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有十五歲啊,來的時候因為年齡不夠,母親果斷的把二妹的身份證讓三妹帶上。讓三妹用二妹的身份證來參加工作。


    那時候的身份證管理製度還沒有那麽嚴格,年齡小或者年齡大的人都會借用別人的身份證。人事急於招人,隻要看到麵前的身份證,年齡在她們要求的範圍內,都會默認接受。所以身份證與本人不符合,人事在這方麵也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這次溫州求職,因為韓舅主管招募這一塊,所以,更容易辦事了。身份證與本人不符的問題,自然也就不是事了。


    三妹這次與我一起出門後,明顯變得格外溫順,沒有發脾氣,也沒有無中生有,一直在身邊聽著我們與外人溝通,看到我們怎麽做她就跟著學。


    每當閑暇之餘看她的時候,我的心便隱隱作痛,她才十五歲啊,跟著我們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的未來全靠我們來帶啊!


    看著她笨拙的拿著螺絲往袋子裏麵裝,看著她吃力的抱著一大筐螺絲釘擺在台麵上。看著她把碗刷的上麵還留有飯漬,看著她笨拙的揉搓著衣服,經常把內褲和襪子放在一起洗,經過我私下的的教導後,這算是一點點的改過來。她很認真的聽我說的話,沒有反駁。反而是聽話照做。


    三妹變了,變得懂事了,有那麽一瞬間,感到格外的心痛。她的跋扈在無形中被扼殺了,變得不再是從前。雖然說這是好事,但我在恍惚的看到這一切時,心感到不安。


    想起我的十五歲,沒有人教導,一個人扛起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突然又覺得三妹是幸運的,在她踏入社會的時候,至少有個人帶路。而我相比於她,顯然有點可憐了。


    這次出來,再也沒有在家裏麵的那種跋扈氣焰,做什麽事情都是默默無聞,也沒有那種碎碎念,有時候我會出現幻覺,這還是……我的三妹嗎?


    看著她對著碗中漂浮的幾條白蟲發呆,我會悄悄的出去給她買幾塊麵包帶迴來。生怕她餓著。看著她拿著厚厚的一遝紙去衛生間,我會拿出衛生巾遞到她麵前。這種關心都是無聲的。三妹會默默的接下。並果斷的轉身離開。


    讓我舒心的是,她這次來沒有哭沒有鬧,沒有鬧著迴家,相反是安安穩穩的聽天由命,跟在我們身後,靜觀其變。


    有那麽一瞬間。我會感動的淚雨潸然,她還是個孩子啊,怎麽就這麽那麽聽話,在如此不堪的條件下低頭,她可以鬧的,但她沒有,她可以哭著要迴家的,但她也沒有。


    是什麽促使她能夠理智的看待眼前這破爛不堪的殘局呢?我很難理解。但就是她這樣的冷靜對待,也讓我愧疚不已。


    她在走我曾經走過的路,我在目睹著她脫離學校,踏入社會後所看到的不堪。我經曆了舅媽的毒舌攻擊,她看到了這所有說起來傷心垂淚的一切。


    我們坎坷的旅程在五金廠裏結束,又要開啟一場虐心的考驗,但我們都沒有說後悔,任由社會上的現實來擺弄我們的心靈,乖乖的舉起了雙手。


    那一刻,我特別的心疼三妹,源於她的年齡小,她不諳世事的心剛接觸社會便目睹了這一赤裸裸的現實。


    以前所有對三妹的怨恨,好似在離家後變得虛無了。我開始去試著放下以往的偏見,用粗糙的關心,笨拙的去愛護三妹。我知道,她看到我的迴應了。但我看出來了,三妹的不自在,但她沒有排斥,而且不自然的接受了!


    受過傷的兩個人,在孤獨旅程中相互攙扶,磕磕碰碰中互相療愈。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她像個跟屁蟲一樣走在身後,當我想伸手去牽她的時候,她固執的避開了,她還是有些忌諱在心頭!


    就這樣,我們四個人厚著臉皮留了下來,麵對車間裏那幫人不屑的目光,我們四人本能的低下了頭。誰曾想到,在家裏如此跋扈的三妹怎麽就溫順起來了!


    源於對社會上人的恐懼還是說她這種窩裏橫被現實打敗,這很難說,總之,三妹變了,變得格外的懂事聽話。


    而我知道她之前的種種劣行,在看到她對社會妥協的時候,我變得格外的痛心疾首。她那麽小,就開始了向社會低頭,她以後要一直這樣子,該怎麽辦啊?


    我又有點於心不忍。


    秋風中夾雜著一絲絲炎熱,晚上下班後,四人迴到小房間裏,這讓本就狹窄的房間裏無法挪動身子。


    於是,我們一個人,一個人的進去,找到屬於自己的睡位後,後麵的人跟著進去。


    四人都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們會一致的看向頭頂的那扇小窗戶,夜的燥熱,它隻能傳遞過來一點點的風。我們躺下後,渾身出汗。可是又能怎麽辦呢?


    秉承著心靜自然涼的想法,把心靜下來。


    很多時候,我和大豔交流著心得,她們兩個小的聽著。對現實的無奈,讓我們在交流的時候,格外的難受。


    人在外,心卻不知不覺的飛到了遠方。


    人在異鄉,遭受了這樣艱苦條件的錘煉,讓心無時無刻不在徘徊,想那個沒有溫度的家,想再次當一個逃兵,可是,麵對身邊躺著的三個人,悵然的歎氣,人不知不覺開始恍惚起來……


    為什麽四處漂泊,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很卑微的存在於世上,究竟怎麽過才能夠符合心意,身邊的三妹興許是太累了,沒有多大一會兒,便聽到她均勻的唿吸聲,她很明顯的已經進入到了夢境,不知道在哪裏?有沒有她喜歡的事物?有沒有她在乎的事情?有沒有中意的東西?


    隨手摸了摸三妹的額頭,手上沾滿了汗水,不得不坐起來,將門口掛著的毛巾取下來,將她的額頭擦拭一番,過後又緩緩的躺下。


    此時,又聽到了大豔發出輕微的啜泣聲,她想必也在難過,想到一處的時候,觸景生情了!


    我沒有去安慰,我怕安靜的夜空被我攪亂,大豔要哭就哭一會吧,誰還沒有個情緒。


    當我在臨睡前再去撫摸三妹的額頭時,不小心觸到她的眼睛,手瞬間感到濕濕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濕潤不是汗水。我不安的側轉過身子,內心無比的慌亂,三妹好像也想家了……


    這縫縫補補的日子啊,到底該怎麽繼續下去啊,每個人都保持著平靜,可是夜深人靜,自我審視的時候,又都露出馬腳,又要如何麵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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