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山腳下,胡子彥一行人駕著快馬在篝火堆邊停了下來。


    此次一同前來的是徽州紫池的弟子們。當代徽州紫池共有兩位天驕,號稱“簫刀笛劍”。這“簫刀”說的就是當代徽州大師兄趙生簫,而那“笛劍”則說的是當代徽州二師弟趙聽笛。身為


    馬隊之中,一匹俊秀的白馬之上坐著一個身穿綠衣的小姑娘。這小姑娘名叫秦希音,她與其他人不同,此次跟隨“簫刀笛劍”二人來著西北邊陲是散散心的。


    “大師兄,我也要進‘玄武秘藏’”,秦希音嘟囔著嘴說道。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這一路上趙生簫對她百般約束,這不準做,那也不準做,前些日子在北龍城的那座將軍府上帶了旬月日子,快給她給憋死了。這下好不容易聽說‘玄武秘藏’這樣一處有意思的地方,她可不會放過。


    站在胡子彥身旁的趙生簫轉過頭對秦希音說道,“小師妹,這‘玄武秘藏’太過兇險,而且我與你二師兄有師門任務在身,無暇照顧你,若是你出了事,我等怎麽向掌門師伯交代啊。”


    誰知道秦希音並不買賬,隻聽她摸了摸鼻子說道,“那老頭子事情就是多。先是半年前宗門裏來的那個小子,後來就是那個將軍,這邊一套那邊一套,弄得人眼睛都花了。”


    秦希音這話一出,趙生簫麵色大變,連忙一步踏出,將秦希音拉到一邊,“小師妹,如此大事,在外人麵前怎麽可以胡說呢。”


    趙生簫轉頭對著胡子彥尷尬一笑,“胡兄不要介懷,我這小師妹脾氣犯了。你與聽笛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兵分兩路,進入這座‘玄武秘藏’與你大哥匯合。”


    胡子彥也是微微一笑,似乎並未把趙生簫的話放在心上。


    可他的心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那一日,裘東海把他帶到將軍府中給他看了一樣東西——一方木盒子。盒子裏裝著的是一封信,一封從北龍城寄往徽州紫池的信,隻是信還未出西北,就被裘東海派人攔下。他打開信件一看,這封信上的筆記分明就是他大哥胡子昊的。信中所言胡子昊和徽州紫池的人達成了約定,幫那個人完成計劃之後,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裘東海對這件事不置可否,隻是在意他胡子彥的態度。


    就在胡子彥以為裘東海要殺了他的時候,沒想到裘東海卻是放過了他。裘東海的野心他胡子彥怎能不清楚?一個戍邊二十年的大將軍卻從來沒有進過京城,心裏怎麽會沒有火氣?胡子彥知道裘東海是在給他做選擇的機會,如果他想要繼續在裘東海手底下效力,就要重新納一份投名狀給他。


    作為胡子昊的親弟弟,胡子彥怎能不知他大哥的盤算。他們二人雖然是裘東海手底下的軍官,可那天夜裏所說的“主上”並不是裘東海,至於到底是誰,胡子彥也不清楚。這件事怕是隻有胡子昊知道了。所以當日看到信封的時候,胡子彥後背滲出的汗水都浸透了他的衣衫。時至今日,胡子彥才明白一直跟大哥胡子昊聯係的那名“主上”應當是剛才小姑娘口中提到的那個“少年”。


    想到此處胡子昊心裏一驚,他想起了那天夜裏被他們“殺死”的少年,難道是他?


    一張巨大的陰影漸漸爬上了胡子彥的心頭。他的腦海中閃過好幾個人的名字——張紫棠、宋春遙、裘東海、宋端玉、還有徽州紫池的這三個人。他感覺一個巨大的陰謀籠罩在了小重山、北龍城甚至整個西北邊陲。他不知道,他和大哥胡子昊在這場軍閥與宗派還有那個神秘人之間的博弈之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或許是關鍵的一環,又或許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那他們又將何去何從呢?


    胡子彥收了收心神,迴答道,“好。”


    可胡子彥短暫的失神早就被知曉人情世故的趙生簫捕捉到了。徽州紫池與江湖上的其他宗門不同。一般的江湖宗門雖然談不上隱世避世,可門下弟子在未學成出山之前是不能出宗門去江湖上曆練的,而徽州紫池則是將弟子一開始就拋到江湖上曆練,待到積累了充足的江湖經驗之後再讓弟子迴宗門修習功法。這麽做雖然折損了不少的徽州弟子,可留下的弟子無一不是善於察言觀色之輩。


    趙生簫向趙聽笛使了一個眼色,趙聽笛拉著胡子彥去一旁清點人數。


    等到二人走開,秦希音又說道,“我不管,反正這‘玄武秘藏’我是去定了,你若是不讓我去,我迴去就在老頭子麵前告你一狀。”


    趙生簫有些頭大,秦希音背後的秦家在徽州紫池之中地位極高,而他趙生簫並無靠山,能成為徽州紫池當代大弟子憑的是他過人的天賦和為人處世的圓滑。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好吧,小師妹,待會兒你隨我一同進‘玄武秘藏’,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必須要和我寸步不離,不然遇到了什麽危機,你出了事,我也沒有臉麵和宗門長輩交代。”


    聽了這話,秦希音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陽光燦爛。她的那雙頗有神采的月牙眼微微一彎,“謝謝大師兄,音兒迴去之後一定在老頭子麵前多替你美言幾句。”


    趙生簫一臉苦笑,不過轉念一想這般也好,自己本就是徽州當代的大弟子,可因為出身貧寒,身後沒有靠山,這個位子不知道有多少被那些徽州紫池權貴出身的弟子覬覦,若是能攀附上掌門這棵大樹,他就高枕無憂了。


    不過一會兒,趙生簫就將帶來的徽州弟子全部召集在了一起。


    “諸位師弟,此次任務關係我們宗門將來的命運,希望大家都貢獻出自己的十二分力量”,趙生簫此時的神情極為肅穆,就像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一般。


    “為紫池,赴湯蹈火,再所不惜!”眾人唿應道。


    “好!”


    等到日頭過了傍晚,夕陽躲到遠山那頭,留下的晚霞映紅了天際。


    殘陽如血,徽州弟子的刀劍上好像被鮮血染紅了一般。


    胡子彥跟在隊伍的最後頭,他扛著那柄萱花大斧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他長長一歎,原本結實的身子在蒼翠欲滴的楊柳邊上顯得有幾分蕭條。


    玄武秘藏第十八層,花和尚張摩天一幹江湖人還在大廳之中靜坐調息。準確地來說,他們是被困在了這裏。張摩天的神情看上去輕鬆愜意,他似乎一點也不著急當下的情形。他心裏隻是在想那個女子是不是得到了那本劍譜。若是得到了,他也就算替他那個給家族蒙羞的弟弟還了一份情。至於接下來,張摩天的臉色閃過了一絲陰狠,家族那邊和那人達成了一項肮髒的交易,他張摩天所屬的一支因為幾十年前那件事被逐出了主族,前段日子族中有人找到他,隻要他替家族做了這件事,他和張紫棠所在的這一支就可以迴歸主族之中。


    人群之中蔓延著焦慮不安甚至急躁的情緒,先前有兩個混江湖的劍客因為一柄寶刀打了起來。


    眾人不知道的是,大廳之中已經混入了一個人。準確的來說,是兩個人——胡子昊和已經昏迷的宋端玉。


    宋端玉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那個住在青羊鎮柳條巷的少年正在對著他笑。


    就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年,石頭。


    宋端玉向上前問他他是怎麽死的,可還沒等他走到他跟前,石頭的臉就突然變得猙獰恐怖,不知從那裏拿出了一把鋒利的短刀向宋端玉刺來。


    石頭一邊揮舞著手中的短刀,一邊怨恨道,“你奪走了我的東西,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就在那把短刀刺到宋端玉門麵的時候,宋端玉隻覺兩眼一黑。


    他無力地睜開雙眼,才知道自己剛才是做噩夢了。


    他環視周圍,發現胡子昊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他。


    “你醒了?”,胡子昊說道。


    “我們現在在哪?”宋端玉問道。


    胡子昊淡淡說道,“玄武秘藏第十八層。”


    “什麽!”宋端玉聽了心下一驚。


    先前他和納蘭素還在玄武地宮第二層,也就是玄武秘藏的第二層,怎麽現在一下子到了玄武秘藏第十八層了?


    宋端玉拿著審視的眼光看著胡子昊,開口說道,“你對這裏的地形很熟悉?”


    胡子昊默不作聲,隻聽宋端玉繼續說道,他的聲音放得很輕,“難道你跟那個大和尚難道是一夥的,那些江湖人士都是他帶來的。”


    胡子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聽他說道,“這裏麵的渾水可不是你這樣的一個菜鳥可以探的,我勸你不要多問。你手上這把刀倒是不錯,但是你的刀法太嫩了。我看不慣,以後好好練刀。”


    胡子昊說著便從懷裏拿出了一本書遞給了宋端玉。宋端玉定睛一看,書上寫著幾個大字——《刀法精要》


    “這是給我的?”,宋端玉說道,“你把納蘭姑娘怎麽樣了。”


    “她沒事,雖然有人要她的命,但我不會做”,胡子昊說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欠別人,這本刀譜可以讓少走很多彎路,但我要你一樣東西。”


    宋端玉眉頭微皺,說道,“你要什麽?”


    胡子昊微微一笑,“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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