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延著涼街迴去的路上,薑芷歌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以至於撞了多少次行人她已經不記得了。


    直到,進了城南藥材鋪,一股濃厚難聞辛辣的中藥材味才讓她清醒了過來。


    那一瞬間,她以為她又迴到了師靈玎的那個小屋,是那麽熟悉的感覺。


    然,故人已不再歸來。


    固兒若是知道了從小陪到大的娘親已然故去,想必會萬分傷心吧。


    薑芷歌正想著,掌櫃的便迎了上來。


    掌櫃是個有眼力勁的,一看葉笙笳氣度非凡,便知是貴客,忙點頭哈腰笑著一掌橘皮臉,問著:“客官可是需要哪味藥材呢?”


    葉笙笳從懷裏掏出了一掌藥方,說道:“店家可以照方抓藥。”


    “好咧!小六,來來來,抓藥!”


    掌櫃招唿著張羅著,便從內堂鑽出了一個年紀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


    見這少年出來,掌櫃有些不滿地打了一下他的腦袋,喝道:“整個店裏,就你整天慢吞吞的,一天到晚隻知道在我這兒混吃混喝!”


    被他這麽一打,少年連忙一貓腰,手腳麻利地接過了藥方,便又風一般地鑽進了內堂。


    但,他經過薑芷歌身邊時,他瞥過了薑芷歌一眼,那一眼,令薑芷歌覺得都是仇恨之意,似有血海深仇一般!


    令她一時間,有些心慌,和難受。


    不出一會兒,內堂便傳來一個聲音:“方子配好了,自取!”


    話音落下,便有一打包好的藥材從內堂飛出,扔到了櫃台之上,藥材在櫃台上滑行了好長一段距離。


    方才那少年的身影,從簾後,消失不見了蹤影。


    “嘿!你這小子!”


    掌櫃見狀便作勢要去打少年,終究礙於麵子,連忙點頭哈腰地對葉笙笳賠禮道歉道:“孩子年紀輕不懂事,還望貴客見諒!”


    “無妨。年輕氣盛,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葉笙笳一笑,拎過了藥材,便輕聲跟薑芷歌說了一聲:“走吧。”


    薑芷歌轉身,便聽到掌櫃拿了把棍子衝進了內堂,氣得直發抖地大喊著:“小六呢!?給我滾出來!”


    “那孩子不會有事吧?”


    薑芷歌有些擔心地問道。


    “放心吧。我看那掌櫃,對那孩子,倒是照顧得很。”


    葉笙笳莞爾一笑,輕輕攬過了薑芷歌,將藥包往肩上一甩,相當招搖得跟個二流子一樣攬著她走街逛市,時不時還吹一兩聲口哨,惹得薑芷歌又想笑又想罵他。


    夕陽很漫長,漫長到將時光都鎖住,柳岸堤水長街旁,是二人的身影漸漸被拖成了一個光點,融化在了這靛青紫紅的晚霞之中。


    好美。


    ******************


    二人迴到宮內,已是夜色輕畫夜幕之上,零星幾點星光淡寫其上,好不溫馨。


    還未等薑芷歌進屋,她便已經聽到了老將軍的劇烈咳嗽聲。


    似乎,老將軍這傷,傷得還不輕。


    葉笙笳放心不下其他人,便親自熬了藥,薑芷歌幫忙端了進來。


    薑芷歌一進屋,見老將軍實在咳得厲害,趕忙放下了藥碗,快步走過去扶起了老將軍,連聲問道:“老將軍慢點,可還好?”


    老將軍克製住自己隻是輕微咳了幾下,勉強笑著緩聲喘氣著說道:“老臣無礙,勞煩皇後娘娘親自端藥過來,倒是老臣的罪過了。”


    薑芷歌心知老將軍心不安,眨巴著眼睛,調皮一笑,說道:“老將軍言重了,若是沒有老將軍這般勞苦功高的將士,哪裏還有什麽天金之城?更別說什麽皇後娘娘了。何況,我這不還不是皇後娘娘嘛……老將軍不必拘禮。安心服藥便是。”


    老將軍慈愛地笑著輕拍著薑芷歌的手背,緩聲道到:“我啊,是過來人。看著陛下瞧你那眼神,自然便知曉陛下是認真的了。何況,這陛下,可是老臣看著長大的,他的心思,我還能不知?你這皇後之位啊,隻是遲早的事情……”


    “我才不要嫁他呢……他那麽厚臉皮!”


    薑芷歌臉一紅,轉身害羞地端過了一旁的藥碗,吹了吹熱氣,細心地說道:“這湯藥啊,是葉笙笳親自去城南藥材鋪照著何簫的藥房抓的,聞著是苦了點,但一定是良藥。將軍可以放心喝。”


    老將軍滿臉的皺紋都笑開了花,雖有些虛弱,卻是頻頻點頭,歡喜地應著薑芷歌的話茬。


    薑芷歌見這湯藥有些燙,便低頭想要抿一口試試溫度,卻於此時,從屋梁之上飛下了一粒梨核,徑直穿過了她手指之間的縫隙,打在了湯藥碗之上!


    隻聽得“啪——”的一聲,瓷器裂開的脆響,藥碗便哢擦一聲碎成了幾塊,褐色的藥汁順著薑芷歌的指尖流淌了一地!


    頓時,滿屋子都是濃鬱泛苦的中藥味!


    “燙!:


    薑芷歌忙向手心吹著氣,胡亂地在衣物上擦著湯汁,沮喪著臉看著打了一地的湯湯水水。


    “給。”


    何簫從屋梁之上輕飛而下,從懷中掏出了一方白色巾帕,遞給了薑芷歌,順便頗為嫌棄地上下掃了她一眼。


    “何簫!你沒事做打翻藥碗做什麽?!你閑得很啊?!”


    薑芷歌簡直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頭大地衝著何簫便是一頓亂吼!


    相反的倒是病床之上的老將軍,隻是微微眯著眼若有所思地盯著何簫笑著,並未多言語,似乎早就意料到了這一切一般。


    “驚著老將軍了。何簫道歉。”


    何簫不耐煩地對著老將軍行了個禮,行完禮之後又側頭掃了一眼薑芷歌,不屑地低吼一聲:“蠢女人。還不自知。”


    “何簫!你說誰呢?”


    薑芷歌怒意滿滿,瞪大了眼睛氣唿唿地瞧著何簫!


    卻不料何簫冷冷一笑,將手中的劍持於了交叉的臂彎之中,側頭居高臨下地說道:“蠢女人。你若是真把這湯藥給老將軍喝了,非但不是在給他治病,而是在給他,下毒。”


    “你胡說!我才沒有下毒!”


    薑芷歌不服氣,昂著頭,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瞪著何簫!


    卻不料,何簫瞥了她一眼,便彎腰撿起了一片看起來很不起眼的藥渣,挑釁般地在薑芷歌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輕蔑地說道——


    “知道這是什麽嗎?是王不留行。這味藥,本身無劇毒,卻與我所配的藥房相混合後,能致死。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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