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華明白她的顧慮,趙貞擔心自己陷害趙睿和顧婉容不成遷怒於她,從而毀了她的婚事。


    顧昭華道:“你且安心。”


    趙睿出了這樣的事情,於公於私顧昭華都沒有立場再迴南安別院,隻得跟著趙夫人等人迴了趙府。趙夫人對她依舊很不待見,如今兒子又立了滔天大功,看顧昭華這個不服管的兒媳婦更是不順眼了。


    顧昭華也不理她,幾句含沙射影的風涼話她隻當放屁,


    有了宮裏成批的禦醫及源源不絕的珍貴藥物賜下,趙睿的元氣恢複得很快,隻是一些皮肉傷總得仔細養著,永昌帝給了恩典,許他痊愈後再進宮當差,於是趙睿便又在家裏閑賦下來。


    同樣是閑賦,一年時間已是天差地別。


    以往趙睿借了顧家的光在官場中混得尚算如意,不過在家待著那段時間總是不得人看重,現在則不同,以往經年不見的同窗好友一個個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隔三差五便登門探病,朝中也有一些大臣借著各式緣由送來好些東西,都知道趙睿這傷金貴,一旦康複便是要一飛衝天的,現在趕來交好雖說晚了些,但總算趕得上,將來趙睿跟在永昌帝身邊也好,外放為官也好,總歸是值得結交的,再加上顧沈兩家的關係,趙睿在京中一時風頭無兩,儼然成了青年子弟中的新貴。


    趙睿好日子來了,趙夫人自然也沾光,短短月餘讓她過足了二十年未有過的風光日子,看著陪在自己身邊語笑晏晏的親朋女眷,趙夫人便覺得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喜不自勝。


    顧昭華自趙睿迴府後就再沒去看過他。


    清心苑是她和趙睿的院子,趙睿自然住在這裏,還占了正房臥室,顧昭華自覺地搬到了後院的一處偏房,一待就是幾天不出來,最後還是趙睿找上門來,把她堵在屋子裏。


    趙睿行動不便,坐著宮裏賜下來的木輪椅,穿著淺青綠的錦繡袍子,暗紅寶精致的盤扣,領口和袖口都出著極細的風毛,腿上搭著紫貂皮褥,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皮毛特有的淡淡流光。


    雖然人傷著,便精氣神好得不得了。


    趙睿唇邊含著一抹溫柔的笑意,輕聲對她說:“別鬧了,我們和好吧。”


    顧昭華這幾天正憋屈得很,相國府那邊一天幾封信讓她好好和趙家人相處,宮裏頭對他們夫妻的動向也頗為關注起來,讓她不再能像以往那樣肆意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現在趙睿這賤人又一副前事不計的模樣來對她說什麽——別鬧了?


    估計是她之前在宮裏的失態有人告訴了趙睿,所以他又信心百倍了,覺得她沒了他是真不行了。


    顧昭華氣得直樂,“好,我不與你鬧了,等你過幾天身子好了,我們一起出去轉轉,上別院裏住上幾天給你安神。”


    趙睿聽了這話並沒有特別高興的樣子,僅是笑了笑,笑意淺淺柔柔的,好像已經料定她會這麽說似的。


    顧昭華也跟著他笑,心裏盤算著怎麽讓他死。


    上元節的時候顧昭華終於和趙睿一起出了門,說是去逛燈,實際上趙睿的身子還沒有大好,尤其失了血氣更不能著涼,所以也隻是坐在熏得暖暖的馬車裏走馬觀花。不過就算如此趙睿還是很有興致,時不時地指著窗外的花燈讓顧昭華看,那體貼溫柔的模樣讓顧昭華看了就想吐。


    或許是這段時間受的恭維太多了,趙睿那本已有些幹涸的自信心奇跡般地再度膨脹起來,加上耳中聽到的顧昭華在他重傷後所受的種種打擊,心中不得意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和顧昭華鬧到這個份兒上,想再相親相愛也是不可能的,就算顧昭華能忘,他也不能,不過當今聖上極重情義,尤重夫妻信義,否則也不會在元後去世多年後也未再立新後,現在趙睿在永昌帝麵前掛了號,那夫妻和諧於他來說便變得異常重要以博今上好感。


    再者顧沈兩家的勢力也是他難以割舍拋棄的,以往他還曾負氣想過待出人頭地之後便休了顧昭華,如今卻是半點這樣的想法都沒有,近來顧沈兩家對他頻頻示好,其中的甜頭他已經嚐到了,等他重歸朝堂,這種姻親關係給他帶來的好處隻會更大,給他未來的幫助隻會更多,別說顧昭華對他還有幾分真心,就算顧昭華真的想置他於死地,他也不能讓顧昭華離開他。


    “停車。”一直默不做聲的顧昭華突然開口。


    趙睿溫和地笑笑,“怎麽了?”


    顧昭華並不迴答他,徑自下了車,朝街邊一處攤子走去。


    趙睿從窗子看過去,見是一個花燈攤子,顧昭華在攤前左挑右選看得十分認真,好不容易挑好一個花燈,又去看旁邊的玉石攤子,竟是把他丟下自己去逛街了。


    趙睿身上的傷並未痊愈,又嫌外頭冷,便不願下車,有心叫她迴來,可一想到她這幾天的態度,雖然較以前相比好了不少,卻也沒把握真能把她叫迴來,也就作罷,讓車夫跟著她在街上緩緩地走著。


    今日上元節,來看花燈的人十分多,街上行人擁擠,馬車本就不好前行,顧昭華單人一人走得倒快,沒一會就失了蹤影。


    趙睿很不喜歡顧昭華這種我行我素的樣子,照他想來,顧昭華既然還擔心他掛念他,就不該再做出這樣冷淡的態度,況且他已經率先表達了自己的緩和之意,難道她還不滿足?


    這麽一想,多日裝出來的溫柔便全換成了不耐,正在這時,有人快步從對麵奔來,到了車旁朝窗口看了看,而後便朝他笑,“果然是明意兄,我還怕認錯了人。”


    趙睿一見來人也笑了,這人原是他兵部的同僚,名叫李如,前段時間帶著厚禮到趙家探了他兩次,意思是讓他從中幫忙找沈家人說和,想動一動位置。


    李如同趙睿年紀相仿,是永昌二十七年的進士,生得一表人材,做人又圓滑,很是得同僚喜歡,以往在兵部時兩人相處得便不錯,如今趙睿立下大功飛黃騰達,倒也不介意幫一幫往日舊友。


    兩相打過招唿後,李如便邀趙睿到街邊茶樓喝茶,趙睿正不耐顧昭華使性子,自然同意,與李如一同進了茶樓,也沒讓車夫去找顧昭華。


    趙睿本就不是嚴肅的性子,李如又慣會做人,幾壺茶喝下來,兩人都深覺和對方關係又進了一層,趙睿宏圖在即,也想發展一下自己的圈子,對李如的要求便如數答應,等兩人依依不舍辭別之時,街上行人已少了許多,車夫在一樓喝茶也沒覺得冷,倒是趙睿在二樓貪圖看燈坐了窗邊的位置,現下鼻子有些不通。


    車夫扶趙睿上車後便問起去向,趙睿想了想,還是讓車夫沿路慢行去找顧昭華,畢竟兩人一起出來,現下天色又太晚了,如果顧昭華在外頭真出了什麽事他對相國府也沒法交待。


    此時街上行人稀少,街旁的攤子也收了,隻有沿街舉掛的花燈在風中搖曳,趙睿放下窗上氈簾擋去些許寒風,倚在座間打了個嗬欠,對顧昭華的不滿又重了些。


    外頭的車夫一邊趕車一邊還要留意顧昭華的行蹤,注意力難免不集中,等發現對麵的馬車一點沒有閃避之意直衝衝朝自己而來的時候立時便慌了,狠狠一勒韁繩,馬車猛晃了一下這才堪堪避過衝撞。


    趙睿在車裏一個不防從座中栽了下來,捂著額頭怒道:“做什麽!”


    車夫連忙求饒,趙睿掀了簾子一看,剛剛衝過來的馬車正停在自家馬車之側,正待怒斥車主之際,忽見對方車壁上刻著一個精美繁複的花紋。


    趙睿心中一動,還未及開口,對麵馬車簾蓋緩緩卷起。


    車內坐著一個女子,約麽二十六七歲,白皙美豔華髻高挽,一雙美目似含秋水,不錯目地盯著趙睿。


    趙睿一望之下立即下了馬車,低下頭去單膝跪地,“不知是雅公主大駕,下人愚昧驚擾了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雅公主緩緩一笑,飽滿嬌豔的紅唇扯出一抹動人的弧度,“你認得我?”


    趙睿朗聲道:“臣無緣見過公主美顏,適才見車上有公主府標記,才大膽猜測。”


    “哦?”雅公主也不叫起,如有實質的目光自趙睿身上慢慢劃過,“隻憑一個標記,也不怕車裏坐的是別人?”


    趙睿畢恭畢敬地道:“剛剛臣漏眼得窺公主,見公主一身天家氣度,斷然不會認錯。”


    雅公主麵上笑意濃了些,“你倒慣會說話,今日是我府上車夫莽撞了,改日再向你賠罪。”


    趙睿忙道不敢,雅公主也不說什麽,命人放下簾蓋,馬車啟動之時,雅公主隔著簾蓋說:“快起來吧,仔細跪傷了膝蓋。”


    趙睿立即謝過雅公主,直到雅公主的車駕駛去,這才站起身來。


    才一起身,胸前未複的傷處便是一陣疼痛,趙睿深深地唿吸幾次,這才將不適驅散,如此便又怨顧昭華無心,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會撞上這人人避之不及的雅公主,更不會大冷的天在外頭跪這麽久,遭了半天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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