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輕撥了撥腕上纏繞的佛珠,也笑著迴應:“如此也可。”


    十禾像是打開來了話匣子,開始絮叨起來。


    “我阿娘的手藝,許不大好,但她於烹煮飯食一類,又實在喜歡的緊,動不動就喜歡下個廚,來荼毒我和我阿爹,我家廚房存在至今頗為不易,有一迴還把抹布當了木耳,給我阿爹燉了湯喝……”


    十禾歡歡喜喜地踢踏著路上的石子,喋喋不休,陸離卻是不厭其煩,含笑聆聽,配合著微微點頭。


    周身之境,緩緩後撤,不過一會兒功夫就遠遠地瞧見了,那間居住已久的木屋,煙囪裏頭卻是傳出了些許濃重黑煙。


    許是白虎娘又下廚做飯禍害人了,十禾在心底為白虎爹默哀。


    隔著窗便瞧見,白虎爹耷拉著雙肩,跪在搓衣板上,雙手揪著耳朵聽訓。


    白虎娘則氣的柳眉倒豎,一手拿著鏟子,一手叉著腰不停數落:“你瞅瞅你……”


    陸離立十禾身旁,掩唇輕笑道:“咳咳,令堂頗具威嚴。”


    十禾頗為尷尬,走道窗邊伸手敲了敲,喊道:“阿娘。”


    白虎爹白虎娘一齊迴過頭來,麵上俱是驚愕之色,隨即,白虎娘便急忙歡喜地打開門,白虎爹也從搓衣板上,揉著酸痛的膝蓋,勉強站了起來快步走來,中途倒是不免兩個踉蹌。


    白虎娘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吟吟笑道:“禾兒怎麽迴來了,叫為娘瞧瞧,可有吃什麽苦?可瘦了?”


    說著便拉著十禾,讓她在眼前轉了個圈,細細看她纖瘦腰身,不由得蹙眉輕歎:“怎麽像是瘦了。”


    十禾內心,止不住地湧上幾分苦澀。


    “此番,可是帶妖君迴門的?”白虎爹拍拍她的肩問,遂又瞟了陸離一眼,皺了皺眉毛疑惑道:“這妖君,怎麽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心頭似乎被什麽東西攪了攪,鈍鈍發痛,十禾垂目努力笑說:“他……他不是鄢墨。”


    陸離施然輕笑,做禮道:“伯父,伯母安好,在下陸離。”


    白虎娘和白虎爹瞬間如遭雷擊,雙雙瞪大雙眼,驚愕轉身握住對方的手,又齊齊扭頭,將十禾與陸離上上下下掃視一番。


    白虎娘不知何時鬆開了和白虎爹相握的手,掏出塊帕子,捏在空中一甩,放在了眼下,做泫然欲泣狀:“兒啊,你莫不是,紅杏出牆?”


    白虎爹附和道:“禾兒呐!這可不地道啊!”


    十禾心頭的幾分苦澀之意,瞬時被這兩句話擊的粉碎。


    她牙根微微發癢,上前一步,正要說些什麽,卻隻聽得“砰”的一聲,那方才打開的門,已緊緊關閉。


    她的額頭,不偏不倚地撞在了緊閉的門板上,她一手揉著額頭,一手大力把門板拍的亂響。


    “阿娘!開門!”


    話音剛落,窗內已飛出個“此屋無人”的木牌子,“咣”的砸在十禾腳邊,除木牌外,還有一袋裝滿草藥的包袱也一起滾到十禾腳邊。


    白虎娘從窗子裏探出頭來道:“以後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呀!”


    十禾無奈:“娘親唉,你先開個門,聽我說……”


    “禾兒啊!不怪阿娘心狠,實在是那妖君過於嚇人,你爹他年紀大了不禁嚇的,你此番離開千萬記得別說你是我閨女啊!”


    十禾無語望蒼天:“唉,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白虎娘隨即以帕掩麵,垂眼抽搭,作哭泣狀:“實不相瞞,你是我從亂葬崗撿迴來的。”


    亂葬崗?


    十禾的腦門頓時豎下了無數條黑線,“要不要那麽慫?連你家閨女都不要了?再說了,我走了,他又不是不認識咱家?一味地逃避是沒有作用的!”


    “啊?”白虎娘掩麵的帕子掉在地上,那張臉上誠然是半滴眼淚都沒有的,她再度和白虎爹相對,兩雙手相執,麵麵相覷。


    白虎爹皺著眉毛,神色凝重地點點頭:“說的也有道理。”


    隨即那扇門再度“砰”的打開,摔在兩邊的牆上,險些掉下來。


    “你們想通了?”十禾退後兩步,疑惑道。


    白虎爹肩上背了個包袱,雙手白虎娘的手握在手心裏頭,白虎娘一臉甜蜜地靠在白虎爹肩頭:“我們決定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


    十禾深唿吸,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確定不是逃命?”


    “哎呀,小孩子家家瞎說什麽話呢!真的是!”白虎爹麵對質疑,隻是拍了拍白虎娘的手,滿臉的柔情。


    “這不是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早早有了你,都沒有帶你娘去遊曆遊曆,大好的山川,現在你也大了,我們也出去甜蜜一下子。”


    說著這等慫包的話,竟然是臉不紅來心不跳,太可恥了!


    ……


    白虎娘看向陸離滿臉的慈愛:“我家禾兒暫且就交給你了,若有一日不幸身故,便知會我一聲,這麽多年的母女情分,我還是會去給她收屍的。”


    十禾嘴角狂抽,陸離正看著熱鬧,突然被點名也是強忍笑意,微微躬身做了個禮:“定然不負伯母所望。”


    白虎娘滿意的點點頭,和白虎爹依偎著走向長白山外,於掩映的樹木中,人影越來越模糊。


    隻又白虎爹背對揮手,留下一句:“天涯有緣再見。”


    十禾翻了個白眼,頹然蹲坐在地,折了根樹枝畫著圈圈。


    遂得出一個切實的結論:慫這個東西,它肯定是遺傳的!


    陸離陪同她蹲下,拍了拍她的肩問:“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十禾一把拍開陸離的爪子,瞪了他一眼,惡狠狠道:“混吃等死!”


    反觀陸離卻是托著側臉,滿臉誠懇的說著欠扁的話:“總歸,如今你也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了,咱這頓晚飯鐵定是沒有著落了,等死前不如先填飽肚子?”


    十禾滿臉憤懣,恨不能拆掉陸離的骨頭,扒開他的腦子看看,他是怎麽能在她這麽淒慘的情況下,還說出這種欠扁的話的。


    於是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終還是以十禾的眼酸收場,落敗。


    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她不得不仰脖向天長長歎了口氣,接受了陸離的提議。


    “唉,不然下山看看。”


    十禾臉上愁雲慘淡,腿蹲的麻了,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腿,直到那股針紮刺痛的麻木感徹底消退,才慢悠悠扯著陸離的衣擺站起來。


    兩人肩並肩,離開了長白山,陸離施咒,拎著十禾這個廢柴,不知怎麽的就到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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