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府中,紅娘急急忙忙地穿過城中的街道,往一家客棧而去。


    方才忽有一人前來,稱是受一位鄭恆先生所托,說鄭先生從京師來,不敢來見他的小姑姑,請紅娘去鄭先生的下榻處來,有話請紅娘對小姑姑轉達。


    紅娘知道鄭恆是崔相國夫人的親侄子,那可不敢怠慢,趕緊稟告了崔相國夫人。


    崔相國夫人心中不由一愣,這鄭恆,字伯常,是自己的親侄子。鄭恆的阿爺是崔相國夫人的兄長,官拜禮部尚書,不幸早喪。後數年,鄭恆又喪母。


    鄭恆阿爺在時曾定下鄭恆小姑姑的女孩兒崔鶯鶯為妻,不想小姑夫崔相國去世,崔鶯鶯孝服未滿,不宜成親。


    崔相國夫人將著這靈櫬,引著鶯鶯,迴博陵下葬,為因路阻,不能得去。數月前寫書來喚鄭恆同扶柩去,卻一直沒有迴音。


    現在好不容易盼來了,卻怎麽不直接前來?


    崔相國夫人身為鄭恆的小姑姑,心中焦急,吩咐紅娘道:“紅娘,既然你鄭恆哥哥特地派人來要你去,你便去一次,看他說什麽。”


    紅娘應了,趕緊動身前往。


    路過琴童相救的那片樹林,不由又想到了琴童,也不知琴童阿弟此去長安,是否已抵達,路上可受了饑寒?


    又想道:“琴童阿弟的主人張狀元,不知何時方能授予官職,否則,隻是個白丁,就算狀元又如何?老夫人還是可以不認這個女婿。那我如何才能早日脫得奴籍?加之現在鄭恆又來到河中府,不知他有何計較?”


    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走入客棧,見這客棧頗為奢華,想道:“鄭恆在這下榻處,不去見老夫人,卻喚我說話,不知何意?”


    於是進了鄭恆的客房,見到鄭恆,施禮道:“哥哥萬福!夫人說哥哥來了河中府,怎麽不到家裏來?”


    鄭恆深深地歎了口氣,對紅娘道:“我還有什麽顏麵去見小姑姑呢?我喚你來是為了什麽呢?當初小姑父在世時,曾答應這門親事,我這次來這裏,小姑父的孝期已滿,特地央求你能去夫人那裏說明情況,選一個吉日完成這件事,我也好和小娘子一起去給小姑夫下葬。如果事情不成,那一起路上難以相見。如果能說得肯了,我會重重地謝你。”


    紅娘冷冷地說:“這一節話就再也不要提了,鶯鶯已經和別人定了親了。”


    鄭恆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激動地說:“怎麽會有這種事?我聽說‘一馬不跨雙鞍’,那現在小姑父已經去世了,小姑姑怎麽反而後悔了呢?哪裏有這個道理?況且我與鶯鶯也曾弄玉偷香......”


    \"呸!”紅娘啐道,“你還好意思說,你那銀樣鑞槍頭,弄得姊姊上不得下不得,還以為是你一時身子虛乏,強逼了我試你,我身為奴婢,隻能讓你蹂躪,可是誰知你還是如此不頂用,你還好意思說?你要再說,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隱疾,看你臉往哪擱!”


    鄭恆一時語結,沒想到紅娘這小妮子竟然如此咄咄逼人,不由囁嚅道:“我,我,我隻不過那幾日沒有吃金槍不倒藥而已,平時可不這樣,我可是愛鶯鶯的......\"


    紅娘冷笑道:“倒不是這麽說。當日孫飛虎領著五千賊兵來時,哥哥你在哪裏?若不是那書生啊,哪裏得俺一家兒呢?如今太平無事,你倒來爭這親事了;倘被賊人擄去,哥哥如何爭得?”


    鄭恆強詞奪理道:“鶯鶯嫁給了一個富人家,也不枉了,卻要嫁給這個窮酸。難道我不如他嗎?我士族門閥的出身,又是親上做親,更何況兼有鶯鶯阿爺——我小姑父的命令。”


    紅娘見他這副德行,心中好笑。她抿嘴笑道:“他哪裏比得上你?別胡說了!你成天炫耀你家族的榮耀,依賴你出身於名門望族;就算你官位再升一級,也不能親上加親。你又不曾拿著羔羊、雁羽去邀請媒人,獻上彩禮去求婚。才剛洗完塵,就想過門?簡直是糟蹋了華麗的房屋和珍貴的屏風,玷汙了錦緞的被子和華麗的床鋪。簡直是糟蹋了精心梳理的雲鬢和掠過的月光,玷汙了珍貴的玉石和香花。簡直是村野到了極點!想當初,天地初開,乾坤始分,清者為天,濁者為地,人在其中生存。君瑞是個高尚的君子,鄭恆卻是個卑鄙的小人。”


    紅娘一番話把鄭恆罵了個狗血淋頭,卻也讓他無話可說。鄭恆明知紅娘是故意譏諷他,卻也無法反駁。他怒道:“別瞎說了,他一個人怎麽可能打得過那群賊人?”


    紅娘想他未曾親見,有此疑問情有可原,便說:“聽我給你解釋,那土匪飛虎將軍,他叛離了蒲東,擄掠了當地的人民,五千賊兵聚集在寺廟門口,手裏拿著鋒利的武器,大聲叫囂著要鶯鶯做他們的壓寨夫人。”


    “麵對五千賊兵,他一個人能做什麽呢?”鄭恆兀自不信。


    紅娘迴憶道:“當時賊兵的圍攻非常緊迫,夫人和長老都很慌張,他們商量著該怎麽辦,拍手高叫:‘兩廊不問僧俗,如退得賊兵的,便將鶯鶯與他為妻。’\"


    “小姑姑真是這麽說的?”鄭恆不可置信道


    紅娘點點頭,說道:“是啊。突然有遊客張生高聲喊道:‘我有退兵之策,為什麽不問我呢?’ 夫人非常高興,就問他:‘你有什麽計策?’”


    鄭恆聽著,越發心中嫉恨起來。


    紅娘接著說道:“張生說:‘我有一個朋友白馬將軍,現在統領著十萬大軍,鎮守在蒲關。我寫一封書信,派人送去,他一定會來救我們。’”


    鄭恆哼了一聲,道:“什麽白馬將軍黑馬將軍的,有用嗎?”


    “是啊,”紅娘這次倒是同意了鄭恆的說法,“我們也是這麽想的呀!沒想到書信送到後,大軍殺到,敵兵就退了,他們的圍攻也解除了。”


    不由想起當時情景,說道:“張生這個洛陽才子善於寫文章,他急忙寫了一封書信給白馬將軍。白馬將軍率兵趕到後,消滅了賊兵。夫人和小姐都對白馬將軍心存感激,因為他的威嚴而不兇猛,言而有信,因此她們都不敢怠慢於他。”


    鄭恆聽到紅娘的話,冷笑了一聲:“你這小妮子,真是越來越會編故事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你怎麽能肯定他會寫詞賦韓文柳文呢?這簡直是荒謬至極!”


    紅娘看著鄭恆的表情,心中感到一陣厭惡。


    紅娘道:“你又在罵我了!他憑著講性理齊論魯論,作詞賦韓文柳文,他識道理為人敬人,掩家裏有信行知恩報恩。你值一分,他值百分,螢火怎麽能夠和月輪相比?高低遠近都不要說了,我拆白道字給你個清清楚楚。”


    “這小妮子知道什麽拆白道字,”鄭恆不屑道說,“你拆一個給我聽。”


    紅娘眉頭輕挑,說道:“君端拆出來就是個‘肖’字,旁邊附著一個‘立人’,你是個‘木寸’、‘馬戶’、‘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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