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初歇,卻是更冷了些,隻是風並未停歇,顧筱焉迴望著莊周的雙眼,覺得他的這一雙明眸青瞳中似乎有淡淡的光影流轉,仿佛縈醉了一灘清泉,周圍的灼灼光華與這清亮的眼眸相比也盡數黯淡了下來。


    顧筱焉別過眼,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想要躲避他的目光,隻是拂袖淡淡道:“你若是喜歡這件,存好了便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何苦在吃穿上委屈了自己。”


    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呢,為什麽那件衣服都穿了三年了,他還是不舍得丟掉。她隱隱覺得好像這件事情和她自己有著什麽關係,可讓她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完這句話,顧筱焉心裏頭感覺有些苦悶。


    先不談這衣服的事情,她感覺自己現在每天學古人說話要憋屈死了,如果不是怕子休長大了之後滿口亂七八糟的網絡流行語,她怎麽可能會這樣別扭的說話,她已經很久很久沒用平常說話的方式何人聊天了,可以說得上是非常難受了。


    不過這又有什麽辦法呢,子休這顆小樹苗可千萬不能長歪了,不然這一切可就全是她的罪過了。


    顧筱焉欲哭無淚。


    真怕她以後迴去了連說話習慣都改不迴來了,那到時候可就非常尷尬了。


    莊周一怔,見她這般說辭不由得言道:“不委屈,隻要是……”


    “就要到了,”顧筱焉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語,伸手指著不遠處的岸邊,“你瞧,那便是稷下了。”


    岸邊輕斜芳柳,輕舟搖曳碧波,殘月浮於曉雲之中,這稷下便也一點一點的顯現出來。


    稷下之地立於廢都朝歌之畔,夾於兩座巍峨秀麗的高山之間,仿佛緲瞰萬物,雲卷雲舒,水榭亭台之間風景一片恬靜美好,便是隨意尋得其中的一處靜賞這山水之色,也算得上是一件極為風雅之事。


    顧筱焉隻覺得周身料峭,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身子,一手將身上的披風裹得緊了些。


    這是稷下?


    有些地方她看起來的確是感覺非常熟悉,有幾個地方她甚至可以叫出名來,還能說出她曾經在這些地方做過什麽事,可……她以前怎麽沒有發現稷下有這麽好看呢?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風景,可從換了這樣一個角度看卻是美極,疏影依稀映照著這一座古城,其間房屋錯落有致,隱有幾處閃著微弱的燈火,街上已無行人走動,仿佛皆是靜待卯時天明,江麵上漾起層層漣漪,陡然之間給人以空靈之感。


    難不成是因為她當時滿心都是離開這裏和救出子休的念頭,所以才忽視掉了這麽美的風景?


    顧筱焉默默捂臉。


    她究竟是有多缺心眼才錯過了這麽多東西啊。


    “這便是稷下嗎……”莊周忽而凝望著遠方,喃喃自語道。


    他看著這座富有厚重曆史氣息的古城,一時間有些失神,眸中倒映這青黛煙雲接連碧色江水,冥冥之中,他覺得好似有什麽在吸引他前行一般,仿佛他生來就該存在於這個地方,一如那稷下立於月白風清之下,靜待煙雲流年,不染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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