙睿與同僚相處不好的壞印象。雅公主審完本想著將季氏偷偷放了,讓她們自去狗咬狗,不想等他們自審訊之處出來,外頭的傳聞已鋪天蓋地。


    雅公主氣得渾身發抖,她也沒想到顧昭華竟然敢這麽大膽,毫無證據之下誰都敢攀咬,這會不僅僅是白家,連她和趙睿都被拉下水了。


    這件事傳得如此迅速而猛烈,白婉柔又瘋了,鬧得這麽大太後自然不能視而不見,當即召了所有人去前殿問個究竟。


    鳳座之上,太後端然在座,左右分別陪坐著幾位老夫人,顧、沈兩位老夫人麵沉似水,仔細看去目光中都有著隱隱的擔憂,白老夫人則臉色發白地靠在圈椅上,連太後賜下團墊墊背都沒有謝恩,一雙微帶渾濁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跪坐在大殿正中滿麵癡色的白婉柔。


    太後發話,眾人不敢說謊,幾個看見“事實”的丫頭分別帶下去詢問,得出差不多的答案,都說是白婉柔要行刺顧昭華。


    再問顧昭華,顧昭華雖跪在那裏,卻脊背挺直,聲音清脆,不卑不亢地將自己所說的話一一道出。


    太後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又問白婉柔,可惜白婉柔已是一個瘋婦,對她說話稍大聲一點都會引來她極為陰毒的瞪視,讓問話的嬤嬤都心生不適。


    這般作派看在眾人眼中,自然是死不悔改、罪上加罪。


    這時聞訊而來的雅公主也帶來了季氏,雅公主清楚,事情鬧大了,要想還駙馬清白,就必須要將季氏交出去,哪怕她平時與五皇子鳳行玉交好、受他所托會多幫襯白家的女眷,此時為了自己的周全也是顧不得了。


    如果太後之前還認為顧歸華隻是一麵之辭,那麽季氏的供詞無疑讓太後大發雷霆,與季氏有關的人員無不驚惶下跪,尤其季氏那嫂子,身上抖得像篩糠一樣,知道自己這迴可是給自家惹來了天大的禍事!


    季氏交待完畢,整個人癱倒在大殿之中,她明白她完了,隻憑陷害駙馬這一條已足矣讓白子波將她休棄,而季家受她嫂子牽連此時哪裏還顧得上她?此時此景,死倒成了最好的解脫,既不連累家人,甚至能頂著白子波夫人的名義去死,這樣白子波無法休棄她,她最後的顏麵也就還在。隻是……她舍不得,舍不她的孩子!


    為了她的兒子,她寧可遭世人唾罵,寧願抬不起頭來一輩子低頭做人,唯一要做的,是不能讓白子波休了她,否則她一旦離開白家,就再無機會看護兒子了!


    季氏的轉變看在顧昭華眼中隱隱有一種視曾相識的感覺,看著季氏眼中那哀怨而憤怒的目光,顧昭華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最終這件事不可避免地驚動了皇上。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永昌帝並未做出什麽決定,隻讓太監給太後傳了話,說這些內宅之事,由太後這個一國之母來裁定是最好不過。太後明白皇帝這是沒看上幾個婦人間的構思陷害,再者每一個家眷前頭都是一個皇帝倚重的朝中近臣,全都處置了,皇上可不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於是太後重拿輕放,她相信陷害趙睿的同僚皇帝必然會懲治,那麽她隻需敲打敲打在場的這些人,至於季氏和白婉柔,想來就算她不說,白家也絕不會放過這兩個人,於是太後責令白老太太將人帶迴去好好管教,又讓季氏和白婉柔入庵堂修行一年,以示懲戒。


    雅公主是不滿的,她以為罰得太輕,甚至連惹下禍事的顧昭華最好都罰上一罰。


    今天這場聚會,眾人誰也沒想出會鬧出這麽大的亂子,趙睿顧昭華被陷害,季氏被捉了個現形,最精彩的當數白婉柔,這位自稱醫術精湛的姑娘最後竟變得癡癡傻傻,著實令人唏噓。不過讓人默默選擇閉嘴不加以非議的還是顧昭華,顧昭華原本就因各種風波在京城裏是數得著的名號,這一迴就在太後眼皮子底下,顧昭華硬生生地逼瘋了白婉柔,誰敢再惹?


    對於顧昭華太後有些為難,按理說她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應該加以撫慰才是,可看顧昭華那精神抖擻的樣子,哪裏像受了陷害萎靡不振的?倒像揚眉吐氣般地快意,太後當下便有些不悅,甭管顧昭華與白婉柔之間有什麽恩怨,都不該將這分得意擺在臉上。尤其白婉柔如今又瘋了,這樣的姿態隻會讓人覺得顧昭華心胸狹窄。


    顧昭華可是有夠冤枉的,她哪裏敢做什麽揚眉吐氣的樣子?隻是她這一世脾氣硬了,眼角眉梢帶著的全是淩厲之色,故而讓太後產生了錯覺。不過不管太後再不願都好,連陷害者都做了這麽輕微的懲罰,若再罰顧昭華這個當事者,豈不是太說不過去?


    太後終是沒再說什麽,略感疲倦地揮了揮手,宴也不賜了,讓她們自行散去。


    顧昭華走到季氏麵前,問道:“你我有仇?”


    季氏冷笑一聲不與她說話,可她的神情已告訴了顧昭華答案。顧昭華可真要反省自己了,仇人竟然多到連她自己都不認識的程度!


    不過,就當所有人都以為季氏不過是替人出頭才搭上自己時,聽說了這件事的白子波猛地砸了手旁的一塊白玉佛手!


    別人不知道,他最清楚!季氏就是懷疑顧昭華與他有染才會做下這等失心瘋的事情,不僅連累了白家、季家,更敗了自己在外頭的名聲,娶妻求賢,如今人人都知道他白子波有一個蠢鈍如豬的妻子,還不知要如何笑他!


    白子波再忍不了,不顧自己腿上傷勢未愈,起身到桌前,提筆沾墨,飛速地寫了一封力數季氏罪狀的休書,寫完後他將筆一丟,直接在上頭按了紅押,而後叫來下人抬他出去,“叫一輛馬車,往皇宮那邊去!”


    與此同時,同樣聽說了宮中傳信的白子逸惱火不已,顧不得丫頭的詫異目光,抓了件披風圍在身上,人已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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