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這三人便被宋端玉擊倒了。


    他們癱倒在地上,被宋端玉卸去了力勁之後,一時間也起不了聲。


    餘下的幾個漢子哪裏是宋端玉的對手,隻是將宋端玉圍了起來,不敢貿然出手。


    宋端玉說道,“你們三人已經沒戰力,剩下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還是不要再戰了吧。若是再戰,宋某的刀可就沒有那麽好說話了。”


    這幾天的江湖經曆,也讓宋端玉學到了許多。譬如,用言語嚇住對方也是一種技巧。隻是這樣的技巧,無論多麽珍貴的武學秘籍都不會告訴你的,隻有自己在江湖上摸爬滾打,才可以摸索出來。


    那倒地之人麵露苦澀。他沒想到他們這麽多人竟然解決不掉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這少年的武道修為隻有小武七品,與他們一樣走的都是“煉精化氣”的尋常武夫境界,可是少年的刀法、身法、甚至戰鬥意識都要勝過他們。那人將目光投向正在遠方觀看這一場戰鬥的胡子昊、風霜二刀兄弟倆。


    “若這少年是他們的徒弟,那他們又該有多高的修為呢”,那漢子心中暗歎一聲,宋端玉說道,“既然輸給了你,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宋端玉說道,“若是我放你們走呢?”


    聽了宋端玉這話,那人苦笑一聲,“跑?我們能跑到哪裏去?我們的妻兒父母都在石隱鎮上,我們若是跑了,他們怎麽辦?再說,石隱鎮上還沒有人能逃出趙家的手掌心。”


    “趙家是什麽來路”,宋端玉問道。他見這人對那趙家敬畏之若神明,心中微微一歎。


    或許如漢子這般的人,已經算不上武者了。他空有一身修為,可心氣兒全無,哪裏還能在武道之途上攀登呢?不過宋端玉也明白,像漢子這般的人所過的生活,才是生活真正的樣子。


    畢竟天底下有誰能像他一樣幸運,出身貧困之間,有一個為他撐起半邊天的張紫棠,又一路上為他遮風避雨的胡子昊呢?他宋端玉是萬幸之人。


    那漢子麵上的苦澀之情漫漫消失。他是認命了,今日任務失敗。輕則被逐出趙家,重則丟了性命,反正不會有好下場。至於逃,是絕對逃不得的。就算他死了,他還能替自己家保留下一份香火。江湖上所謂的那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用在漢子這般人的身上是不合適的。


    那漢子先是指了指天空,緩緩說道,“趙家就是石隱鎮的天!”


    這時,另外一個漢子說道,“你們還是走吧。今日這位小兄弟已經羞辱了趙家公子,以那位公子心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宋端玉剛想說什麽,隻聽宋知軒喝道,“小心!”


    宋端玉本能地向後一撤,隻見兩枚飛刀從街道一側地暗處飛了出來,徑直射向那三名倒地的漢子。


    宋端玉連忙朝著那飛針飛來的方向望去,隻看到先前離去的趙家公子站在街巷的角落。


    他手中的那柄一直收著的青木扇子如今已經張開了。他的嘴角掛著一絲詭異的冷笑。


    宋端玉喝到,“你為何下手如此歹毒?”


    那趙家公子說道,“哼,如此不中用的廢物,活著還不不如死了。”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趙家門客臉色全部黑了下來。或許在他們的主子,這位趙家公子的眼中,他們的命一文不值,或許還不如石隱鎮外的野草。


    宋端玉氣急,破口大罵道,“你如此這般草菅人命,天不收你,我來收你!”


    那趙家公子笑道,“就憑你這個小武七品的尋常武夫?”


    “看刀!”


    宋端玉大喝一聲,便是箭步衝出。在他衝向這華服公子的過程之中,已經將體內的氣機悉數引動半尺雪的刀刃之上。


    但這位趙家公子的眼神裏卻露出了一道輕蔑的神色,他似乎絲毫不將宋端玉這破有聲勢的進攻放在眼裏。


    電光火石之間,宋端玉已經是一刀送出。


    半尺雪雪白的刀刃裹挾著宋端玉體內的精純氣機正要直破趙家公子擋在麵前的折扇。


    可直到二人短兵相接之時,宋端玉才感受到了眼前這個華服公子並不是泛泛之輩。


    宋端玉分明感受到,那扇麵上有一股磅礴的真氣正沿著那刀扇相接之處,傳入刀身,再由刀身傳入宋端玉的手掌之上。


    他握著半尺雪的那隻手不斷地震顫,虎口業已開裂,滲出了不少鮮紅的血液。


    僅僅是這短短的一個迴合,二者的實力,高下立判。


    那趙家公子體內的氣機分明借著這一擊的時間,纏住了宋端玉的手臂。這下,宋端玉進也不得,退也不得。


    隻聽這趙家公子冷笑一聲,“就你這般的三腳貓功夫,也想要學別人做英雄,我告訴你,你還不夠資格。”


    說罷,他便輕輕拍出了一掌,印在了宋端玉的胸口之上。


    堪堪這輕輕的一掌,看似柔弱無力,可內中蘊藏的巨大力量隻有宋端玉才知道。


    就在華服公子那一掌印在宋端玉身上之時,宋端玉隻覺體內的氣機是一陣翻騰,經脈之中傳來難以忍受的灼燒感。


    宋端玉仰頭噴出一口鮮血來,那華服公子將折扇一收,緊接著將氣機一散,而後以折扇為器一擊打宋端玉胸膛之上.


    趙家公子的這一扇擊對宋端玉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在他的一放一收之下,宋端玉的身體已經失去了平衡。


    宋端玉隻得旋身單膝蹲下,以手中半尺雪撐地。


    “記住我的名字,我要叫趙易山”,那趙家公子說道,“明日將這個小姑娘送到我的府上來,不然的話後果自負。”


    說完,趙易山便轉過身子,往黑暗中去了。


    這時,先前那名被宋端玉打瘸了的惡奴首領也走出來。


    他朝那些趙家門客怒喝道,“你們這樣不中用的飯桶,還不把這裏打掃一下。如果以後誰敢多嘴一句,這三個人就是下場。”


    那惡奴首領絲毫沒有先前在宋端玉麵前驚慌失措抑或是在趙易山麵前的唯唯諾諾的樣子。在這些趙家門客的麵前,他倒是有些頤指氣使。


    那些趙家的門客,已是沒了心氣,縱然是被這個趙家仆人這般差使,也不敢發作,隻是作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宋端玉又想到了宋春遙曾經給他講過的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宋端玉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了身,走了迴去。


    胡子昊說道,“你放心,我答應過你張叔,隻要你有生命危險之時,我一定會出手救下你地。”


    宋端玉點了點頭,“他心裏也明白,胡子昊是為了磨練他才不出手的。不然地話,以胡子昊的修為,單論武功的話,不要說這個小小的石隱鎮,就算是大半個西北江湖也找不出幾個胡子昊的對手來。”


    風霜二刀兄弟倆則是早就看得心機,若不是胡子昊攔著,他們二人早就向那趙家公子趙易山出手了。


    宋端玉低下頭,正向去看那小姑娘,隻見小姑娘正望著自己,眼眶紅紅的,分明是有淚水從中流出。


    小姑娘的雙頰上果然沾著幾顆晶瑩的淚珠,宋端玉緩緩蹲下身子,擦去了小姑娘臉上的淚珠。


    可宋端玉先前已經摔在了地上,手上自然也是髒的。


    他這一抹,也讓小姑娘原本有些紅紅雙頰沾上了幾分灰色。


    “小姑娘,哭什麽,哥哥來給你擦了”,宋端玉說道,“喲,哥哥忘了,你可別怪哥哥啊,不小心把你弄髒了。”


    那小姑娘見宋端玉給自己擦拭眼淚,瞬間破涕為笑,說道,“沒事的,隻要哥哥沒事就好。”


    宋端玉點了點頭。他牽著小姑娘的手。


    這是宋端玉第一次感受到照顧別人的快樂。


    先前的時候都是張紫棠或是胡子昊護著自己,甚至在玄武地宮之中,納蘭素也在處處為他照相。


    到了今日,他宋端玉保護了這個素不相識的小姑娘。這種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濃濃的,濃濃地糊在心頭。


    胡子昊說道,“先去那座鐵匠鋪瞧瞧吧。”


    宋端玉點了點頭。張紫棠說的鐵匠鋪石隱鎮的鎮南,名字叫做天元閣。


    宋端玉蹲下身子問小姑娘,“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可以告訴哥哥嗎”


    那小姑娘愣了一下,而後說道,“哥哥,我叫秦鹿。”


    宋端玉說道,“那我以後就叫你小鹿了。小鹿你知道天元閣在哪裏嗎?”


    那小姑娘想了一下,“我知道,天元閣是木老開的,我認識他。哥哥,你們要去找木老嗎?”


    這小姑娘口中的木蘭乃是木清風,是一名這石隱鎮上唯一一位鐵匠。


    宋端玉點了點頭,“是的。”


    小姑娘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道,“哥哥,那讓我帶你們去吧。”


    “好。”


    且說西北磐石山莊之前,王鳳安的馬車已經到了山門外。


    之所以如此匆忙地趕迴磐石山莊,自然是有要事要告訴自己的兄長王蒙以及自己的父親王雲龍。


    王鳳安進了山莊之後,徑自去了磐石山莊的後莊。


    王雲龍正在坐在一塊岩石上迎著朝霞練功吐納。


    他雙眼緊閉,等到王鳳安走的近了,才緩緩說道,“你迴來了。”


    王鳳安用著頗為恭敬地語氣說道,“給西北的江湖埋下了一顆動亂地種子,隻不過被靈州魚龍宗的郭楓壓住了。”


    王雲龍平淡道,“郭楓?魚龍宗那位藍長老玄功剛有所突破,他們宗門之人就跳得那麽歡嗎?”


    “父親,接下來該如何做”,王鳳安問道,“這郭楓說他在三月之內會給西北江湖一個交代,若是我們的計劃延遲到三個月後,可就……”


    王雲龍眉頭微皺,而後擺了擺手,說道,“此事你與你大哥好好商量一番。不用來過問老夫,老夫已經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


    “是”,王鳳安說完之後,便告退出了後莊。


    等到王鳳安走了之後,一個身著淡藍色長裙的女子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陳姑娘”,王雲龍說道,“鳳安的話你也聽到了,你有什麽看法。”


    這女子正是那天收複了蜃蛟,斷了張紫棠一臂之人。


    張紫棠仍然以為她是男子,不過,她的確姓陳。她的名字叫做陳毓。


    陳毓揉了揉眉間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就是了。中都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徽州那裏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差錯,剩下的就隻有你西北這邊了。”


    王雲龍笑道,“令尊下這麽大一副祺,可是要老夫這些人陪他玩命啊。”


    陳毓嫣然一笑,“此事也是你情我願,你自己不也說了,欠的人情總是要還的。”


    王雲龍說道,“根據莊中弟子來報,中州趙家也把觸手伸到西北來了?”


    陳毓倒是有些詫異,連忙說道,“哦?趙家的人來西北幹什麽?”


    “自然是為了當年之事”,王雲龍沉吟許久,緩緩開口說道。


    當王雲龍說到“當年之事”四個字的時候,陳毓波瀾不驚的臉色分明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王雲龍自顧自說道,“當年西北所謂的‘誅魔一戰’結束之後,那人死在官軍的圍剿之下,可官軍並沒有在那人身上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陳毓朱唇輕啟,問道,“官軍在找什麽?”


    王雲龍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陳毓,說到,“自然是那人留下的《太玄經》。”


    《太玄經》是何物?


    且說二十年前,那魔頭縱橫西北江湖的時候,他之所以能打遍西北無敵手的原因是因為他身懷一種絕世功法——《太玄經》。


    傳說曾經有一名姓揚的道教修士,在修道一途上走到了極致——踏入了山巔境之上的境界。在他舉霞飛升前的一年歲月裏,他寫成了一本內家功法。這本內家功法的名字便叫做《太玄經》。


    隻是這本功法沒過多久便就失傳於後世了,等到他再次出現的時候,那本功法便在那個魔頭手上了。


    《太玄經》重在修習內家氣機。相傳將此經練到極致練到純熟的境界,武者體內的氣機會比同境界之人要充沛上許多。正是憑借著悠長的氣機,那魔頭才能與西北江湖二十位高手轉戰黃沙一千五百裏。


    見著老者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陳毓定了定心神,灑然一笑,“既然是那人留下的那物,定然是珍貴無比。若是傳揚出去,指不定會引得天下英雄前來。”


    她也看著老者,老者仍是保持著一副雲淡風輕的神色。


    直到她說出,“前輩難道就不動心這句話的時候”,王雲龍的臉上才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隱晦的表情。


    這是貪婪的神色。畢竟於王雲龍這般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來說,富貴榮華權勢金錢已經不是他所追求的了。就是江湖上的超然地位也攛掇不了他的向道之心,他要的便是一絲問鼎大道的機會。而如今,那本《太玄經》是他王雲龍唯一的希望了。


    陳毓稍微安了安心,這王雲龍先前的目光分明就是懷疑她身上也有那本《大玄經》。好在她以攻心之術引走了王雲龍思緒,不然的話以王雲龍的醇厚修為,她說不定還真堅持不下來。


    而且懷中那件天人遺寶剛剛用來斬斷了張紫棠一隻手臂,如今還未恢複效用。若是王雲龍此時突然發難,憑她小武一品的修為是萬萬抵擋不住的。不過王雲龍自然不知道女子如今的情況,所以他對女子仍然是十分忌憚。


    王雲龍歎了一口氣,似乎也不避諱女子戳破他的心思,說道,“我已經著莊中弟子前往趙家所在之地,你是否也要去看看?”


    陳毓問道,“趙家的人現在在何處?”


    “青羊鎮邊上的石隱鎮。”


    陳毓心頭一怔,連忙問道,“他們來了多久了。”


    “約莫有半年多了,其實這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你半年前便開始謀劃今日之事,沒有注意到他們也是正常的。”


    陳毓心中有些苦惱,竟然讓趙家的手伸到了西北來,這讓西北本來就不明朗的局勢又添了幾分迷霧。


    “陳姑娘,也要去那石隱鎮?”,王雲龍問道。


    陳毓沉吟許久,點了點頭說道,“畢竟與那人有關,我得去看看。若是真是那物,我定然不會藏私。”


    王雲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毓,心中思量道,“這女子的話自然是不能信的,她就算藏私,在這西北地界上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至於她爹那裏。”


    王雲龍心下一狠,若是陳毓真的找到了那本太玄經,她分享給他看也就罷了。若是她不願意,他王雲龍願意不惜任何代價將那《太玄經》收入囊中,就算得罪了女子那位權傾朝野的父親也是再所不惜。


    這一日,有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孩走下了磐石山莊所在的清涼山。小孩子一路上有說有笑,時而跑到這邊摘下一枝花朵,時而則是折下一截樹枝放在手中玩耍。


    這小孩正是王心。自從陳毓來到了清涼山磐石山莊後,王心整天都黏著這個長相清冷的大姐姐。


    陳毓則是蓮步輕移,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麽解不開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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