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藏在了西山後頭,萬丈紅霞染透了小鎮的天空。這塊血瑪瑙底下的寬厚土地上,一隊螞蟻正沿著殘敗的牆沿有規律地前進。


    一個白衣少年坐在邊上的石塊上,俯瞰著浩浩蕩蕩的蟻軍。他懷裏躺著一隻毛發柔順的黑貓。


    黑貓有個好聽的名字,錦瑟,是少年的娘親給取的。鎮上人都知道,宋春遙來鎮上前念過書,有些學問。


    少年用手撫摸著貓身,錦瑟舒服地“喵”了一聲。


    “錦瑟,你說張叔去哪了呢。”


    少年自言自語,“還有石頭,他會不會做什麽傻事。”


    “玉兒,吃飯了。”


    宋春遙的話打斷了少年的思緒。


    “娘,來了。”


    青野樓後廚邊上還有一間小屋子,平日裏宋春遙三人就在這裏吃飯。


    宋端玉把黑貓放在石塊上,徑自往小屋去了。


    那隻叫作錦瑟的黑貓,邁著散漫的步子,在浩浩蕩蕩地螞蟻大軍邊上蹲伏下身子。


    等到少年走遠了,它撲地一下跳起,翻到牆外去了。


    屋子裏,宋春遙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


    “玉兒啊,你張叔呢,喊他吃飯了”,宋春遙說。


    宋端玉說,“不知道,張叔不在院子裏。”


    宋春遙聽了,把剛洗好地碗筷放在木桌上,去院子裏找了找,沒找著,又迴了屋子。


    “你張叔跟你說他去哪了沒”宋春遙問道。


    “沒”,宋端玉起身走到飯桶邊上盛飯,背對著宋春遙。


    “嗯,也不知他跑哪去了,越來越沒個正形了,你可不能學你張叔”,宋春遙說,“吃飯吧,今兒酒樓生意特別好,你張叔出去了,待會兒你給娘幫忙。”


    青野樓大堂,滿堂江湖客。各桌桌腳邊上都放著一兩把樸刀,或是其他奇兵異器。


    宋端玉來到大堂,開始收拾幾張桌上的殘羹冷炙,他掃了一圈,目光落在大堂東南角落的那一桌。


    那桌共有三個客人,其中兩人帶著羊皮氈帽,看不清麵容。另一人是一女子。她腰佩長劍,容貌清秀又不失英氣,忍不住讓人多看幾眼。


    那女子好像察覺到了宋端玉的注視,朝宋端玉看了過來。


    宋端玉連忙收迴眼神。


    就在這時,一聲急迫的唿喊打破了酒樓的寧靜。


    “小二,上酒。”


    一個扛著降魔杵的大和尚走進了酒樓內,挑了一處空桌子坐下。


    “來嘞”,宋端玉從酒櫃上取了一壺酒,給這大和尚送了去。


    那大和尚打量宋端玉一眼,打趣道,“小夥子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這要是放在外麵,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娃娃。”


    被大和尚這麽一說,宋端玉有幾分羞赧。


    見到宋端玉這副模樣,那和尚倒是樂了。


    “少年人麵皮可真薄”,大和尚手指往那佩劍姑娘一指,“你看,那小妮子生得水靈水靈的,娶來做老婆怎麽樣。”


    宋端玉哪裏遭得住大和尚這般調侃,連忙收起食案去別桌上收拾了。


    “花和尚,你這亂點鴛鴦譜似乎有些不妥吧”,佩劍女子那桌其中一個氈帽男子說道。


    那大和尚哈哈一笑,“灑家不過是開個玩笑,不必當真。”


    這時,有人問道,“花和尚,你信中說的秘寶在哪呢?眾位江湖兄弟可等你一天了,總要留點念想吧。”


    那大和尚給自己倒滿了一碗酒,一口燜了下去,“我花大和尚在這西北也是赫赫有名的好漢,話既然撂下了,就是言出必踐。”


    “行了,別說大話了,眾兄弟都聽著呢。”


    那花大和尚豪爽地往南一指,“那秘寶就在小重山上。”


    這話一出,哄堂大笑。


    “花和尚,可別逗我,這附近地鎮甸誰人不知小重山,若那山上真有寶藏早就被人拿去,哪裏輪得到我們。”


    大和尚搖了搖頭,“這小重山雖然人盡皆知,可那寶藏極為隱秘,若是不掌握寶圖是絕對找不到這批秘寶的。”


    “哦?如此說來,你已掌握寶圖,不如將寶圖拓給眾兄弟一份,各憑本事。奇珍異寶,本來就是有德者居之。”


    大和尚皮笑肉不笑說,“閣下這張巧嘴跟青樓裏的姑娘有的一拚咯,不如灑家給你介紹介紹?”


    先前說話之人氣得臉色發黑。


    這時,大和尚鄭重道,“諸位江湖弟兄若是想隨某一探秘寶,今夜子時在鎮東相會。”


    這話說完,大和尚從懷裏掏了一串銅錢扔在桌上,朝宋端玉招唿一聲,“小二,結賬。”


    說完就轉身朝著酒館外走去。


    宋端玉將桌上的酒壺收了,心思全在大和尚的話語之中。


    “下午石頭說他聽見了玄武秘寶,難道這事兒是真的?可張叔不是說這事兒是假的麽。不對,張叔對這‘玄武秘寶’的消息一定知道些什麽”宋端玉細細思索,“不行,我一定要攔住石頭,聽張叔說這些走江湖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主。”


    宋端玉把食安放在木桌上,朝宋春遙招唿了一聲,“娘,我去找一趟石頭,馬上迴來。”


    不等宋春遙迴應,宋端玉已經衝出了酒樓。


    “你慢點!”宋春遙喊道。


    酒樓大堂之中,那佩劍女子對兩個氈帽男子說道,“兩位叔叔,今夜我們去還是不去。”


    二人異口同聲道,“自然要去。那東西本來就該是我們江家的。”


    “可西北邊陲勢力盤根錯節,若稍有不慎……”女子擔心道。


    “鶯兒不必憂慮,有你二叔和我在,那群烏合之眾不堪一擊。”先前出言迴駁花和尚的氈帽男子說道。


    宋端玉跑到了小鎮西邊的柳條巷。石頭就住在這條街盡頭的小破屋裏。


    “石頭,石頭”,宋端玉在小破屋前喊著,可屋子裏沒人迴應。


    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宋端玉的後背爬上了他的脖頸。


    這時,一聲貓叫響起。


    一道黑影從空中掠下,宋端玉定睛一看,竟然是錦瑟!


    錦瑟的嘴巴裏叼著一塊沾著血破布,好像是從別人的衣衫上撕咬下來的。


    宋端玉心裏一急,翻過院牆,推開屋門一看。


    一具少年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辨其容貌正是石頭。


    一聲淒慘的悲唿迴蕩在院子裏,有晚風應和著此起彼伏。


    “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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