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父母親一年四季都在田間地頭勞作,不是拔草便是施肥,要麽是整理地溝,反正從來沒有閑下來的時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天都是這樣,每月亦是如此,年年歲歲都是這般輪番著上演。


    也隻有到飯點的時候院子裏才有他們的身影,那時候搞不清楚,怎麽有那麽多的地裏活要幹?


    我的迴來暫時可以讓母親不那麽辛勞,至少每天的三頓飯我可以用拙劣的廚藝做出來,這樣母親便可以有短暫的時間休息。


    三妹還是保持著吃飽坐餓的樣子,每頓做好飯後便拉著陰沉的臉走到廚房去盛飯,然後有氣無力般跌跌撞撞的向屋內走去,碗裏經常有飯潑灑出來,每當這時一群雞兒飛撲過來,聚攏一團瘋狂的啄地上冒著熱氣的飯。小黃也會過來湊熱鬧。三妹前麵走,後麵塵土飛揚,雞鳴狗叫,好不熱鬧!


    過一會兒吃完飯後再把碗端出來,繼續躺在床上,要麽是瞪眼看房梁,要麽是摳床頭位置的牆壁,久而久之牆上麵的白灰被三妹摳出了一大片,裏麵的水泥磚也被無情的露出來。父母們從最開始的哀聲長歎到最後的裝作什麽都看不見。


    三妹與我之間的交流少之又少,因為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更不知道要怎麽溝通。我們從小的關係就沒有融洽過,所以長大後也不怎麽親密,反倒是三妹對我處處懷有敵意,稍有不注意的時候便會聽到她嘴巴裏的碎碎念,不停的咒罵著我如何如何。或者是將罵人的字條,丟在我的枕頭上!


    而我總是隱忍著,不去爭執,因為我知道越是這樣我們之間的關係會越難處。


    在三妹麵前我學到了不去招惹她,不去觸怒她。


    迴憶起小時候,總會記得父親無情的雙腳踢打我的時候,挨打的人在哭,三妹在一邊譏笑,我們的關係似乎從降落在這個家庭的時候就不那麽的相親相愛,更多的迴憶事件會證明我們之間是“仇人”的關係。


    迴到家後的我每天的任務便是整理家院子裏的雜活,灑掃庭除。樂此不疲的忙碌著。我做不到像三妹那樣吃飽了就睡,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有時候腦海裏會有一個畫麵出現,假如我以後成家了,我想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很賢惠的家庭主婦。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家裏收拾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想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臉紅了起來,誰又在遠處等著我,誰會有這樣的福分?


    愛幻想的女孩總是會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而我把這些不切實際當成了一個夢想。甚至有點期待那個畫麵快點出現。


    看著院子裏幹幹淨淨的場景,忍不住的深唿吸一下,搬著凳子坐到屋簷下,擦拭著臉上的汗水,仰頭看著漫天的雲卷雲舒,心情也舒服多了!如果拋開沒有工作的困擾,我想此刻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刻,四周高大的白楊樹在隨著微風來迴的搖擺,鳥兒不停的在枝頭叫著。


    忍不住閉上眼睛側耳傾聽,那一刻心迴到了最初的寧靜,沒有一切外界的所有束縛,隻在此刻,我得到了心靈上的解放!


    美好的時刻總是會不經意間的被打亂,正在閉眼享受著短暫的休息時,三妹又在屋裏不停的罵罵咧咧,本能的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的一切,院落裏小黃依舊是依偎在我身旁,三妹的罵聲更加的大了!


    那一刻不知道自己是進去了解一下狀況,還是說在外麵繼續聽她辱罵出來的髒話。


    我不知道這樣的髒話是從哪裏學來的,怎麽每句話裏都會夾帶一些,而這樣的話語我根本就說不出口,本能的想試著去模仿一下,嘴巴張開抖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來聲音。


    有一瞬間我覺得三妹這樣發泄情緒也是可以的,至少罵出來了,心裏痛快了,而我心裏即使有萬般苦,但不知道怎麽去發泄,隻能默默的隱藏在心底,時間久了性格越來越懦弱,越來越會看人臉色,就連自己的看法也不敢輕易的表達出來。


    此刻才深刻的意識到,我與三妹的性格完全是相反的,三妹是心裏有什麽不爽直接表達出來,有時候可能表達的有點偏激,但是這樣也恰恰是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大聲 哭喊辱罵,隻會小心翼翼的趁人不備的時候,讓眼淚肆流,做到了用眼淚來洗刷所有的不愉,在這方麵我有時候甚至會羨慕三妹,她可以毫無遮攔的,隨心所欲的去表達心情。


    那種碎碎念的辱罵可以把身邊的人震懾住,帶來的恐懼感也隨時俱在。我做不到那樣,甚至身邊有個臨摹的版本,我也扭扭捏捏半天做不出來。在情感表達上我學會了抑製,而三妹則是一股腦的發泄。


    或許在常人的眼裏,三妹這樣的舉動有點神經質,但這也是自我發泄的一種方式,她的世界裏也需要被關注,也需要被理解,更多的原因還是原生家庭裏所帶來的後遺症。父母們都忙於生計,每天在田地裏忙碌,哪有時間去關心我們的成長過程?


    與其說我們是父母的孩子,不如說是他們的附屬品。隻有田地才是他們的孩子,因為從春播夏長秋收冬藏,他們看中的是田地給他們帶來收獲的喜悅。


    相反的,我們一個、兩個的輟學,出去打工又沒有資源,自食其力的年齡裏,在家卻無所事事,父母們想必內心也是極其痛苦的,特別是在村裏人麵前被他們指指點點。


    而他們像是已經接受了孩子不成器的事實,不想去表達什麽了,所以每天放下碗筷便是背著鋤頭上地,我在想,那一刻是不是也是為了躲避!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的,而我們家的狀況細想起來,真的令人堪憂,而我的又將何去何從真的不知道?


    一片茫然,也知道長此以往在家待著不是長久之計,鳥長大了要學會離開巢穴去展翅飛翔。那我又將要飛向哪裏?


    依賴父母們的關係網也實在找不出更好的出路。而我的人生又將怎麽發生轉變?更加無從知曉。


    而這時候傳入耳際的,依舊是三妹罵罵咧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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