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她真的離開了。


    莊周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仿佛要炸裂開來一般,卻依舊是不願意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皆為現實。


    “沐姐姐?”他沙啞著聲音開口,聲音很快就消散在塵土飛揚之間,並沒有人給予他迴應。


    他雙膝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沐姐姐,”他緩緩說道,“夫子說我天賦極佳,說是我通過了他的考驗,你難道不為子休感到歡喜嗎?”


    耳畔隻有唿嘯的風聲,這天地之間,再無能應他之人。


    他雙手驀然捂住頭,隻覺得心裏頭湧現出極大的悲切,身體一陣發冷,如同置身於冰窟,要將他渾身上下的所有血液全部凍住。


    不……不……


    眼前浮現出的是顧筱焉的麵容,或是歡笑時的笑靨,或是尋常時的溫柔,亦或者是不久之前她的淚痕滿麵,心口如同被一隻利爪給撓出了一道巨大的傷口,莊周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一瞬間什麽都沒有了。


    忽然之間,身體之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裂開了一般,一股濃鬱的靈力從那縫隙之間滲出,頃刻之間便蔓延了他的四肢百骸。


    莊周猛地瞪大了雙眼,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似乎有一道暗光從他那翡翠一般的碧色眼眸中流淌而過,轉瞬之間,他的眸子化為了鎏金的顏色,就如那一日的煙火一般絢爛。


    他的周身散發著淡淡柔和的白光,一輪一輪的向外擴散,清冷的氣息仿佛與周圍的一切相融,隨即猛然之間迸發出一股巨大的氣浪,狂風漸止,空氣中的塵土如同被淨化了一般,似乎那一場風沙從未存在過。


    這仿佛無休止的巨大風沙,終究歸於平息。


    莊周隻覺得喉間一陣腥甜,驀然之間吐出一口血來,猩紅色的血跡掛在他的唇角,他閉了閉眼,無神的盯著前方,眸中那鎏金的顏色盡數褪去,變迴了原先的碧色,片刻後,莊周的身體晃動了幾下,最終像是承受不住一般猛地倒在地上。


    沐姐姐……


    意識消融前,他似乎看見了顧筱焉的朝著他,緩緩的伸出了手,她依舊是那般溫柔的笑著,那清淺的笑意仿佛不染塵埃。


    隨後,眼前的畫麵盡數褪去,便隻剩下一片漆黑。


    第二日,他沒有醒過來,他似乎陷入了極為可怖的夢魘,前來照顧的童子說他麵色痛苦,額角冒著冷汗,可口中確是不斷地喚著他的沐姐姐。


    第三日,他沒有醒過來,他似乎不再做噩夢了,他沒有唿喊出聲,也沒有如先前一般痛苦不堪,隻是他的眼角似乎總是掛著淚痕,童子為他擦拭了好幾次,可剛剛擦完,那淚水便又一次的滑落了下來。


    第四日,他終於醒了,恰逢童子不在,他便離開屋子徒步走到懸崖下,他沒有穿鞋,雙腳被磨得血肉模糊,身後是一串血色的腳印,可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隻是站在那巨石之上,癡癡地望著前方,一言不發。


    第五日,他從橋上走過,到了原先顧筱焉所住著的屋子,門外溪水流淌,藍色的魚兒搖著尾巴,似乎是在疑惑它的主人為何還沒有迴來。


    莊周推開門走進那間屋子,屋裏很幹淨,似乎是已經被人打掃過了,可莊周卻覺得他似乎還能感受到沐姐姐的氣息,仿佛他不曾離去。


    片刻後,他坐在床榻邊緣,忽然嗚咽出聲,繼而哭聲越來越大,淚水頃刻間浸潤了雙眼,他發現終於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的沐姐姐,不會迴來了。


    那一日,莊周第一次那麽放肆的哭,哭的就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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