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好。”鄢墨再度揚劍將瑤池中央那台上的寶座劈成兩半,“他欠我的債還未還,他憑什麽死?”


    鍾鼓蹙眉糾正道:“他是你父神。”


    “父神?”鄢墨抬了抬眼皮打斷了他,幾乎咬牙切齒,“上神說笑了,你們都是六界敬仰的神邸,我是什麽?怎麽配?我不配啊!”


    似乎有什麽極其銳利的東西劃破了他的眼眸。


    那的一雙眸子逐漸泛上白霧眼翳隱隱約約現了出來覆在他琥珀色的瞳上,他微微側目看向鍾鼓。


    “你說這世上的事,為何如此不公?你在天界受萬仙朝拜,我在混元境,任何一個妖魔都可以肆意欺辱我?”


    “是你們,殺我阿娘覆我熱忱,說我是魔,既如此,那我便為魔為禍作惡世間才不負你們這番成全!”


    “你們,哪一個對我善良?你們未曾經曆過我經曆,為什麽叫我善良?你們,不配啊!”


    鍾鼓痛心疾首,疾步走向鄢墨喊道:“長歌!”


    話音剛落,諸嶽便從鍾鼓頸邊收迴指向他的心口,鍾鼓不閃不避任由那劍鋒沒入了他的心口。


    “我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誰喊,我就要誰死!”鄢墨語氣淡淡,神色間皆是肅殺之意。


    言罷劍鋒自鍾鼓心口拔出,在那青玉長袍不斷淌出血來卻仍端著那眸子望著鄢墨,平靜地繼續向前邁步,“你說的,殿名芳華,隻要你我同在何處不是家?”


    鍾鼓還待說些什麽,好在幾個懂事的仙僚及時衝上來將鍾鼓抬了走這才止住接下來的紛爭。


    此番鄢墨是鬧事來的,可偏刺完那一劍後周身像是脫了力般,隻能倚著諸嶽勉強支持,有什麽梗在心上不斷膨脹叫他喘不過來氣。


    燭龍也死了,那他應該做什麽呢?他活著,努力修煉不就是為了殺他嗎?可如今他死了……


    鄢墨安生起來,眸中是一派讓人看不懂的寂寥,有什麽東西在他眼裏慢慢崩塌碎裂飄散不見。


    突然從遠方傳來個縹緲的聲音,“你活著還做什麽呢?有人愛你嗎?有人在意你嗎?”


    那聲音帶著種種蠱惑人心的力量直擊靈魂深處。


    沒有,沒有人……


    鄢墨那雙眸子徹底變作純白,狂風平地驟起。


    他提長劍瘋狂斬殺仙人,讓鮮血將他的紅衣染的愈發鮮亮如焚燒的烈火,飛濺綻開的血花恰似輪迴路上延綿不絕的曼殊沙華。


    墨發飛揚,長劍錚錚作響,那浸滿鮮血的紅衣在風中翻卷著獵獵作響滴答滴答地滾落血珠,宛如索命的修羅鬼煞。


    那群仙人遠遠將他圍住不敢再上前,他卻倏然大笑著退了幾步卻是將劍橫向頸邊。


    那層光壁終於乍然碎裂在哪混亂中十禾從光璧中摔了出來,她急忙隨手抄起個什麽東西就丟向失了魂的鄢墨。


    幸而那劍鋒還未抵上脖頸,十禾那一棍砸去恰巧擦著鄢墨的側臉將他手中諸嶽甩飛了出去,若那木棍的準頭再向前偏個三寸飛出去保不齊就是鄢墨那顆好看的頭顱了。


    諸嶽應聲落地。


    鄢墨遲鈍地轉過身那霧白眼翳從上往下把十禾將將望了望。十禾咽咽口水方才咧開嘴角晃晃手要打個招唿,唿吸突然不暢起來。


    隻見什麽東西在她眼前閃過,再反應過來時她的脖頸端端被鄢墨握在手中。


    十禾能感受到那指節分明在用力地寸寸收緊令她的唿吸逐漸變得艱難起來。


    此刻她實在是欲哭無淚,鄢墨舉著她的手往上一提,她懷裏的油紙袋被抖出了半截來,鄢墨的眸光落在她懷中的油紙袋上純白的眼眸中似乎有些困惑。


    十禾當機立斷從懷裏把那油紙袋扯出來遞到鄢墨眼前笑的諂媚,“這個是蜜餞我們打個商量我把這個給你,你別殺我怎麽樣?”


    那雙白茫茫的眼裏似有什麽動了動手指鬆了些。


    “大家快趁現在殺了他!”有位仙僚發覺鄢墨的不對立時大喊起來。


    鄢墨雙眸微微一瞥,諸嶽自平地打旋飛起將哪位多話仙僚連同另兩個附和打算偷襲的同仁一齊紮了個透心涼。


    其餘人也隨即發覺了鄢墨的不對勁卻再無一人再敢上前。


    隻是鄢墨方才鬆的手又緊了迴來,且在繼續寸寸收緊。


    “鄢墨,鄢墨,鄢墨……”


    是誰說對入魔的人喊他自己的名字以愛感化就能有用的?騙子!果然這些風啊月啊的戲本子大多都不靠譜!


    這下子恐怕真的要一起死在這了。


    十禾的鼻子不禁發酸眼角滾下顆淚來,鄢墨見她落淚卻是怔了怔抬手攥住衣角給她擦了擦可那紅衣染了太多血把她的一張臉擦成了血淋淋的。


    越是擦不幹淨他便越皺著眉仔細且用力得擦。


    那張臉同她隔得極近,那些仙僚不知是不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又紛紛拔了仙兵祭了仙器打殺上來。


    好在諸嶽劍強悍硬是承受住了不該承受的將那一眾仙僚都攔了下來半點沒給他們接近鄢墨的機會。


    不知道那位不懂事的仙僚打不著鄢墨竟然背後踹了她一腳。她被鄢墨舉著脖子未曾防備被那麽一踹竟然直挺挺地撞上了鄢墨。


    嘴唇好巧不巧地撞在鄢墨的唇上,還在在鄢墨的唇上磕出血來。


    她立馬往後縮了縮脖子訕訕地笑,“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鄢墨遭遇她這番猥褻當即瞪大了雙眼,那霧白的眼翳卻淡了三分。


    莫非戲本子裏寫的是真的?


    這是為了師尊,而且,這貌似也不算吃虧的。


    於是大庭廣眾之下,十禾視死如歸地捧住鄢墨的臉在他錯愕的眼神中再度碾上了他的唇。


    鄢墨的麵皮抽了抽,那白色眼翳竟然逐漸褪去。


    他本人也逐漸恢複了神智,張嘴就在忘情猥褻自己的那雙柔軟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十禾吃痛鬆開鄢墨,哀怨地捂住了流血的唇一蹦三尺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內心怨憤卻又對他伸出手,“拉我的手,我帶你走。”


    鄢墨怔住鬼使神差地握上她的手,十指緊握,那手很小很小可不知為什麽他的心卻徒然暖起來。


    數萬年空落的胸膛似乎在這一刻被什麽未知的東西填滿灌上某些未知的情愫。


    突然某個仙僚突然舉刀劈了過來,鄢墨用力一拽,十禾徑直被那力道帶去整個人撞進了鄢墨的懷裏險險避開。


    那刀劈了個空,舉刀的仙僚也被鄢墨一掌掀飛了出去。


    十禾看不到背後的情景,隻當鄢墨還未完全清醒過來便也抱著他伸手撫摸他的後背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哄小孩似的柔聲在他耳邊說:“不怕了,不怕了,沒事了,我帶你走。”


    鄢墨的唇微微翕動,天邊驀然垂下串白玉佛珠十禾便立刻抱緊了鄢墨用胳膊挽住那串佛珠。


    霎時間天旋地轉周身場景震蕩崩塌化作飛灰。


    周身徒然寒冷,抬眼便見那片冰雪之色。


    十禾率先迴過神從鄢墨身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


    迴頭便見鄢墨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的側臉,那熱切的眼神直叫十禾疑心自己換了副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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