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南方的烏雲又在慢慢堆積,我們看過天氣預報,近兩天又會有較強的雨水來臨。大熊開玩笑說雨再下下去整座影院也許都會塌掉,我倒是覺得不無這種可能性。在上次雨水來臨時影院裏僅有一角是完全幹燥的,我們蜷縮在那裏度過了整整兩晚上。


    “我有預感他們這兩天就會選擇突襲,我們還要做好準備。”藤原對我說。


    “雨天的確更適合他們這種混戰打法。”我讚同藤原的看法,因為和極端分子上一次交戰,他們選擇也是雨水頻繁的時候,隻不過交火那天恰好沒有下雨。但我知道我們不會一直都如此幸運。


    “你和前方聯係過空中打擊沒有?讓他們這兩天做好準備。”


    “今天我就打請示,一般這種請示必須在戰前大約2天上報,而且至少都要一天才批下來。”


    “如果今晚極端分子展開突襲就麻煩了。”藤原麵色嚴峻地說。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就算請示批準了,航空部隊接到打擊任務後從任務準備到出擊還需要兩個小時。”


    “意思就是我們臨時請示對目標打擊還要延遲兩小時才能實現?”


    我點了點頭。


    “我有預感這幫蛀蟲這次會傾巢出動。”藤原停頓片刻,說:“上次交戰他們雖然沒有摸清我們的底細,但通過屠村這一行為來看,他們此時已經知道我們完全斷絕了後勤保障,甚至摸清了我們還有多少人。”


    “我會和你戰鬥到最後一刻。”


    “先聯係空中打擊的事吧。”對於我的迴答藤原不置可否,緩緩走出屋子。


    我跟隨他來到外麵,發現空氣比平時潮濕了幾倍,甚至唿吸起來還會有一種脂肪凝結的感覺。我暗自祈禱這場雨不要今晚就降臨,隨即拿起衛星電話撥給常勝。


    常勝說請示會在次日九點左右批下來,然後隨時都可以唿叫前方空中力量進行空中打擊,這樣的話最早實施打擊也要將近上午十一點鍾。


    可上天似乎特別喜歡拿時間開玩笑,而這次卻是致命的。


    大約淩晨四點鍾,我被不算響的悶雷聲驚醒。我立刻起身看向窗外,約在同一時刻,我感到零星的雨點落在自己的臉上。


    糟糕!這是我的第一感覺。我急忙穿好裝備,隨即唿叫夜巡的戰友讓他們保持最高警惕,然後把屋裏的人全部叫醒,可是我並未發現藤原的身影。


    我翻上影院樓頂那望遠鏡觀望著遠處,發現藤原正在做相同的事情。小雨已經將他的衣服浸濕,想必他已經在此待了很久。


    “我讓他們都做好了準備,還是按照巷戰遊擊模式對極端分子進行圍殲。”我對藤原說。


    “這次恐怕行不通,蛀蟲太多了,”藤原指著遠方,“從車隊來看,至少有上百人。”


    我拿起望遠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那些忽明忽暗的燈光距離這裏也就不足四公裏。


    “我現在讓人做好準備,時間不多了。”


    “告訴大家一定要撐住。”藤原說著翻下樓頂。“能不能等到空中支援,就靠你了。”


    “我知道。”


    我叫上來一個戰友,把望遠鏡遞給他讓他繼續觀察情況,隨後也翻下樓將眾人集合。進行過短暫的戰前動員後大家趕忙奔赴各自的位置,在滴啦的雨聲中靜靜等待著命運降臨。


    過了十分鍾,樓頂上的戰友報告車隊燈光在距離我們大約1公裏處消失,夜視鏡也同樣觀察不到,我知道極端分子已經做好突襲的準備。又過了幾分鍾,第一發火箭彈從鎮東側射了進來,然後火光就像在夜空編製了一張密集的網,將整個鎮東側覆蓋。


    可令人吃驚的是,近戰卻最先在鎮西側展開。當西側傳來陣陣槍聲後,我所在的東側也發現了大批極端分子,原來他們采用了我們之前應對他們的戰術。


    他們人數占優,執行起這種戰術自然要更有效果,但論作戰經驗我們肯定占優勢,所以我讓大家三人一組分散開,千萬不可以聚在一起,因為我們沒有足夠力量進行火力對決。


    熟悉的慘叫聲和呻吟聲再次夾雜在槍聲中,讓人不寒而栗。我和大熊還有小白暫時守在一棟房屋內,和外側的一隊極端分子纏鬥,但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有火箭彈射進屋內。小壯在小白身後不安分地吠著,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想參加戰鬥,我讓小白捂住它的嘴,這種時候它還派不上什麽用場。


    交戰幾迴合後我們立刻從後門轉移到巷子裏,一發火箭彈此時將方才我們待的屋子夷為平地,爆炸產生的波差點把我們內髒震出來。


    我踉踉蹌蹌起身,卻發現已經有極端分子在接近。在向靠近的身影開了幾槍後,我和小白把還沒站穩的大熊拉到隱蔽處。


    “你還好吧?還好吧?”我摸著黑迅速檢查著大熊的身體,夜視儀早已不知被震到了什麽地方。發現他身上沒有出血點後我長舒了口氣,隨後我們三人繼續轉移陣地,按照之前的作戰計劃在既定區域進行遊擊。


    雨越下越大,這導致雙方的視線都非常不好,但很明顯對我們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戰士更為不利。模糊中我看到小白開槍放倒了兩個人,可從身影來看根本判別不出是不是自己人,因為我們正處在和另一小組作戰的重疊區域,交火務必要十分謹慎。


    我們就這樣一直撐到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由於不能輕易使用對講機,我們無法得知其他小組的作戰進展,期間我又射殺了四名極端分子,算上小白解決掉的三個和大熊解決掉的一個,一共是八名極端分子。我心想如果這次能活著等到勝利,一定要好好替小白和大熊炫耀一番。


    凹凸不平的地麵已經積起許多大大小小的水窪,我們在遊擊時並未注意,可在天大亮之後我才看到地上的積水微微泛起紅色,足以證明這一晚究竟有多慘烈。


    可隨著天明到最大程度,極端分子的火力也愈發兇猛。我親眼看到搖搖欲墜的影院被一枚火箭彈終結了最後幾根承重柱,轟然倒塌。緊接著又是幾聲爆炸,天空中灑下一陣石頭碎屑和像人體組織一樣濕潤的東西,令人既惡心又恐怖。我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一些衣服碎片,都是我們迷彩服的樣式,看來不少小組的作戰區域已經淪陷。


    極端分子的火箭彈似乎無窮無盡,恨不得把這裏每一個能躲藏的房屋都轟塌。混亂中我們看不到究竟是誰在發射火箭彈,隻能被動地撤離。大熊衝我做著狙擊的手勢,然後指向約150米的斜前方,我看到正有一名極端分子扛起發射筒準備向另一側發射火箭彈,可沒等我瞄準好,他就又隱藏在一堵牆後。我氣憤地揪住大熊衣領,惡狠狠地瞪著他,然後一把將他推開,隨即我也變換位置,盡量找到可以瞄準那名極端分子的角度。如果大熊方才直接開槍射擊而不是和我匯報,那麽那名極端分子大概率已經被擊斃。通過這段時間的洗禮我不再相信是他的懦弱導致他無從下手,但這種對自己槍法極其不自信的表現很可能會貽誤戰機。


    終於我再次發現那名極端分子的身影,可供射擊的角度非常小,但我不得不嚐試一下。我屏住唿吸盯著倍鏡,就在即將扣下扳機的同時,一陣石頭碎屑崩向我的臉,將我的臉劃得血肉模糊。緊接著很近的交火聲從我身後傳來。我下意識地尋找掩體躲避,隨後感到後背一陣劇痛,顧不上查看情況,我將槍口對準身後,發現小白和大熊也躲在碎石堆起的掩體後方和極端分子互相射擊。大熊的左臂已經被鮮血染透,他齜牙咧嘴地扯出一條繃帶快速地纏住傷口,可卻再沒有力氣舉起槍管。


    “撤退!”我控製住音量,顫顫巍巍地對他倆喊著。


    我們來到一棟沒了頂的房屋內,隨後我忍住疼痛側過身,讓小白檢查我的後背。他從防彈纖維內摳出兩枚子彈扔在我麵前,我才意識到是防彈背心救了自己一命。可眼下最要命的是仍未解決那個拿著火箭彈的極端分子,我艱難站起身,檢查著大熊的左臂,還好是貫穿傷,且並未傷及骨頭。


    “走,我們向火箭彈發射的方向迂迴。”我命令著他們二人。


    “這片已經淪陷了。”小白指著角落的一堆碎磚。


    我看向那堆混亂的東西,發現一條腿露在磚頭堆外,隔著不遠還有一個血肉模糊的頭盔。我的腦袋飛速轉著,迴憶究竟是哪三個人守在這片區域,意識到是那個警衛分隊副隊長的小組後,我默默地哀悼。可來不及繼續心痛,我擦掉臉上不斷滲出的血,接著和大熊和小白轉移。


    遠處又是一聲振聾發聵的巨響,我們尋著聲音的方向穿梭,所幸再沒遇到極端分子突施冷箭的情況。終於在一片極其隱蔽的碎石堆後那名拿著火箭彈的極端分子的身影若隱若現,但射擊角度依舊不理想。我看著他再次扛起發射筒,軀幹卻被一根根石柱擋住,情急之下我隻好瞄準發射筒射擊,可並沒有擊中目標。我心罵一句該死,隨後那名極端分子的身影消失不見。


    約在同時,一枚火箭彈已經朝著遠處射了出去,那是藤原所在的區域。


    我讓小白先去解決躲藏起來的那個極端分子,隨後帶著大熊向爆炸點迂迴,等我們趕到時,那裏已經看不到任何生存的痕跡。時間已經接近九點,如果順利,空中打擊的請示已經被批準,我急忙用衛星電話打給常勝,卻發現衛星電話在剛才的交火中被一發子彈打得七零八落。


    混亂中我感到一隻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和大熊拉到一角,定睛一看我鬆了口氣,是藤原。


    他全身被泥漿覆蓋,血和雨水混在一起,看起來相當恐怖。


    “撤迴影院周圍,我們大概率頂不住了。”他衝著我的耳朵大喊。“我們的人沒剩一些了。”


    “你的衛星電話在哪兒?”我問他。


    “我已經聯係了前方,估計十點半左右空中支援才會感到。”


    聽到他這樣說我稍感欣慰,但隨即意識到我們很有可能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那麽影院就是我們最後的陣地,拚死也要拖延住他們的時間。”我說。


    藤原點了點頭,隨後帶著兩個組員先行撤退。我看到其餘幸存的小組也在慌忙地向影院方向移動,於是帶著大熊跟隨他們的步伐。等大家幾乎都圍繞在影院周圍時,我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就是在方才的撤離中我忘記了小白。我慌忙地核實著周圍的人,的確沒有他,但更讓我感到恐慌的是,周揚的身影也未在其中。


    可此時大批極端分子已經整合好隊伍從兩個方向往鎮中心推進,我根本沒機會再突圍出去,可此時我管不了那麽多,在和藤原用眼神交匯了一下後,我義無反顧地紮進槍林彈雨。


    在陸續擊斃幾名極端分子後,我所在的地點很快就被發現,所以隻能暫時躲在石堆後等待反擊的機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我接近,我掏出匕首,在那個身影出現的第一時間解決了他,而看到他的裝備後我心有餘悸。這名極端分子並沒攜帶任何武器,隻穿著自爆背心,想必是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我將自爆背心小心翼翼地從屍體上拆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趁此機會我再次四下觀察情況,也尋找著小白和周揚的蹤跡。但極端分子的火力似乎越來越猛,幾台重機槍在向影院方向掃射著,火力壓製得我們喘不過氣。隨著子彈飛速在碎石上濺起水花,極端分子的包圍圈也越縮越小。我唿叫藤原詢問他們那邊的情況,但除了槍聲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如果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會被圍殲。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破解極端分子用重武器實施的壓製。可是我目前所處的位置孤立無援,我再次觀察四周,這時注意到街對麵有個人正在衝我比劃著什麽手勢,透過大雨我看清那正是周揚。


    他向我表達要炸毀極端分子重武器的意思,可我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樣做,但當他拿出自爆背心時,我的心瞬間降到冰點。


    “你如果敢那麽做我就殺了你。”我不顧危險,衝他大吼著,又把槍口對準他,冥冥中我好像看到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腿,又在對著我做著告別前的笑。


    該死!我忍不住咒罵一句,準備向他的方向奔去,可剛一探頭就有一陣彈雨掃向我,頭盔也被子彈劃出一道深深的劃痕。


    該怎麽辦?我心急如焚,眼淚忍不住在眼眶打轉。而就在這時,我的前方傳來一陣短暫的交火,然後是一陣撕咬聲和慘叫聲。


    一人一狗此時跳到我隱蔽的地方,是小白和小壯。


    小白傷痕累累,右肩膀和小腿已經被鮮血浸濕,顯然是在單獨作戰時負了傷。此時我無暇再責怪自己當時的決策,隻擔心周揚做出傻事。


    “你在這兒等我,我們和周揚共進退。”我對他說,卻不忍心看他身上的傷口。


    “我估計快不行了。”小白靠在掩體後,聲音顯得十分虛弱,小壯去在他身上舔著他的臉,似乎想讓他保持清醒。


    我沒有說話,可心卻在滴血,隨即我扭過頭準備去找周揚,但被小白一把攔住。


    “還記得軍人誓詞嗎?”


    “記得,當然記得。”我重複著前兩天我們之間的對話,可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們是中國人民xxx軍人,服從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


    小白目不轉睛地盯著天,嘴裏喃喃地念叨著,我不約而同地和他一起附和。


    “交給我吧,好好照顧周揚。”小白從我手中奪過自爆背心,向極端分子衝了過去。


    “英勇頑強,不怕犧牲,苦練殺敵本領,時刻準備戰鬥,絕不叛離軍隊,誓死保衛祖國……”


    他的聲音穿透了一切,隨後是一陣令人崩潰的巨響。


    時間在此刻好像完全靜止。


    槍聲再次響起時,我不顧一切地站起身,向極端分子聚集的方向掃射著,淚水完全和雨水混在一起。


    空中支援在十點半後如約而至。


    陸續殲滅幾名零散的極端分子後,殘局基本收拾完畢。看著方才爆炸的方向,我已經泣不成聲。


    小壯在廢墟上來迴嗅著,片刻之後發出悲愴的嘶鳴。我帶著周揚和大熊在那片廢墟上尋找著小白的屍體。我心知在如此威力的爆炸下找到他屍體的概率小之又小,可是哪怕僅有一條胳膊,我也要把他帶迴去。


    地麵早已不複本身的顏色,紅色的血水滲透進每一寸土壤,足以證明這場絞肉機之戰的慘烈。我聽到熙熙攘攘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不久之後藤原和兩名組員拖著一個幸存的極端分子向我走了過來。


    “這是發射火箭彈的那個混蛋,我想你比我更有處置權。”藤原對我說。


    我將牙齒咬的吱吱作響,想到小白的犧牲,恨不得一刀一刀地將他折磨致死。


    “交給我吧。”我示意大熊和周揚過去和藤原交接,隨後又問:“我們還有多少人活著?”


    “不知道,估計不到十人。”藤原指了指身後的人,“和我在一起的就這麽多,再算上你們,不過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壞消息?”對此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再沒有什麽能比此刻還要讓我萬念俱灰。


    “我們可用的衛星電話都壞了,而且電台也發不出去情報。”


    “然後呢?”


    “這意味著前方得不到我們的消息,很有可能認為我們已經全軍覆沒。”


    “我們和全軍覆沒有什麽區別?本就是被放棄的一支隊伍。”我無奈地笑著,可在看到小壯後卻又忍不住雙手掩麵蹲在廢墟之上。


    “這個蛀蟲交給你們了。”藤原冷冷地撂下這句話,隨後帶著其他人轉身離開。


    此刻我是如此地脆弱,可卻又無法掩飾那種感覺,因為它來得這樣突然,又真實得近乎殘忍。


    “你們走開,讓我自己對付他。”我擦幹眼淚對大熊和周揚說,隨後拔出匕首惡狠狠地盯著那個極端分子。


    大熊和小白愣在原地手足無措,顯然沒有料到我也會有如此恐怖的一麵。我相信自己的獸性已經完全被激發出來,本就寥寥無幾的理智此時完全被複仇的火焰掩蓋。


    “組長……”


    “閉嘴,走。”我把大熊和周揚嗬斥走,隨後慢慢走向那個極端分子。


    可這幾步路仿佛半生那樣漫長。


    我看到自己參軍那一天的情景,也看到我們一組人快樂的迴憶。被藤原折磨致死的俘虜那淒慘的模樣又在我腦海浮現,和小白犧牲的畫麵相互糾纏著。


    我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把紮向極端分子的匕首收迴,隨後掏出手槍給了他一個痛快。隨後我跪在地上,朝著天痛苦地嘶吼。


    雖然心中那團複仇的火焰仍然未熄滅,但我慶幸自己剛才做了正確的選擇。


    晚上我獨自守在外麵,默默地抽著煙。藤原不知何時又出現在我身後,他總喜歡這樣做,我也已經習慣。


    “你把那個蛀蟲怎麽樣了?”他問。


    “我直接斃掉了他。”


    “唔。”


    藤原雖然沒多說什麽,但我能感覺他帶著些讚許的意味。


    “我可做不到像你一樣。”我和他打趣地說。


    “你比之前理智了。”


    “唔?”


    “做那種所謂殘忍的事,我們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


    “但現在我的心裏並沒有更好受一些,一想到小白的死狀我就無法放過自己。”


    “我理解。”


    “你不理解,就在前幾天他親口對我說如果他犧牲了一定要我把他帶迴祖國,可現在我卻連他的全屍都找不到。”我眼眶再次填滿淚水,可這並非是不堅強的表現。想到那日和小白的對話,我感慨這一切仿佛都是命運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我很怕周揚和大熊再說出此類悲壯的話,隻希望他們能夠平安地待在我身邊,即使是我犧牲了,也要讓他們迴國和家人團聚。


    “小白是一個好戰士,他會在另一邊活得更好。”藤原安慰著我。


    我點點頭,隨即起身,向著那片石堆的方向走去,小白僅剩的一條胳膊就埋在那裏。


    藤原沒有跟隨我,他知道這個時候我更適合一個人。小壯一直守在小白的石堆旁,自從小白犧牲後它就再沒有吃過東西,似乎也沒有再豎起過尾巴,從來都是小白送自己的狗走,沒想到這次是小壯眼睜睜地看著小白離它而去。我重新給小白碼了碼石堆,發現上麵並沒有五星紅旗的圖案,也是,曾經隻有他才會這樣做,現在卻沒有人再為他畫上一麵屬於他最光榮的旗幟。想到此我不禁無奈地笑著,隨後用一枚稍鋒利的石子在最大的石頭上刻下五顆五角星。


    我想牽著小壯離開,可它不肯,如果再這樣下去它離死亡也不會太遠。我不忍心它就這樣了結自己,因為它是我唯一能和小白再有密切聯係的事物。放下幾塊壓縮餅幹後我悄悄消失在它身旁,以後每天我都會來這裏看望小白和它。


    迴到鎮裏我漫無目的走著,幸存的人已經不足以再組成全鎮巡邏的隊伍,所以鎮裏安靜得瘮人。雨血大部分滲透進泥土,在泥土表麵形成暗紅色的痂,影院周圍密密麻麻的彈孔就像一雙雙惡靈的眼睛凝視著我,讓我無法與之對視,而就在上幾個星期我們進駐時,這裏還是一片祥和。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可我卻不想坦白。腦海中不覺再次想起黎一凡的離開和小白犧牲時的慘狀,我的心跳開始加快。我害怕,十分害怕,害怕這種慘烈的交火再次發生,更害怕大熊和周揚遭遇不測。我不得不承認此刻前所未有的恐懼已經圍繞著我。


    我仿佛已經理解藤原的話,憤怒的盡頭真的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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