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已經批準了?真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得知可以在一周後前往水星的消息時賀文正在做飯,鍋裏的油濺到他手臂上,一陣劇痛向他襲來。


    掛掉電話後他用清水衝洗著創麵,然後齜牙咧嘴地把牙膏塗在發紅處,但手臂上另幾處不尋常的顏色引起他的注意。


    不知何時他的手臂上開始泛起零星暗紅色的斑點,這是皮膚病變的前兆。他趕忙跑到衛生間,脫去上衣對著鏡子仔細審視著每一寸肌膚,發現沒有其他異常後長舒了口氣。


    明明穿了防輻射服,可還是改變不了細胞無限增殖的命運。他發出重重的哀歎,卻又不得不繼續專注於那未竟的事業。


    就在前天獲悉霍克已經搞定諾頓團隊內部人員後,他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向老板施壓,盡全力與張掖發射基地協調優先安排發射航天飛船的事宜。


    如果一周後要前往水星,那麽從現在開始就要接受必要的訓練了,而且體檢中心那邊還要想辦法花錢疏通。他已經為這筆不菲的開支做好了心理準備。


    在飛船上大部分時間自己應該都處於休眠狀態,或許隻要在飛船發射階段做個麻醉,挺過最難受的那幾分鍾就好。他又合計了一陣,突然一股濃濃的食物焦糊味彌漫在客廳之內。


    “真是見鬼!”


    他衝到廚房內,原來是自己在處理燙傷時竟然忘記了關火。


    匆匆善了後,他不得不重新再弄一頓簡餐。而切胡蘿卜時他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這一切從目前來看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吧?至少他認為自己這邊已經萬事俱備。唯一的不確定因素仍來自於霍克,他不確定霍克和那個所謂的諾頓團隊內部人士是否會變卦。如果千辛萬苦登上水星後,卻發現根本獲得不了矽基生命催化基地內部通行權,那霍克可以說是把他坑了個結結實實。


    而事實證明事情一旦有往壞發展的趨勢,那麽就注定會有不好的結果。


    就在他剛準備吃飯時,一陣不尋常的電話鈴聲傳來。之所以不尋常,是因為那是賀文給霍克設置的專屬鈴聲,以便在不同的環境下做好接聽準備。


    “我是賀文,”他第一時間按下接聽鍵,語氣也略顯緊張。“是有什麽變故?”


    “變故?你怎麽知道的?”


    聽霍克這樣答複,賀文的心此刻已經涼了半截,他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霍克那還算輕鬆的口氣上。


    “發生了什麽?我們能力範圍之內能否盡快解決?”


    “我想也不算什麽問題,某種程度上來看也算是件好事,你不必同張掖發射基地斡旋了,今早我接到消息,休斯頓發射基地就在最近要往水星發射一艘飛船,而且飛船采用的也是可控核聚變引擎,相比於張掖發射基地的飛船顯然要更快抵達水星。”


    賀文聽完臉上的慍色已經開始擴散。“你這是在坑我!你明知道我這些日子花了大量精力和財力,好不容易才讓張掖發射基地把我們飛船的發射日程提在最優先!現在我要怎樣向老板和張掖發射基地交代?”


    “我沒有辦法,我的高層是這樣安排的,我想我與你的交易還是不要讓他知曉好。”


    電話那邊傳來霍克遺憾的聲音,這讓賀文聽不出是真是假。“休斯頓發射基地為什麽又要往水星上發射飛船?諾頓團隊的人不也才出發了一個月有餘?”平複下心情後,他問霍克。


    “聽說是上次過去的飛船攜帶不了太多補給,這次是專程送各種補給和備用設備。”


    是啊,早就該想到這點。他發出無奈的歎息,如果早考慮到這些事,他便不會大費周章地與張掖發射基地協調,隻需向休斯頓那邊精準發力就好了。


    可眼下他有一種直覺,與其說是直覺還不如說是警覺。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要跟隨休斯頓的飛船前往水星了?”他若有所思地問。


    “當然,畢竟乘坐帶有可控核聚變引擎的飛船要更快一些,這樣你就可以留在地球,繼續觀察諾頓和他的團隊是否有新的動作。”


    “那麽去水星直播這件事約等於全程都是你所屬的媒體公司在運籌。”


    “嗯,應該是這樣,怎麽?”霍克似乎沒聽出賀文的弦外之音。“你怕不是在擔心什麽?”


    “那我們之間的約定還有效對吧?畢竟我還出了錢,最初是10萬美元,後續你我肯定還需要長期打點那位內部人士,我可以再出30萬美元,將與你一同承擔。”賀文猜不出霍克的真實想法,索性直截了當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不給霍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機會。


    “你怕不是認為我會獨吞直播權?盡管沒有正式協議,但你知道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我們之前定下的一切將長期有效。”霍克哭笑不得地解釋著。


    是不是我哪兒知道,當然要看行動。賀文心中不滿地嘀咕,隨後又說:“可是我們公司已經和張掖發射基地達成了發射協議,我能做的隻有厚著臉皮再讓基地延後發射日期,但做不到取消發射,所以在合適的時間我會想辦法去水星接替你。”


    “可以,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你更安心一些。”


    “沒什麽安心不安心——”聽到霍克這樣說,賀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又簡單明確一些事務後,賀文悻悻掛掉了電話。發生這一係列風波,他在想要怎樣編個好理由向張掖發射基地和老板解釋。


    破費是必不可免了。


    隻能想方設法先組個飯局,讓發射基地的技術人員編一個不可拒絕的理由去搪塞基地高層,進而讓他們高層與自己的老板溝通,這樣就可以讓雙方領導認為推遲發射是因為不可抗拒的客觀原因。


    想到此他又陷入深深的疲憊。看著手臂上泛起的紅斑,他覺得一瞬間又密集了很多。


    賀文孤身坐在雅間內,他摸了摸茶壺,滾燙的茶水此刻早已發涼。他吩咐服務員將茶水換掉,又叮囑服務員一定要聽他招唿再上菜。


    皇朝飯店是對方指定的赴約場所,也是張掖本地最高級的飯店之一。為了把暫緩發射飛船的事辦妥,賀文不得不親自來張掖一趟。昨天在同霍克通過電話後,他便竭盡所能梳理自己在發射基地的人脈,終於依靠某位中層領導與一位發射監測技術人員搭上了線,至於能否辦成,還要看那位技術人員的建議。


    又等了有半小時,賀文終於見到本次飯局的目標人物。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位技術人員年紀看上去竟與他相仿,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雖然長時間高負荷工作讓這位技術人員的個別皺紋變得深重,可他隱藏在鏡片後的眼神卻煥發著精神,這象征著他意誌的堅定。


    賀文趕忙招唿服務員上菜,從滿桌的山珍海味來看,這次他的確下了血本。而在酒足飯飽之後他終於切入本次見麵的正題。


    “像這次前往水星的飛船,您和您的員工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去審核檢驗。”他試探性地拋出問題。


    “那是自然,畢竟前往水星的困難相對更大,一是飛行距離較長,二是更容易受到太陽活動的影響,雖然你們乘坐的飛船屬於羽量級,但也足夠讓我們團隊忙一陣子。”


    賀文聽到男人這樣說,心裏反而安下心來,隨後他又說:“所以不知這次您是否檢查出什麽問題?或是有哪些標準不符合要求?”


    “問題當然會有,但審核標準本就極其嚴格,但如今發射航天器已經司空見慣,如果仍舊嚴格執行那一套標準,或許升空的航天器將寥寥無幾。”


    “那麽還要謝謝您的照顧和理解。”賀文說著再次端起酒杯,“但有一件事還需要您費心關照一下。”


    氣氛突然變得凝固,這讓三人覺得都很不自在。賀文不知該不該繼續拋出請求,但沉浸在這樣尷尬的場合中很容易失去這場飯局的意義。過了有幾秒鍾他隻能硬著頭皮說:“由於諾頓團隊那邊計劃臨時有變更,我不得不推遲飛船的發射計劃,對於此事我也感到深深的遺憾。”


    “你知道發射飛船的計劃如果沒有不可抗拒因素,一般都不會輕易改變。”


    “我十分了解,但如此一來前往水星便失去了意義,如果能夠推遲發射我想對於貴基地和我們公司都有好處,畢竟我聽說雙方在達成協議中有這樣一項,便是我們公司在付過必要的款項後,每年還會把此項任務收益的15%無償轉給基地。”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我想單憑自己的級別根本無法變更既定的計劃。”對方沉默了一陣,說。


    “如果說您參照飛船發射執行標準,以我們飛船有不合規的地方為理由上報基地,這樣是否可以推遲發射?”賀文作為求人辦事方,本不想提出解決方案,但眼下見對方並不鬆口,隻能說出自己的建議。


    又是一陣不自然的沉默,賀文仿佛是在等待判決般,眼睛從未從男人身上離開。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知道這樣一來就要想方設法堵住很多人的嘴。”男人架了架眼鏡,又說:“況且馬上就要發射,即便找出了問題也要和基地呈報推遲發射請示,這樣一來基地隻會把錯誤算在我和我的員工身上。”


    “我深知您的難處,但為了今後大家雙贏,望您認真考慮我方才的建議是否可行,”說著賀文把事先準備好的銀行卡推到男人麵前,“我知道您需要資金去活動,如果不夠我這兒隨時為您補充。”


    男人沒看銀行卡一眼,隻是沉默不語,這讓賀文感覺心中沒底。他在銀行卡內存了30萬元,但並未在卡上注明,他懷疑男人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不掌握金額。


    “這是30萬,事成之後我仍要重重答謝。”他又補充說。


    “你真的決定要推遲發射?”隔了許久男人才開口。


    賀文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


    “我先操作,錢你先拿著。”


    “您不要誤會,即便事未辦妥也不能讓您白費功夫。”賀文趕忙解釋著。


    “最遲明天我會給你消息。”


    “還望您一定放在心上,畢竟這涉及到我們雙方今後的重大利益分配。”賀文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在想:完了,這約等於判了自己死緩。


    他認為一般辦事人出現這種表現,大致都可以被理解為不想盡心去做。但現如今他不得不抓住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仔細算來,他從老板那兒申請的298萬元,刨去給霍克和諾頓團隊內部人士的40萬美元,現如今因為各種打點關係也所剩無幾。


    “可否留一個您的聯係方式?方便以後我們更雙贏的合作。”在飯局臨近結束時他問男人。


    “可以,你明天等我給你消息,最好不要著急主動聯係我。”


    “沒問題,請問您……請問您怎麽稱唿?”賀文邊記下號碼邊問,他隻聽中間人提起過一次男人的姓名,無奈由於喝了太多酒,他此刻完全沒了印象。


    “歐陽德。”男人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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