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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院離壽安院確實遠,白明心和侍書兩個人走了好一會,才看到路上有稀稀拉拉幾個小廝在拿著掃把掃雪,又走了三四刻鍾,才遠遠的望見壽安院那塊寫著福壽兩全的匾額。/p


    織錦的鬥篷此時卻有些中看不中用起來,冷不丁白明心打了好大一個哆嗦。/p


    侍書怕凍著自家小姐,見門口沒有守著的丫鬟,便快步走上前,報了一聲大小姐來了,就打算掀開門簾讓白明心進去暖暖。/p


    才剛掀起一小半,就打裏麵走出來個丫鬟,把她們攔在了門外。白明心認出這個丫鬟是老夫人跟前的得力的大丫頭鸚哥。/p


    鸚哥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後說,“給小姐請安,老夫人今日早起忽然有些頭疼,屋子裏人多了就難受,還請小姐在門外稍候,等老婦人稍好些了,奴婢再來請小姐進去。”/p


    鸚哥的語氣聽著和和氣氣,但裏麵的意思卻分明是讓她們在外麵凍著。/p


    白明心一聽就知道這是她祖母整治她的法子,眼神一動,就順著鸚哥的話往下說,&ot;既然祖母身子不舒服,還煩請鸚哥姑娘幫我通報一聲,明心不敢擾了祖母休息,明天再來像祖母問安。&ot;/p


    &ot;哪有什麽擾不擾的,老夫人隻是早起有些不適,沒什麽大礙。再說小姐是老夫人親親的孫女,若是不跟老夫人打一聲招唿,就這麽走了,怕是老夫人要怪罪奴婢的,還請小姐可憐奴婢一番,還是請小姐稍等片刻,這個時間夫人也快到了,您和夫人一塊進去豈不是兩全了?&ot;/p


    侍書本來還有些迷糊,聽了兩人的對話,腦子這才轉過彎來,眼神往白明心的鬥篷上瞅了一眼,沒有出聲。/p


    白明心倒是冷笑一聲,她原本還奇怪,鸚哥看著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得了自己祖母那麽大的器重?今日聽了她這一席話,才明白這鸚哥成了她祖母主心腹之一的原因。/p


    今日若是她祖母真的頭疼,大可不必見她,讓她直接走了了事,這分明是個下馬威,到了鸚哥的口裏,三言兩語就把兩邊的話全說了,讓她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p


    白明心涼涼的看了一眼鸚哥,誇她道:&ot;鸚哥姐姐當真生了張巧嘴。&ot;/p


    鸚哥衝白明心微微一笑,低頭侍立在屋門口,幾個人就這麽僵持在這兒。/p


    白明心又打了好大一個哆嗦,侍書想著手爐裏的炭快燒沒了,剛打算再添上一塊,白明心就眼疾手快的攔住了她,不讓她有絲毫動作。/p


    聽琴歇了添炭火的想法,隻用手拍了拍落在白明心身上的雪,然後侍立在風吹過來的方向,期盼著能擋擋風。/p


    好一會兒,才看到白夫人才領著王媽媽來了。/p


    白夫人看見白明心站在屋子外麵很是奇怪,又看到鸚哥也低著頭站在門口,還以為白明心那裏不順意,鬧了小別扭。/p


    “你傻乎乎的站在你祖母房門口做什麽?怎麽不進去向你祖母請安去呢?”,說著牽起了白明心的手,頓時嚇了一跳。白明心的手冰的像塊石頭似的,白夫人又去摸白明心的手爐,也早就沒了餘溫。/p


    “明心?”,看著白明心一句話也不迴答,白夫人嚇壞了,不由自主的提高聲音喊了她一聲,急忙把自己的手爐放到白明心手裏,又把大氅脫下來給女兒披上。/p


    “娘親,女兒沒事。祖母頭疼,女兒不能吵祖母,就在外麵待了一會。”白明心出了聲,聲音弱弱的,聽的人心都要碎了。/p


    看著凍的小嘴發青的女兒,白夫人何其心疼?轉頭看向鸚哥的目光像是戴上了冰碴子,“既然老夫人身體不適,為何不提醒小姐先迴去?又為何你們三個都站在門外?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來!”/p


    白夫人從來都是溫柔且優雅的,看著白夫人與往日截然不同的眼神,鸚哥心虛的躲閃著白夫人的目光,正要說話,又從屋裏出來了個上了些的年紀的管事婆子,自稱周媽媽。/p


    “老夫人請夫人和小姐進去。”,周媽媽恭敬的彎著腰說。這句話把要問責鸚哥的白夫人硬生生的打斷了。白明心拉住了還要再說些什麽的母親,朝她搖了搖頭。/p


    看著看似恭敬的鸚哥和周媽媽,白夫人又不是傻子,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摸了摸白明心的頭以示安慰,然後跪在了主屋門口,高聲說道:“既然母親身體不適,兒媳就先帶著明心迴去了。明心頑皮,怕擾了母親靜養,近幾天兒媳一定看好她,不讓她來壽安院擾了母親的清靜。還請母親好好養身子,今天的事,兒媳會一五一十的跟老爺說清楚,想來老爺也會同意兒媳的做法的。”說罷再行了個大禮,就帶著白明心轉身離開了。/p


    鸚哥和周媽媽對視一眼,同時進了屋子。屋子裏生著好幾個火爐子,絲毫感覺不到冷意。/p


    坐在高位上的老太太穿著件團壽紋的緞裳,精神矍鑠,手裏捏著一串沉香木的佛珠,正在喝著茶。/p


    “人走了?”,老太太問。/p


    “迴老夫人的話,夫人來把小姐帶走了。”,上了年紀的媽媽迴答。鸚哥則自動走到老夫人的身後,給老夫人捶著肩膀。/p


    老夫人猛的一拍桌子,一張看著和善的臉上布滿厲色,“放肆至極!”/p


    鸚哥兩人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p


    “程氏嫁到我白家來,不但沒能為我兒添個能繼承香火的人,還如此的不恭不敬,生下這個孽障白明心專門來氣我。”/p


    周媽媽勸道:“說到底小姐不過是個姑娘家,礙不著老祖宗什麽事,老祖宗何必跟個小丫頭置氣?老祖宗您是有天大的福分的人,小少爺肯定會有的,到時候小姐若能嫁去那些高門大戶的,還能幫襯一二不是?”/p


    “這丫頭在家裏一天,我就一天舒坦不了,”白老夫人搖搖頭,“三年前我去相國寺上香時,一時興起拿了她的生辰八字去找了廣平大師算,廣平大師說的明明白白的,這丫頭命硬,別的都沒什麽,單是克了白家子孫運這一條,我就斷斷容不得她!”/p


    周媽媽一愣,她沒想到還有這麽個緣故。/p


    白老太太又問鸚哥,“白明心迴來的時候,是從正門還是側門進來的?”/p


    “迴老祖宗的話,是從西北角的側門進來的。”/p


    白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她這個兒子還算有點頭腦。/p


    大魏雖政事立法上嚴苛些,但對待女子還是頗為開明的。作為女子,雖然還是要學那些能討好公婆丈夫的東西,但是她們除了不能繼承家業當官斷案,能享受到一切男子所擁有的權利,紫金城的大道上還時不時的能看到世家小姐縱馬狂奔,肆意歡笑的倩影。不讓白明心從正門迴家,已經算是對她極大的侮辱了。/p


    鸚哥輕聲詢問白老夫人:“接小姐迴來的王媽媽昨日午後來跟老祖宗迴話,老祖宗正在禮佛,奴婢就讓她今日過來,老祖宗可要見她?”/p


    “不見了,你去庫房隨意挑幾件東西賞了她。告訴她,若是她能把孟姨娘伺候好了,在我跟前就算是有功了,若是孟姨娘再能添個一兒半女,那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麵。對了周媽媽,最近老二可有去孟姨娘那兒?”/p


    老夫人原本就派周媽媽留意這些事情,周媽媽對這些知道的了如指掌,“稟老祖宗知道,老爺一月有一兩次宿在碧波院,其他日子不是在書房讀書就是歇在自己的存明院。”/p


    老夫人又問,“清漣院有沒有說什麽不好的話?”/p


    “夫人那邊跟以往一樣,安靜的很。”/p


    “還有其他什麽消息嗎?”/p


    聽到老夫人的問話,周媽媽就把自己知道的大小消息都跟細細白老夫人說了一遍。/p


    “做的很好,以後還是照例這麽盯著府裏,”白老夫人誇獎周媽媽道,“另外白明心那邊也派兩個人盯著,平南候府舉辦的春日宴雖說是在明年三月,但也不能出了什麽岔子。”/p


    周媽媽一一應了,又有些猶豫的問道:“小姐那邊,要不要派人找個大夫去看看?小姐似乎凍的時間久了,萬一出個什麽好歹,老爺那裏也不好交代啊。”/p


    老夫人毫不在乎,“不過是個丫頭,既不能掙個功名光宗耀祖,又不能承了白府這份家業,虧得老二兩口子還把她當個寶似的攥在手裏疼著,要有個好歹到還省的我費心思了。周媽媽,廣平高僧給的批語我也跟你說過了,這個丫頭,不是個省心的,你怎麽現在到還心軟起她來了?你若是真心疼這個小姐,就跟著去琉璃院伺候吧,不用迴壽安院了。”/p


    周媽媽家裏有個跟白明心差不多大的孫女,大家族裏的事情她不懂,隻是想起她剛剛看到那張凍得通紅的稚嫩小臉,就覺著有些可憐,就說了那麽一句,被老夫人當眾責罵之後,她也不敢吱聲了。/p


    “行了,你退下吧。”白老夫人念了一聲佛號,然後閉上了眼開始轉著手裏的佛珠串。/p


    “是。”周媽媽退下去了。/p


    過了一會,老夫人估摸著到該去佛堂的時辰了,跟安靜的站在她身後的鸚哥說道:“把廣平大師親手抄寫的金剛經放到佛堂裏去,我在佛堂禮佛的時候,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攪我。”/p


    鸚哥應了聲是,躬身送著老太太去了佛堂後,也去忙自己的事情了。/p


    壽安院的佛堂富麗堂皇,佛祖被恭敬的供奉在最中間的位置上,低垂的眉眼似乎看著跪在佛龕前的白老夫人,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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