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就立於兌換錢幣的櫃台之後。


    這裏擺放了一個較大的天秤以及一堆的砝碼。


    砝碼在漢朝的時候叫做權,權力也就相當於是平衡,權力若是失控天平就會徹底的傾倒另外一側。


    然後就是兩大木箱的五銖錢以及一箱馬蹄金。


    沒啥可說的,就兩個字。


    有錢!


    自打湧進來的人越來越多,認出張遠的人也是有的。


    敢進來看熱鬧的要麽是店裏的常客,要麽地位也不會太低。


    孫姓青年發現了多了櫃台之後就往張遠這裏走過來。


    他的同伴應當是認出了張遠,拉住了他然後低語了幾句。


    孫姓青年當即臉色就變幻了幾迴。


    自古以來位高權重者基本上是要跟商賈拉開的。


    大漢的勳貴雖然很多人都有生意,但都是讓家臣去操持。


    每一家都養有商賈身份的人掌管生意。


    就跟後世一些二代三代一樣,他們家裏麵那點工資怎麽可能讓他們家裏麵的人揮霍消費。


    不都在各個私企國企裏麵占據有股份,但是人卻不露麵,每年領的分紅就夠他們揮霍了。


    這樣一來,當官的有了自己的合法收入,也能夠抑製一下貪汙的現象。


    像張遠這樣一幅老板做派就站在櫃台內笑盈盈的看著店裏客人,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也是極少數的存在。


    “諸位,平陽公主將手下的產業交給本侯打理。


    本侯這人清心寡欲平易近人,所以將店鋪名更名為清平坊。


    做的還是文人生意,不過現在也摻雜了銅臭味,此處櫃台便是兌換錢幣之用。


    兌換比例便在櫃台前的木板上,諸位還請看一看,另外店鋪內的紙張價格是以往的二十分之一。


    至於店鋪後麵站著誰,諸位也知道,本侯說了自己清心寡欲那便不會胡說,往後本侯在店裏所得紅利皆會拿出來迴饋諸位貴客。”


    之前張遠跟老趙說的兌換比例已經讓人寫在了木板上。


    張遠略微介紹了一下,就不再說話了。


    進店的人對兌換錢幣顯然沒有什麽興趣可言,他們的心思全都在紙張上麵。


    價格可是以前的二十分之一!


    降價降到這種程度,張遠可謂又開創了一個曆史。


    所有人都隻是掃視了一眼木板上的內容,然後就湧到另外一邊去了。


    在決定鑄錢之後,造紙坊的規模擴充了五倍有餘,並且全力在造紙不比以前幹一段時間歇一段時間。


    昨天紙張還是奢侈品,今天就成了價格比竹簡還要低廉的商品。


    張遠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火爆的現象,因為隻有他這一家賣紙張,張遠想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當然要建立在不損害劉徹跟平陽公主的利益的基礎之上。


    紙張雖然是消耗品,但是消耗的速度基本上是固定的。


    今日清平坊賣了往日一年的量,那麽今日購買的人往後一年就可能不再光臨清平坊。


    接下來長安清平坊要做的就是往日買不起紙張的那些人的生意,以及兌換錢幣的生意。


    一天的時間過去,就如同張遠想的那樣,一個兌換錢幣的人都沒有。


    紙張降價的消息自打白日開門之後就傳出去了。


    從杜縣那邊趕過來買紙張的人都有,張遠做主降價的地方目前隻限製在長安城。


    擱在兩千年後,這叫做試點。


    天黑之後,即便人還是很多,張遠還是強製將門給關上了。


    眼前算賬的方式是用算籌計算,一根根竹棍就能夠精確地進行計算。


    看到清平坊的賬房都拿著竹棍在算今日所得,張遠心中突然萌生出了一種要把算盤搞出來的想法。


    算盤幾百年後才會被發明出來,其實現在已經有了雛形。


    古代的發明都不是突然從石頭蹦出來的。


    都不過是老祖宗們一代一代的積累,然後積累到巔峰的時候,就能夠應運而出。


    古代中國的發明是聚集了大多數人的智慧,恰巧證明了民族凝聚力的重要性。


    算盤其實不算什麽難弄出來的東西,隻要懂得加減跟見過實物還有四舍五入的規則,孩童也能夠造出來。


    打定了主意,張遠便想著要把算盤提前弄來這個世界。


    算盤一旦推行開來對經濟也是一種推動,而且可以極大地提高張遠現在所進行事業的效率。


    “侯爺,今日所得已經算出來了。”


    在八個賬房一個時辰的努力之下,終於是把收上來的所有錢都給算清楚了。


    “一共有多少?”


    “三千五百六十三金,半兩錢一千六百五十八萬。”


    劉徹早已經下令罷三銖錢行半兩錢。


    其他地方私鑄錢幣可能盛行,長安城也有許多私鑄錢幣。


    可清平坊最大的東家是劉徹,誰都知道有一半的錢會運到內府庫,所以大家來這裏消費要麽是拿金子要麽就是拿半兩錢。


    拿私鑄銅錢來糊弄皇帝,哪怕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金子拉迴倉庫,銅錢運到東市熔鑄。


    按月給內府庫跟平陽侯府結算。”


    “喏。”


    也沒一個人兌換錢幣,清平坊今日要做的事情也就這麽多了。


    張遠沒想到推廣一種新的錢幣會這麽難。


    在迴府的路上張遠想了許多也沒想到這裏麵的門道。


    等到了新安侯府,門外的守衛突然開口說道。


    “侯爺,夫人今日來了長安城,現在正在府內。”


    張遠眉頭一皺,他沒想到卓文君迴來。


    眉頭緊皺不代表張遠不高興,隻是擔心消息傳出去會在長安城掀起一場風波。


    大漢風氣是挺開放的,不過卻對階層看的十分重。


    千年前的周朝貴族,到現在還是貴族身份,即便家裏麵窮的不成個樣子,出門也是受人尊敬的。


    這時候恰好是新貴族接替舊貴族的關鍵時期。


    等到了東漢,新貴族才徹底壓下舊貴族成為國家的掌權者。


    秦朝滅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沒有處理好舊貴族,絲毫沒有給新舊貴族權力交替一點點緩衝。


    但是想想以秦始皇的霸道,他肯定不會對自己的敵人假以顏色。


    卓文君家裏麵有錢,可是地位低,這就是沒辦法擺脫的事情。


    張遠要是有個正妻,新安侯府有個主母,那麽卓文君不會有問題。


    可是張遠沒有正妻,以張遠現在這個年紀,外人肯定會風言風語,但是不會去議論張遠。


    他們隻會議論卓文君蠱惑張遠。


    所以張遠才不想要卓文君來長安,以免惹起非議。


    不過來都來了,張遠還是要擺出一副笑臉來,不能把擔心給展露出來。


    “文君,早知道你今日來長安,昨日就該跟我一同前來。”


    卓文君看張遠迴來了,趕緊上前挽著張遠的手臂。


    “今日他們迴家拉紙張,我這才知道你要做些什麽。


    終日留在藍田山下也不能幫到你些什麽,希望來長安城能夠幫你解決些麻煩。


    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怎麽會,你來了我就有說話的人了。”


    張遠拉著卓文君的手坐在了床上,自己想不通的事情說不定告訴卓文君,她能夠想到。


    做生意這一塊張遠真的比不上卓文君。


    張遠可能是一個好的產品經理,但肯定不是一個好的銷售經理。


    於是張遠就把心裏麵發愁的事情跟卓文君講了一遍。


    “阿遠你想錯方向了。


    你想要推行五銖錢,隻依靠兌換肯定是不行的。


    你要把五銖錢當成是商品不能當成是錢幣。


    你必須要讓大家看到五銖錢比市麵上流通的所有銅錢都強上許多。


    而且要靠商品交易的時候來推動五銖錢的流通。


    今日你們那清平坊的交易估計都是整數吧,也未從出現找零的情況吧?”


    卓文君略微一解釋,張遠就悟了。


    他得把銅錢先塞到那些人手裏麵去,當然免費塞是不可能的。


    最合適的方法,那就是找零!


    可是大宗交易的時候,那些客人都是用的金子,也都是買的一金價值的紙張,根本不用找零。


    拿銅錢購買的就更要命了,市麵上流通的銅錢沒有任何一種銅錢價值比張遠的五銖錢高。


    張遠不能為了推廣五銖錢就把兌換比例給調下來。


    一旦這樣做了,那麽他將會傾家蕩產,而且給予大漢的是一個更不穩定的市場經濟。


    如何找零一下子就成了很大的問題。


    因為金子跟銅錢兌換比例的原因,還有現在銅錢質量不如人意的原因。


    隻要交易數額達不到一金的亦或是多於一金不是整數的,大家都會選擇用銅錢交易。


    沒有人願意把金子花出去了,然後讓別人找一堆銅錢迴來。


    “你幫我想個辦法,我一想這個腦殼就疼。”


    “不應該啊,當初你賣鐵鍋的時候都能想到開酒樓的辦法。


    怎麽今日你如此困頓?”


    張遠頓時感到心累的一批,這是兩迴事啊。


    “可能是在太學時間太久了,經商的頭腦沒了。”


    “其實我也想不到太好的辦法,這種事情除非陛下頒布政令,不然太難了。”


    張遠無語了,連卓文君都想不到辦法,弄得張遠連把算盤整出來的心思都沒了。


    索性張遠一下子躺在床上閉起了雙眼,卓文君看張遠發愁到這種地步,於是上床給張遠揉起了太陽穴。


    曆史長河之中這麽多的案例,張遠開始努力勾動起自己的迴憶。


    關於這方麵的事情,曆史上一定有他也一定看到過,隻不過是一時想不起而已。


    張遠聯想起現在的金價銀價還有銅價。


    雖然金子一直比銀子要貴,但是實際上大漢的金子儲量要比銀子高了不知道多少。


    這也就是劉徹改革幣製的時候將銀子定位珍寶而把金子定為貨幣的原因。


    而金銀兵沒有承擔一個工藝品的作用,而青銅卻要被打造成各種器物,在五銖錢推行之後,銅錢兌換金子的比例不像後世那般離譜。


    大漢沒有用金子打造器物的習慣,反倒是一旦打造起青銅器物每一件都要用幾百上千斤的銅。


    而每當那些寫小說的人按照史實來寫西漢的貨幣現象,總是要挨噴,他們更習慣接受距離自己比較近的明清民國時的金銀銅兌換比例。


    殊不知道,明清之時經曆過兩次大的貴金屬湧入跟外流。


    這貴金屬自然就是白銀。


    聯想到這裏,張遠深思了一下白銀大量湧入的原因。


    那是因為明清中國的商品通過海洋貿易大量傾銷到海外,從而吸入了大量白銀。


    這就跟張遠現在的情況是一模一樣的,張遠通過銷售紙張吸入了大量銅錢,但是現在銅錢全都流入他這裏來,這並不是一種正常的現象。


    反之張遠要想讓自己的五銖錢外流出去,那麽就應該跟清末的時候一樣。


    通過外部的人向張遠傾銷商品使得五銖錢外流。


    可張遠完全不需要購買些什麽。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


    現在張遠到底需要什麽,大量收購然後用五銖錢支付貨款,使得五銖錢外流。


    等等!


    張遠突然想到清末外流的原因還有一點。


    戰爭賠款!


    這是國人的恥辱,但是現在卻給了張遠一個靈感。


    張遠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把五銖錢塞給到百姓的手中。


    賠款是不利己的。


    可是有另外一種方式。


    是利己不利人的,是要遭到詬病的。


    放貸!


    最直接讓金錢直接在市場流通的方法。


    在大漢貸款不是什麽難以看到現象。


    當初孝景皇帝要打仗還找全天下的百姓借錢。


    田蚡當初的第一桶金就是借錢給孝景皇帝打仗,然後七國之亂孝景皇帝贏了,吳國那幾個諸侯王富得流油,田蚡也跟著獲利了。


    戰爭是最賺錢的也是最費錢的,贏了賺錢,輸了傾家蕩產。


    皇帝都貸款,民間借錢的現象就更常見了。


    張遠不打算自己做這個生意,因為放貸背負的汙名太重。


    全天下最有名的高利貸當屬無鹽氏,他們做的最成功的生意當然也是借錢給了孝景皇帝。


    不過他們要比一半人更加瘋狂,他們把全部的身家都給了孝景皇帝,不僅贏了,更是攀上了皇家。


    這意義比賺錢重要多了。


    張遠眼下要是想把自己手中的五銖錢都放出去,尋找無鹽氏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想著想著,身邊還有卓文君按摩,張遠不自覺的就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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