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的日常,就是掙紮求生。


    為了早日擺脫被壓榨的命運,晉升到e級冒險者,他每天都拚了命地接任務,刷經驗。


    要麽跟著其他冒險者組隊,去完成那些危險的任務,忍受著各種各樣的欺淩和壓榨;要麽就去做那些又髒又累的體力活,賺取微薄的報酬。


    總之,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今天,老金接到的任務,是清理下水道。


    這項工作,一般很少有人願意做,所以冒險者公會才會把它外包出去,並開出了豐厚的報酬和經驗獎勵。


    克拉斯海姆城,擁有一個龐大的地下排水係統。


    自來水係統的重要性,想必不用多說。它能將幹淨的水源,輸送到城市的各個角落,極大地提高了城市居民的生活質量,堪稱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有了幹淨的自來水,城市的環境自然也就變得更加衛生,疾病也隨之減少,人們的壽命也得到了延長,人口也開始快速增長。


    當然,如此重要的基礎設施,也需要定期進行維護和清理。


    畢竟,下水道裏,可是什麽東西都有。


    除了各種生活垃圾之外,還有不少人偷偷排放的工業廢水,甚至還有屍體。


    偶爾,還會有一些從城外溜進來的怪物,在下水道裏安家落戶。


    總之,下水道裏的環境,可謂是五花八門,精彩紛呈。


    “真黑啊……”


    老金和其他幾個工人,一起下到了陰暗潮濕的下水道裏。


    他們每個人,都隻領到了一根“?”形的長杆。


    工頭告訴他們,用這根長杆,把下水道裏的垃圾,都給撈上來。


    如果垃圾堵塞了下水道,汙水就會倒灌進城市裏,後果不堪設想。


    工頭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長杆,示範了一下操作方法。


    “嘩啦……”


    一個腐爛的木桶,被工頭從汙水中撈了上來。


    “看到了嗎?就這樣把垃圾撈上來就行了。今天我們的任務,就是清理d區。如果能提前完成任務,就讓你們早點下班,都給我好好幹!”


    聽到工頭說可以提前下班,工人們頓時來了精神,紛紛拿起長杆,開始賣力地工作起來。


    老金也不例外。


    他將長杆伸進汙水中,不停地攪動著,試圖找到一些可以撈上來的東西。


    這項工作,本身並不複雜,隻是環境比較惡劣,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好在工頭隻要他們認真幹活,就不會過多地幹涉他們。


    而且,隻要能提前完成任務,就能早點下班,還能拿到3枚銅幣的報酬,這條件,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嗯?”


    老金正專心致誌地清理著下水道,突然,他感覺長杆好像勾到了什麽東西。


    他用力一拉,一個沉甸甸的東西,便被他從汙水中撈了上來。


    “咦?”


    老金定睛一看,發現那東西,竟然是一個人形物體。


    他好奇地湊近一看,頓時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等等,這該不會是……


    “啊啊啊啊啊!”


    老金嚇得魂飛魄散,發出一聲驚叫。


    “死、死人了!!!”


    那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老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他連忙捂住嘴巴,強忍著嘔吐的衝動。


    吐了,就意味著要損失1到2枚銅幣,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怎麽了?!”


    聽到老金的叫聲,工頭連忙跑了過來。


    “死、死人了!我撈上來一具屍體!”


    “嗯……不知道是不是失蹤人口……”


    老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


    這是他第二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屍體。


    第一次看到屍體的時候……嘔,他又想吐了。


    他拚命地忍住,絕對不能吐!


    “先放在一邊吧,等工作結束之後,我再去報告。都別愣著了,趕緊幹活!”


    工頭將屍體搬到角落裏,然後催促著工人們繼續工作。


    看到屍體之後,工人們的工作熱情,明顯下降了不少。


    老金也失去了之前的幹勁,機械地重複著撈垃圾的動作。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下水道裏的垃圾,終於被清理幹淨了。


    通道的一側,堆積如山的垃圾,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好在,清理這些垃圾,並不是他們的工作。


    “不錯不錯,今天大家的工作效率很高,我很滿意。”


    “啪啪啪……”


    工頭滿意地拍著手,臉上露出了笑容。


    現在才下午,離天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工頭環視了一圈,宣布道:


    “收工!都跟我來領工資!”


    “哦耶!”


    工人們頓時歡唿雀躍起來。


    老金也跟著興奮地叫喊著。


    從陰暗潮濕的下水道裏出來,唿吸著新鮮的空氣,老金的心情,也隨之變得舒暢起來。


    更讓他高興的是,他終於拿到了3枚銅幣的報酬。


    不過,他的心裏,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因為他看到了屍體。


    他的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著。


    那是一種源自內心的恐懼。


    他殺過人。


    一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做什麽的,更不知道那個人經曆過什麽。


    他隻知道,那個人,和他一樣,是個流浪漢。


    他搶走了他的麵包,所以他殺了他。


    對於一個流浪漢來說,搶走他的麵包,就等於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為了活下去,殺了他。


    可是,就算有再多的理由,殺人,就是殺人。


    老金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害怕,害怕自己也會像那個人一樣,被人輕易地殺死。


    “唉……”


    為了驅散心中的陰霾,老金決定去澡堂洗個澡。


    他花了1枚銅幣,也就是他今天收入的三分之一,買了一張澡票。


    他需要洗去身上的汙垢,也需要洗去心中的陰霾。


    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洗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澡堂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大家應該都是剛下班,來這裏洗去一天的疲憊吧。


    “外鄉人,先把身上的泥洗幹淨,再進去泡澡。”


    “知道了。”


    看到老金那副髒兮兮的樣子,澡堂的夥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老金也懶得照鏡子,他現在的樣子,肯定很狼狽。


    他走進澡堂,先用木桶舀起熱水,衝洗著身上的汙垢。


    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又一遍。


    雖然沒有香皂,沒有洗發水,也沒有沐浴露,但老金還是感到無比的滿足。


    他用力搓洗著亂糟糟的頭發和胡子,試圖將那些油脂和汙垢,都給洗掉。


    他用手指,仔細地刷著牙齒和舌頭,然後用清水漱口。


    他一遍又一遍地洗著臉,試圖將那些血跡、灰塵和眼屎,都給洗幹淨。


    最後,他終於泡進了熱氣騰騰的浴池裏。


    “啊……”


    估計再過一會兒,澡堂就要關門了。


    老金決定,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享受一下。


    他已經洗去了身上的汙垢,現在,他隻想好好放鬆一下。


    他閉上眼睛,將身體完全浸泡在熱水中,思緒也開始慢慢飄遠。


    平時,他總是忙於奔波,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人生。


    現在,他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了。


    “……”


    那天,是一個很普通的日子。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預警,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周末。


    老金記得很清楚,那天,他不用去打工。


    他睡到下午兩點才起床,肚子餓得咕咕叫。


    肚子餓了,當然要吃飯。


    可是,家裏什麽吃的都沒有,所以,他決定去便利店買點東西吃。


    他隨便套了件黑色的運動褲,一件白色的t恤,外麵再穿一件棒球服,然後拿著錢包和手機,就出門了。


    他打算買幾個麵包,再買瓶咖啡牛奶。


    晚上,就叫個外賣,吃炸雞。


    他一邊想著,一邊穿上運動鞋,然後——


    打開了門。


    走了出去。


    關上了門。


    然後,他就來到了異世界。


    沒有任何原因,沒有任何理由,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他感到無比的恐慌和迷茫,隻想迴家。


    他餓了,很餓,非常餓。


    幸好,他遇到了一家教會,正在給流浪漢發放麵包。


    他一邊哭,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麵包。


    那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麵包,卻救了他的命。


    從那天起,他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他開始乞討,開始打零工,後來,他偶然間得知了冒險者公會的存在,便加入了公會,成為了一名f級冒險者。


    他經曆過很多苦難,也見過很多黑暗。


    所以,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努力工作,就是為了能夠吃飽飯。


    可是,當他終於不用再為食物發愁的時候,他又開始想家了。


    他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是多麽的殘酷和冰冷。


    “迴家……”


    他的心裏,充滿了怨恨。


    “我還能迴去嗎?”


    他不知道,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洗完澡,老金的心情,並沒有好轉多少。


    他用毛巾擦幹身體,穿好衣服,走出了澡堂。


    夕陽西下,天邊被染成了一片金紅色。


    當太陽落山之後,一輪銀色的月亮,便會從東方升起,在兩顆紫色和綠色的衛星的簇擁下,照亮整個夜空。


    那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據說,那是月神米爾圖娜和她的兩個女兒。


    這裏,是異世界。


    “今天找個有屋頂的地方睡覺吧。”


    老金一邊想著,一邊朝馬廄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咦?”


    “……”


    是薇妮婭。


    那個胸大無腦的家夥。


    真是冤家路窄。


    老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女人,和蕾娜一起,騙走了他的血汗錢。


    而且,她還嘲笑他,羞辱他。


    “……看什麽看?”


    薇妮婭瞪了老金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她個子很矮,所以隻能仰視老金。


    “啊?什麽?沒、沒什麽……”


    老金被她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有些語無倫次。


    “我、我……”


    等等。


    他為什麽要怕她?


    蕾娜那個暴力女,他惹不起,但薇妮婭這個小丫頭,他還是能對付的!


    老金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


    魔法雖然很可怕,但施法是需要時間的。


    隻要他能在薇妮婭念完咒語之前,拔出那把鏽跡斑斑的短劍,給她來上一刀,就能讓她乖乖閉嘴。


    想到這裏,老金的心裏,就湧起一股強烈的殺意。


    他的仇人,他的宿敵!


    而且,現在周圍隻有薇妮婭一個人。


    老金的血液,開始沸騰起來。


    她落單了!


    而且,他手裏還有上次撿到的那把短劍。


    雖然有點生鏽,但好歹也是一把劍啊!


    這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單挑啊!


    “喂,薇妮婭。”


    “……?”


    “怎麽,不認識我了?連名字都不叫了?”


    老金故意裝出一副很熟的樣子,和薇妮婭打招唿。


    薇妮婭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你這是什麽態度?”


    “態度?你們騙我錢的時候,怎麽不說態度?”


    “……嗬嗬,嗬嗬嗬……”


    薇妮婭突然笑了起來。


    她一定是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吧。


    很好笑嗎?


    你們當然覺得好笑,可我差點就因為那幾枚銅幣餓死了!


    看到薇妮婭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老金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他決定了,他要殺了這個女人,然後拿迴屬於他的那4枚銅幣。


    就在這時,薇妮婭突然開口說道:


    “你該不會是因為那件事,所以才故意挑釁我吧?”


    靠,這女人居然還敢提這件事!她難道就不知道道歉嗎?看來,今天必須給她點顏色看看了!


    “別笑了,你這個混蛋!你應該還記得那件事吧?我今天就要把那4枚銅幣,從你身上討迴來!”


    “沒想到,你居然會做這種……幼稚的事情?嗬嗬嗬,真是笑死我了!我喜歡,我喜歡這種感覺,非常喜歡!嗬嗬,嗬嗬嗬……”


    薇妮婭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


    老金突然感到有些慌張。


    這、這女人,為什麽這麽淡定?


    難道她有什麽後手?


    還是說,他一開始就錯了?


    他真的能打敗一個魔法師嗎?


    不,不行!他不能慫!


    老金強裝鎮定,說道:


    “幼稚?你看著我的臉,再說一遍試試?總之,你要是想活命,就趕緊把那4枚銅幣交出來!看到這把劍了嗎?今天它心情好,不收利息,識相的就趕緊把錢拿出來!”


    “嗬,嗬嗬!唿,唿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薇妮婭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她一開始隻是輕聲的笑,但很快,她的笑聲就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


    那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怎、怎麽了?你、你笑什麽?我、我剛才說錯什麽了嗎?沒、沒有吧……你、你為什麽笑得這麽……瘮人……”


    聽到薇妮婭的笑聲,老金的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而且,這種不安,還在不斷地放大。


    他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慌張。


    “怎麽?你害怕了?”


    薇妮婭突然抬起頭,看著老金,語氣冰冷地說道。


    老金頓時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沒、沒、沒有的事!哈哈……今、今天就先放過你!下、下次……你、你給我小心點!”


    老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他是不是玩過火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隻被燒成焦炭的哥布林。


    他原本隻是想嚇唬一下薇妮婭,讓她把那4枚銅幣還給他,然後就放她走。


    可是,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老金轉身就跑。


    他逃了,逃得頭也不迴。


    他,一個成年男子,居然被一個小女孩給嚇跑了。


    “別跑!你給我站住!”


    老金已經顧不上什麽麵子了。


    他的對手,可是一個魔法師啊!


    一個擁有著毀天滅地力量的怪物!


    她可以憑空召喚火焰,可以將活生生的生物,瞬間燒成焦炭!


    麵對這樣的對手,他隻能選擇逃跑。


    老金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拚命地向前奔跑著。


    他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命!


    “唿……”


    這,一定是噩夢!


    不,這根本就不是夢,而是現實!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該死!”


    啊啊啊!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的計劃明明很完美啊!


    他原本隻是想拿迴那4枚銅幣,然後教訓一下薇妮婭,就放她走。


    可是,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老金跑啊跑,跑啊跑,直到再也跑不動了,才終於停了下來。


    他躲進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累壞了。


    “唿……唿……”


    他的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著。


    看來,以後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盡量不要再招惹薇妮婭了。


    雖然有點丟臉,但他不得不承認,魔法師,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能從一個魔法師手裏逃脫,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夜空中,一輪紫色的月亮,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老金覺得,他應該已經安全了。


    薇妮婭應該不會在晚上追殺他吧?


    想到這裏,老金終於鬆了一口氣。


    好了,睡覺吧。


    明天還要繼續工作呢。


    老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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