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公主步履匆匆地離開暖閣,交代身邊嬤嬤速去西華園尋趙睿與伶蘭迴來,自己則拉起站在暖閣外的顧昭華,轉了方向直住壽安宮的偏殿而去。


    因為晚上太後賜宴,這是天大的榮幸,所以貴女齊聚一堂並沒有人先行離去,她們原本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各自說著話,見雅公主麵色不善地進來,俱都斂了聲音。


    雅公主環視一周,問道:“白婉柔呢?”


    眾人麵麵相窺,身為白家媳婦的楊氏連忙上前:“迴公主的話,婉柔身體不適,由子波媳婦陪著去休息一會。”


    雅公主轉身便往外走,顧昭華自是明白她想證明什麽,跟著她出來,隨身嬤嬤問明了白婉柔在哪裏,連忙趕到前頭去為她們帶路。


    雅公主和顧昭華趕到時,白婉柔正倚在榻上就著季氏的手喝水,有些虛弱的樣子,見了雅公主連忙掙紮著起來,“不知公主大駕光臨……”話剛說到一半,她便瞧見了後頭的顧昭華,登時變了臉色,連忙低下頭去惟恐旁人看出端倪。


    雅公主冷冷地睨著她,又看看顧昭華,厲聲道:“本宮不管你們有什麽恩怨,你們誰勝誰負本宮也沒有興趣知道!隻有一樣,你們誰膽敢將駙馬牽連進去,就算你們是文壇大儒、理國功臣的家眷,本宮一樣不會放過!”


    白婉柔麵露訝色,極為不解地看向顧昭華,眼中萬般委屈,“顧姐姐,你又想怎麽樣?”


    顧昭華冷笑一聲,“我想怎麽樣?等著便是。”說罷她也不客氣,走到白婉柔對麵的玫瑰椅上坐了下來,又對雅公主道:“公主也坐坐吧,好戲想必要開始了。”


    顧昭華的作派讓白婉柔心中一慌,她麵上仍是一片平靜,心裏卻開了鍋。


    她以紙條引顧昭華前往西華園,她自己卻沒那麽笨打算親自去捉、奸,她知道季氏方麵也有安排,於是隻派了身邊的丫頭折花在西華園附近守著,看顧昭華進去就把園門自外頭鎖上,其他的事情自有季氏去解決。


    可如今折花沒有迴來,顧昭華卻出現在她麵前!分明是計劃敗露了,那麽折花被捉了麽?顧昭華引了雅公主前來,又是什麽意思?


    白婉柔百般思量之時季氏也無比緊張,她是從自己娘家嫂子處聽說有人要坑趙睿一次,那人不是旁人,便是她娘家嫂子的內弟,與趙睿同為禁軍同僚,趙睿上位後很得皇上寵信,他便認為是趙睿搶了自己的機會懷恨在心,想了這個辦法挫挫趙睿的銳氣。這件事原本並不嚴重,畢竟隻是闖進一個無人居住的荒園,就算皇上再不喜歡那裏怒意也是有限,那人也隻是想壓壓趙睿的風頭罷了。可現在,因為季氏的插手、白婉柔的實施,一件小事轉眼成了當朝駙馬私會女子之舉,此事若成,兩個當事人自然無從逃脫,就算是雅公主與太後、皇上臉上都會黯淡無光,季氏原是報複心切才想出此策,如今見顧昭華沒有上當,還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心裏便有些怕了,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僵硬得厲害。


    顧昭華看盡人心,哪裏瞧不出她的緊張?淡淡地笑道:“白夫人怎麽了?身體也不舒服?”


    季氏原是恨著顧昭華的,可如今顧昭華就在她的麵前,她心中卻隻有驚懼,她不敢看顧昭華的那雙眼睛,她隻覺得那雙眼睛黑亮得過分,好像一眼就能把人心看透!


    白婉柔沒料到季氏這麽不中用,輕移一步擋住顧昭華投注在季氏身上的視線,柔聲道:“嫂子剛剛被寒風吹了頭,原也是想歇歇,不過她擔心我,所以才來照顧我。”


    顧昭華嘲弄一笑,也不戳破她們,靜靜地坐在那,甚至合上了眼睛小憩。


    她的放鬆使得白婉柔與季氏更為緊張,尤其是季氏,額上已見了一層薄汗,臉色也白得厲害。


    雅公主這時再看不出什麽就是傻子了,麵色越發陰沉,朝身旁的嬤嬤稍作示意,那兩名嬤嬤已架住季氏。


    季氏極慌,“公主……”


    雅公主道:“白夫人身體不適,我們在這裏吵吵鬧鬧的怎得休息?還是另找地方得好。”


    季氏立時掙紮起來,卻被雅公主斷喝一聲唬在那裏,“季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婉柔見雅公主對季氏起了疑心,哪裏敢讓人將季氏帶走,忙道:“還是我去送嫂子……”話才說到這裏,由外頭闖進一個人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婉柔的貼身丫頭折花。


    折花進來見到顧昭華便如見了鬼一樣瞪圓了眼睛,顧昭華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怎麽樣?看夠了沒?”


    折花立時渾身發抖,求助般地看向白婉柔。


    雅公主在旁虎視眈眈,白婉柔哪裏敢與她有任何暗示?垂眉斂目地道:“怎麽這麽唐突?剛剛讓你去迴稟二嬸嫂子身體不適之事,你可去了?”


    折花忙道:“已經去了……”說完慌張地跪下給雅公主請安,而後躬著身子便要退下。


    顧昭華叫住了她,“你叫什麽名字?”


    折花看看白婉柔,白婉柔極力放緩語氣,對顧昭華道:“她名為折花,有花堪折直須折,妹妹希望以她的名字讓自己珍惜眼前。”


    顧昭華笑道:“原來是這樣,我倒是誤會了,還以為‘花’與‘華’同音,折花……折華,想著妹妹是不是恨我恨得入骨三分,非得折我低頭呢。”


    白婉柔擠出一抹笑容,“姐姐說笑了。”


    顧昭華哼笑兩聲,白府裏有鳳行瑞的探子,探子將白婉柔和她身邊的人全都記錄在冊準時送到顧昭華手上,顧昭華自然早知道白婉柔身邊有一個丫頭叫折花。


    旁邊的雅公原還不覺得這名字有什麽,可經顧昭華一說,立刻也覺得是那麽迴事,不由覺得白婉容當真是上不了台麵,這樣一戳即破的事情傳出去簡直要笑掉旁人的大牙!


    顧昭華沒話找話,又問了折花的父母家人,就是不讓她走。


    白婉柔有些急了,“姐姐威勢懾人,她已嚇得連說話都不會了,還是讓她速速離開,免得給白府丟人。”


    顧昭華笑得開懷,卻仍是不放折花走。正僵持著,被派去找趙睿和伶蘭的嬤嬤迴來,神色緊張地給雅公主耳語,“西華園內並沒有人,聽聞是皇上恰巧經過,將園子裏的人帶走了,不過老奴在園外發現了這個。”她說著展開被手帕包著的東西,竟是一掛黃澄澄的銅鎖!


    那嬤嬤道:“老奴問過附近的太監宮女,都說這園子從來不上鎖,而老奴又細看西華園園門的拉環,見到有鎖物摩擦的痕跡,所以……”


    “所以,”雅公主接過她的話,“駙馬與伶蘭是被人鎖在了園子裏,皇兄又那麽巧,發現了他們。”


    那嬤嬤一低頭,示意公主說得全對。


    雅公主拿過那把鎖頭,“這可不好了,說不定皇兄會認定駙馬偷人,連同伶蘭一同處置了去。”


    顧昭華在旁笑道:“公主放心,伶蘭姑娘入園前說過,她是去叫迴進園子裏為公主尋找藥引的駙馬,隻是一點小誤會,皇上英明,自然不會冤枉好人。”


    顧昭華有心幫忙,自然會做到最好,不僅替雅公主想好理由,更連伶蘭都提前招唿,隻要伶蘭與趙睿昭著她的指示做,就絕不會有半點事情!


    雅公主點點頭,整件事在心裏已差不多想得明白。定然是有人想借趙睿陷害顧昭華卻反被她識破,所以她才找上自己,禍水東引也好,想借自己的手嚴懲算計她的幕後主使也好,總歸不像是她說的那樣純粹是好心幫忙,不過雅公主倒也感謝顧昭華,就算她不是真心幫忙,卻也是幫到了趙睿,否則趙睿豈不就因為這件事而惹了聖怒?


    雅公主頭一迴對顧昭華和言悅色起來,“我還沒謝謝你的仗義相助,我該怎麽報答你呢?”她輕揚著唇角,眼睛裏透出的是一股淡淡的嘲弄。“不如將這把鎖頭送給你吧,由你自己查出幕後之人是誰,那多有意思。”說完她站起身來,輕輕一拂寬大的衣袖,神情愉悅地離開了。


    顧昭華與白婉柔對麵而視,顧昭華還以為雅公主定然會揪出鎖門的人、再抓出幕後主使者公諸於眾才會善罷幹休,誰想到雅公主竟然就這麽走了,根本不摻和她們之間的事!其實這也是雅公主的高明之處,這件事她一管到底,雖然痛快,卻也是受人利用,雅公主不願受顧昭華的利用,於是將難題又拋迴給顧昭華,我不管了,利用不著我,你怎麽辦?


    與顧昭華的鬱悶想法相反,白婉柔慶幸得幾欲流淚!原本看到雅公主衝進來的時候她就做了最壞的準備,可不想峰迴路轉,她萬萬沒想到以雅公主的脾氣竟然忍得下這口氣!不過,忍不忍得雅公主的態度已很明顯了,從今往後雅公主不見得待見她,卻更不喜歡顧昭華!白婉柔看著顧昭華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的好姐姐,你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吧?你要查是誰去鎖的門?很簡單啊。”白婉柔朝折花一伸手,折花連忙將一把鑰匙遞了過去。


    白婉柔拿著鑰匙把玩一陣,大笑著朝顧昭華丟了過來,“給你,查個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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