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劉徹還是同意了褚達的辭官申請。


    小雨連續下了三天。


    長安城的空氣中都是血腥味與土腥味的混合味道。


    雨停了之後,竇太主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的行為。


    不管不顧的衝到了宮裏麵去找劉徹求情去了。


    劉徹見到以往不可一世的姑母就跪坐在殿下,心裏麵就一陣的感慨。


    要是沒有竇太主當年的極力相助,劉徹能不能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還是兩說。


    “姑母你何至於此,張湯已經查明姑母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


    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後與她身邊的人犯下的罪孽,姑母你年歲已經大了,還是起身迴家裏麵修養吧。”


    竇太主沒有了往日的強勢,以前下定決心跟董偃在一起之後,劉嫖就打定心思隻圖錢財不圖權勢。


    可現在那是她的女兒,被關在那幽閉的深宮之中,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麽下場。


    舐犢之情人皆有之。


    即使是一個被欲望衝昏了頭腦的老母親,也會時常惦記著子女過得好不好。


    “陛下真是折煞我了。


    我女兒給陛下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麽敢躲在家裏。


    此行前來隻想給陛下說句對不起,還望陛下能夠對阿嬌念及這幾十年的情分。”


    竇太主也知道劉徹對陳阿嬌現在沒有了愛情。


    但起碼姐弟之情還是存在的,陳阿嬌比劉徹年長幾歲。


    小的時候劉徹在宮裏並沒有什麽適齡的玩伴,當時孝景皇帝也已經定下了太子。


    所有人都圍在太子劉榮的身邊,那裏有人注意到劉徹這個皇十子的感受。


    童年的玩伴也就隻有陳阿嬌一人而已。


    要不然在栗姬拒絕了劉嫖的聯姻請求之後,劉嫖也不會立馬找上比陳阿嬌還要小兩歲的劉徹。


    主要還是陳阿嬌小的時候真的跟劉徹合得來。


    王娡的心思再深,在那個時候也遠遠比不上劉嫖的勢力強大。


    古往今來這麽多的長公主,唯獨劉嫖能夠以自己母親的姓氏為封號。


    由此可見竇漪房對劉嫖有多麽的寵愛。


    世人皆知,在竇漪房活著的時候,她喜歡誰誰便是能夠直達雲端的人物。


    劉嫖亦是如此。


    梁武王死了之後,在長安就是竇太後第一然後才是漢景帝排第二,第三就是現在的竇太主上一代的大漢長公主劉嫖。


    想想公主那麽多,能夠留下自己姓名的又能有幾個?


    而如今這樣一個女人還是劉徹的長輩卻因為愛放棄了作為大長公主殿下的尊嚴,還是兩次。


    “姑母還是起身吧,您盡管放心。


    皇後做的事情太過出格,朕必須得廢了她的後位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希望事後姑母不要因此有誤解,皇後雖然被朕廢了,但是她的生活水平還會跟以往一樣,不會降格。


    朕答應姑母,隻要朕在這位置上麵坐一日,就不會讓阿嬌在用度上麵受到委屈。”


    竇太主得到了劉徹準確的答複,心裏麵也算是有了底。


    她明白被廢是肯定的,隻要人還活著往後就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既然如此,我就謝過陛下今日對阿嬌的寬仁。


    我因為年邁身體不是太好,就不打擾陛下了。”


    說著竇太主勉強站了起來,開始一步步的往殿外走去。


    劉徹隨即給身邊的宦官使了個眼色,那宦官立馬上前扶住了竇太主。


    沒過多長時間。


    一封廢後的詔書就經過禦史大夫府頒布了出去,宣告了全天下陳阿嬌被廢,往後隻能夠居於長門宮的事情。


    劉徹在下完旨意後,立馬就派了大批的工匠去修繕長門宮。


    估計也是想到了幼時的承諾,下令從少府的倉庫當中取出了萬斤黃金,下令讓人研磨成粉。


    修繕長門宮的時候,把這些金粉全都塗在了長門宮的牆壁之上。


    另外還派了五百名宮衛去守衛長門宮。


    原本還有人想著落井下石的,但是見到劉徹這樣做了,長門宮便成為了一片禁地,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那片宮宇。


    張遠想要辦的事情隻是上了一封奏章就經過批準了。


    因為張遠沒有要求什麽官位,隻是要求隨軍上陣殺敵,對於這樣的人,劉徹向來都是不會拒絕的。


    戰亂年代,誰還會去組織一個人上戰場啊?


    眼下煩心的事情正是多的時候,張遠剛剛好在劉徹眼裏就是一個製造麻煩的人,現在張遠自己請求要去戰場,劉徹差點就沒鼓掌慶祝了。


    至於主父偃的事情,劉徹也沒有放在心上。


    衛青張遠公孫賀三人聯名上奏,而且主父偃當日在平陽侯府上說的話全是事實,聽見的人可不止張遠他們幾個。


    主父偃難道還能夠否認?


    既然不能就隻能夠乖乖地順從。


    劉徹廢後的消息,跟平陽侯府開靈堂讓眾人祭拜的時間沒差多少。


    張遠跟衛青第一時間便去平陽侯府祭拜了一番。


    劉徹人沒有過來,但是也讓宮裏麵的人送來了悼文,然後準許平陽侯府的請求讓曹襄承襲了曹時的爵位成為了新的平陽侯。


    作為大漢的長公主,平陽公主是不可能給別人施禮的。


    所以這麽一個算得上是大漢排名第一的侯爺的葬禮,就隻有曹襄一個孩子一直在給別人迴禮。


    整個曹家都被平陽公主給把持在手上,在長安城的曹家人一個個的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


    張遠還有衛青安慰了曹襄幾句,就跟平陽公主請辭了,想要直接迴去藍田山。


    “公主殿下還請不要太過悲傷。平陽侯還未長大,往後這一整個家族都要靠您撐著。


    日後若是有用得上臣的地方,還請平陽公主不必避嫌直接張口便是。”


    這幾天長安城都死氣沉沉的,宮裏麵也一點活力都沒有。


    除了劉徹下達了廢後的詔書,旁人就一點都不知道宮裏麵發生的事情了。


    平陽公主猶豫了一下,然後低聲衝著張遠說道。


    “你來長安城的那日下午,少府令褚達辭官了,我聽說太學令與少府令一向交好,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這個消息。”


    張遠的神色明顯緊張了一下,他真的不知道褚達辭官的事情。


    褚達本來在長安城就沒有什麽友人,估計他也不知道張遠來長安城的消息。


    加上事情發生的比較緊急,也就沒有來得及告知張遠這一消息。


    “多謝公主殿下告訴臣這個消息。


    不知道公主殿下知道不知道褚達現在人還在長安城中麽?”


    “據說他前日就離開了,但好像去了杜縣,應該是去找你的。”


    張遠絲毫不懷疑平陽公主說的這些話的真實性。


    好在平陽公主告訴了張遠這個消息,不然等會兒他跟衛青兩個人直接迴藍田山說不定這輩子就跟褚達這個朋友錯過了。


    至於褚達為什麽不直接去藍田山等張遠,張遠也猜到了是什麽原因。


    估計就是因為現在褚達沒有了官身,無法進入到上林苑管轄的範圍之中吧。


    當然以褚達在少府幹了這麽多年培養的人際關係,進入到上林苑肯定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但是現在褚達肯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被迫辭官,能夠少招惹一點麻煩就少招惹一點麻煩,對此張遠是能夠理解的。


    “公主殿下,臣還有一肚子的疑問想要問褚達,今日就先拜別了。”


    張遠已經張口說了要辭別的話,衛青也沒什麽要繼續待下去的欲望。


    “殿下,臣也要趕往鼎湖延壽宮,籌備開府的事宜,就此別過。”


    “嗯嗯,你們兩個都是大漢的棟梁之臣,往後做事切記要穩重。


    小心駛得萬年船。”


    “多謝公主殿下告誡!”


    ......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小雨,雖然沒有到泛濫成災的地步,但是長安城到杜縣這一條路上滿滿的都是泥濘。


    張遠喜好穿素淨的衣服,以往像是這種天氣從來都不出門的,更別說騎在馬上馳騁。


    衣服上因為濺起來的泥巴搞得一團團的都是黃色的印記,總會讓張遠想到那種令人作嘔的東西。


    接二連三的事情衝擊過來,讓張遠也沒得心情繼續在意衣服是不是髒了。


    “遠兄,我估計褚兄是因為巫蠱的事情受到牽連了。”


    在馬上,衛青看張遠滿臉的都是擔心,不由得就把自己心裏麵的猜測給說了出來。


    “肯定是,要不然這個當口,管理皇宮財政還有天下山野賦稅的少府令即便是辭官,陛下也不會這麽快就放他走的。


    看來是少府出了問題,褚達他不得已必須辭官。


    張湯那個人,褚達要是不辭官的話,真的被抓進廷尉府,下場肯定不會太好看的。”


    “這麽說遠兄你是支持褚兄辭官的?”


    “自然是支持的。


    伴君如伴虎,如果不是我現在已經涉及官場太深無法自拔。


    另一方麵陛下又不會放我走,你以為我真的是因為當官當上癮了才會有這種變化?”


    “我還真的以為遠兄你開竅了。


    原來還是跟以前一樣。”


    “哈哈,我還是從前那個少年,兄弟!


    大家都說我是為了大漢,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從始至終就隻是個自私的人罷了。


    若是為普通百姓,隻要我一家吃飽我便不會再管世人的死活。


    現在我是大漢的卿大夫,全天下的百姓們隻要生活過的好了,大漢兵強糧足,陛下就會開心。


    我這個當大官的就不會因為有個天天心裏麵裝著煩心事的天子而殞命。


    你別看我搞了這麽多東西出來,實際上就是為了活得好一些。


    至於近些時日接二連三的挑釁陛下,隻是為了要讓陛下對我的計劃更加的看重。


    不然你真以為我張遠變成了那個生死不懼的大丈夫了?”


    衛青緊緊皺起了眉毛,不是因為張遠的自私自利,而是因為張遠話裏話外透露出來的信息。


    “遠兄你的意思豈不是說你將來做的事情都會讓大漢變得越來越好?”


    “不僅僅是越來越好,我要做的事情會改變大漢的格局。


    你有想過以大漢的國力能夠支撐你打多少次戰爭麽?到時候耗盡了國力而沒有徹底征服匈奴人亦或是把匈奴人趕跑。


    大漢就會麵臨內憂外患的危機。


    當然匈奴是一定要打的,我們必須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結束掉對匈奴的戰爭,才能夠讓大漢接下來的數百年不會再有外族入侵的危機。


    而且大漢也不會被對匈奴的戰爭給拖垮。


    青弟你有信心一戰平定河套,再一戰定漠南,第三站定河西,最後一站平定漠北麽?”


    河套是張遠這次的主要目標,其實也是難度最低的。


    熟悉河套地區的人都知道,這裏天生的環境讓河套地區的匈奴人必須要跟漢軍麵對麵硬剛。


    一百萬匈奴人,張遠不懂什麽兵法都有信心拿五十萬漢軍屠個幹淨。


    這次衛青手底下有十萬大軍,加上奴軍超過二十萬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河套地區的匈奴樓煩王還有白羊王有多少人張遠不知道,估計就連這兩個匈奴王他們都不知道,但是加在一起肯定是沒有二十萬的,連十萬都懸。


    軍臣自己的部族才剛剛過十萬人,兩個匈奴小王能有多少兵力?


    這麽多的兵力,要是讓張遠指揮,肯定就把那些奴軍挪用去修建城池,開墾荒田。


    其餘十萬正規軍就在河套地區把自己當成是一根釘子在那裏契著,來多少匈奴人便殺多少。


    “嗬嗬,不敢說一戰功成,此生隻要匈奴還在大漢北麵騷擾,我衛青便一直戰到死。”


    “你在想什麽美事呢?


    我剛剛都白說了,你以為大漢的幾千萬百姓能夠讓你一直在北邊征戰?


    你一直戰到死沒有事情,可別把大漢的百姓給拖累了。


    對匈奴作戰,我們一定要控製在十年之內,爭取四次或許三次就把匈奴徹底的消滅掉。


    對了我記得你有個外甥叫霍去病,今年多大了?”


    “你怎麽提起那個不成器的小子了?


    他今年應該有十歲了,平時就跟我在宮中一起伴在陛下左右,也是為了不讓他與長安城那些三教九流纏在一塊。”


    “哎,才十歲啊...


    你迴頭好好管一管你那個外甥,讓他千萬不要喝生水!”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這輩子沒求過你什麽事情,這件事情你一定得放在心上。


    這件事情對你我都很重要,對霍去病更重要,對大漢對陛下也同樣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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