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丈聽罷介紹便與那神密客合十見禮,頭戴紗笠的神秘客盈盈下拜,語帶笑意地道:“一切全都仰仗大師了。”


    此時顧昭華已至近前,乍一聽到這個聲音,當即便像遭了雷擊一般呆立原地!


    這聲音……這聲音!這聲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是顧婉容!


    可那人分明又不是!


    顧昭華麵色蒼白地看著那人,突然地想到自己的際遇,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難不成顧婉容也有奇遇,出了事故後,又符到了這神秘客身上嗎!


    這個想法讓顧昭華險些崩潰,如果真是這樣,那上天待她何其不公!她拚盡全力、千辛萬苦也要保全的東西,竟一次次地毀在顧婉容手裏!這次她以全新的麵目重迴京城,更有了白家外孫女的身份,這件事光想一想就會令顧昭華不寒而栗!


    難道這就是天意?顧婉容就是天意選中之人,所以無論再怎麽失意顧婉容最終都會重新迴到這裏,按照天意的指示一次次地奪去她最珍視的東西!是這樣嗎?


    顧昭華死死地盯著那個神秘客,渾身止不住地輕顫,卻又難以動彈半分。她聽到有人詫異地詢問,也看到有人避之不及地遠離她,更看到那個被白紗遮擋的神秘客轉過頭來,看著她,極緩極緩地現了個笑容。


    她不應看清的,可她就是看得清楚,那就是顧婉容,那種惡毒的、充滿嫉意的、永遠貪婪而冰冷的笑容!


    知秋上前扶住她,無比憂心地喚道:“姑娘?”


    顧昭華緩了好一會才找迴手腳的知覺,再看向那處,神秘客已隨著白家人進了山門,林無垢的丫頭候在門前看著她,顯然是林無垢交待的。


    顧昭華挪動腳步到那丫頭跟前,果然那丫頭道:“我家夫人說對不住顧小姐,之前的信件並非出於她的意願。”


    顧昭華道:“你與她說要她放心,我沒有事,不過最近白家怕是要多事,勸她早日離開白家。”


    那丫頭福了福身子,轉身跑進寺裏去了。


    知秋問道:“姑娘剛剛怎麽了?”


    顧昭華看著她道:“你去與極樂王傳個話,就說事情有變,要他別上山來。”


    鳳行瑞雖與她一路而來,不過為避嫌有意在馬車上停了一陣子,知秋按原路走到山下的時候他正從車裏出來,知秋便上前將顧昭華的話說了,鳳行瑞皺了皺眉,顯然是有意見,但還是對知秋說:“對你家姑娘說,我知道了。我在後山的十步亭,有事盡管去那裏尋我。”


    知秋便又將消息帶迴來,顧昭華知道他不放心自己,便也隨他去。


    顧昭華如今已知道顧婉容為何那麽有恃無恐,恐怕要見自己也是出於她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定然能認出她,根本是來示威的!顧昭華雖恨上天不公,可同時心中也激起雄雄戰火!


    惶恐過後,顧昭華冷靜下來,她不能讓鳳行瑞跟著,雖然鳳行瑞必然會做得很自然,就像他真的是偶然到此一般,可她覺得,既然顧婉容已經麵目全非,有了極佳的遮掩手段,那麽她也不怕隱藏一些自己的實力!鳳行瑞無疑就是她手中最有力的底牌,過早讓鳳行瑞現身,聰明如顧婉容說不定會從以往她和鳳行瑞傳過的流言中對他們的關係揣測一二,不如先將鳳行瑞藏起來,待到關鍵時刻,再給顧婉容和她身後的人一記致命的出擊!


    她一定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顧昭華心神大定,挺直後背踏進寺廟山門,她沒有跟著其他人一樣去跪拜佛祖,而是立於大雄寶殿之前冷眼旁觀!她理應是這世上最應感激佛祖的人,可此時此刻,她在心底厲聲責問佛祖的不公!她仿佛看到顧婉容在佛祖的庇佑下向她獰笑,可,那又如何?她不過求一世安好,求家人康健,若誰阻她,神阻殺神,佛阻滅佛!上天要她屈服,她偏不!如果顧婉容是天意所屬,那她就攪翻這天意、撕碎這天意!


    參拜完佛祖的貴女們全被請到後頭精舍說話,那禪房寬敞通透,房間四角處都熏著暖爐,顧昭華進去的時候,房中已坐了十餘人,俱是一二品大員的家眷。


    顧昭華進房後,白家二夫人楊氏站起身來,以主人之姿邀道:“顧大姑娘紆尊到此,實在是我白家的體麵。”說罷讓丫頭抬來圈椅,不偏不倚,正放在頭紗遮麵的神秘客身側。


    顧昭華也不理她話中的那些機鋒,瞧著那神秘客道:“在座的姐妹我大多識得,不知這位緣何以紗遮麵?莫不是容貌有缺?否則怎地這般不識禮數?”


    當著主人家的麵這樣說話無疑是十分不妥的,在座諸人縱然有覺得禮數不周全的也不會說出來,不過顧昭華說了,她們也樂得看白家如何應對。


    楊氏笑道:“顧大姑娘誤會了,婉柔日前受了風,大夫說不宜再招外風,若非早訂下的水陸****不容改期,也不會就這樣出來。”


    林無垢在旁適時道:“想來顧妹妹還不知道,婉柔是我失蹤已久的小姨之女,近日才與小姨一同被尋迴府中。顧妹妹不僅人才秀美,更有一手絕佳醫術,連外祖都連連稱道。”


    楊氏埋怨地看一眼林無垢,明顯是不滿意林無垢說得太多,原本白家想趁這個機會將白婉柔正式推進京城的上流貴女圈,自是一步步地揭開她身上的神秘之處才好。


    顧昭華朝林無垢點頭笑笑,自是明白林無垢這是在給她提醒。


    此時有人低聲說:“怎麽又是一個會醫術的?之前顧家的庶女不也……”


    顧婉容的事情京中無人不知,雖然最終顧明堂報了個因病身亡,可並沒有多少人相信,見慣了內宅詭謐的人們都猜測是顧明堂逼死了顧婉容,以全顧家名聲。雖然這般猜測,卻無人覺得顧明堂做得不對,放在他們任何一家,顧婉容的結局都隻壞不好。


    顧昭華坐下後低頭笑道:“是啊,我那庶妹也是個會醫術的,可惜醫人不自醫,竟做出那樣的醜事,連我這做姐姐的都不免受其牽連,在這我得勸勸這位婉柔妹妹,可千萬不要走我庶妹的老路,害人害已。”


    顧昭華雖是低頭,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白婉柔的身上,她察覺到提及顧婉容時,白婉柔捏著素帕的手驟然一緊,雖隻是短短的一瞬,卻足矣令她冷笑不已。


    楊氏越聽顧昭華的話越不舒服,向貴女們介紹白婉柔的事情是她自己攬來的,自然不希望白婉柔和那聲名狼藉的顧婉容扯上關係,以降低白婉柔在貴女們心目中的地位!


    白婉柔道:“原本隻是因病遮掩,經顧姐姐一說,倒成了我心高氣傲不和群了,這麵紗摘下無妨,不過我臉上尚餘有一些風團,諸位姐妹們見了勿要害怕才好。”


    竟是完全忽略了顧昭華的話,而這番話說出來,顧昭華逼迫病人不近人情的名聲算是跑不掉了。


    顧昭華也不著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白婉柔素手輕掀,已將紗笠摘了下去。


    白婉柔之前做足了姿態,此時眾人對她無不好奇,縱有覺得顧昭華不對的,也沒有去阻攔。


    麵紗掀去後,眾人隻覺眼前一亮。


    白婉柔不愧其名,生得溫婉可人,眉如遠山之黛,眼如含波秋水,高挺的鼻梁讓她在溫婉中又多了一分健康的美感。


    顧昭華看著她,轉瞬不眨。


    忽地有人輕唿,“看著倒有些眼熟……”


    顧昭華冷笑連連,“可不就是像我那庶妹!”


    眾人一怔,再仔細看去,果不其然,白婉柔從眉到眼、從鼻到唇,竟每一處都與當初的顧婉容有六分相像!


    顧昭華此時也心有疑惑,因為實在很像,這倒推翻了她之前所猜測的,顧婉容出了意外後靈魂出竅附體她人的想法。


    “想一想,我那庶妹的生母也姓白……”顧昭華望向楊氏,緩緩地說道:“不知貴府丟過幾個女兒?又尋迴幾個外女?”


    楊氏登時麵色一沉,“顧大姑娘說話還請客氣一些!”


    顧昭華神情閑適,“我倒不知我哪句話說錯了,白妹妹的容貌擺在這裏,在座諸人,誰人心裏沒有疑惑?不過若夫人不想迴答,那也罷了。”


    楊氏又想開口之時,白婉柔輕輕一按她的手背,看著顧昭華笑道:“我初入京城時也被人誤認過,不過這並不難解釋。我與母親常居江南,兒時曾拜神醫杜若秋為師,我十四歲那年恩師離開江南入京,寫信迴來說在京中遇到一顧姓女孩兒與我有幾分相似,恩師愛屋及烏,便傳了那女孩兒一些醫術聊以慰藉,想來那顧姓女孩兒就是顧姐姐的庶妹吧。我雖沒見過那位顧姑娘,不過與她也算是有同門之緣,眾位姐妹請容我說句過分的話,我已聽說過那位顧姑娘的事情,亦深覺遺憾,不過那位顧姑娘既是顧姐姐的家人,又已經去世,顧姐姐幾次出言嘲諷一個過世之人,是否也有些不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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