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無不驚駭恐懼,唿唿啦啦,慌忙放下武器,跪倒在地叩首唱諾。


    劉備見狀微微頷首,規矩已經立下了,訓練之事也就好辦了。將練兵之事全權委托給關羽,他與張飛提著吳東、洪宗義二人的頭顱返迴繁陽。


    ……


    翌日,孫剛三人的頭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繁陽城內,人人畏懼劉備如虎。就算從縣衙門前走過,也都是低著頭,絕不敢抬頭去看。


    後院書房內,劉備最先召見崔林,問道:“德儒,你現在對胡氏有什麽看法?”


    崔林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頭說道:“大人,你曾說過:樹德莫如滋,雲疾莫如盡。如今胡氏示弱,行違背常理之事,其中必然有詐!”


    “我知道你是擔心黑山賊,為側應張純等人而進攻郡縣,想要借助胡氏的力量進行抵抗,但這是與虎謀皮!”


    劉備聞言麵不改色,既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反對,就讓崔林去把宋璟叫來。


    崔林起身離去,不久,宋璟走了進來,行禮後坐在一旁。


    “宋先生,你覺得胡珂這人怎麽樣?”


    宋璟撚著胡須,眯起眼睛,說道:“胡珂號稱病狐,此人足智多謀,胡氏這些年全靠他一人掌管,能力非同小可。”


    “那你覺得,我是應該留他為我所用,還是誅殺他?”


    宋璟開了開口,正準備作答,卻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崔林,於是便想向劉備詢問崔林的迴答。然而轉念一想,這話要是說出口,豈不是讓劉備以為自己才智不如崔林。


    他沉吟片刻後,起身跪坐在劉備麵前,說道:“在下建議大人收下胡珂。兵者、謀者,皆依時而動。現階段外憂大於內患,而胡氏居民數千人,此若能為大人所驅使,定能保境安民。”


    “另外大人與胡氏不和睦一事,遠近皆知,如果大人能夠留胡珂等人在身邊效力,豈不是能夠彰顯大人心胸寬廣、愛才若渴。其餘地方的才子聽聞此事,定然會紛至遝來。”


    劉備笑了笑,說道:“嗯,先生高論,令我茅塞頓開,受益匪淺。麻煩先生將憲和請來,我有事情找他。”


    “諾。”


    宋璟見狀心中大為困惑,起身離開書房請來簡雍,便走向了前院。此時崔林正坐在主簿的位置上處理政務,他走上前問道:“德儒賢弟,剛才劉大人問我胡氏是留是殺,你是怎麽說的?”


    崔林放下毛筆,用手比劃出斫的動作,說道:“殺!”接著又反問道:“廣平兄你的建議呢?”


    “留。”


    ……


    書房內劉備將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隻見簡雍笑了笑,說道:“一把劍有兩刃,能傷人也能傷己。我建議大人先留用胡氏,等事情穩定後,再找個罪名除掉胡氏。”


    “罪名?什麽罪名能夠除掉胡氏?”


    “妖言!”


    劉備聞言大吃一驚,說道:“憲和可知此事之重?”


    簡雍點了點頭,笑道:“我當然知道,昔年巫蠱之禍,不就是妖言所致。”接著,他又拿出寫有‘紫微暉隱,天市迷蹤’的信放在案幾上。


    劉備見狀頓時心中了然,嘴上卻故意問道:“此為何物?”簡雍答道:“此為將要從胡氏家中搜出來的罪證。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妖言,罪及三屬啊。”


    “紫微”多指帝星,“暉隱”則是黯淡消失,連起來說的就是帝星將要消失,換句話說那就皇帝要死了?劉備心道:這八個字倒是和‘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有異曲同工之妙。


    很顯然了,簡雍這是想用“妖言罪”來陷害胡氏,而實際上“紫微暉隱,天市迷蹤”這八個字也的確和“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一樣,是不折不扣的“妖言”。


    何謂“妖言”?不祥、惑眾之辭即為“妖言”。按照律法,凡犯此罪者,輕則族滅,重則罪及三族,甚至會牽連到門下的門客、故舊、友朋。


    劉備看著桌上的信,忽然想到了裏克。昔年周公忌父、王子黨會齊隰朋立晉惠公。晉惠公殺裏克以說。


    將殺裏克,晉惠公使謂之曰:“微子則不及此。雖然,子弑二君與一大夫,為子君者不亦難乎?”


    裏克對曰:“不有廢也,君何以興?欲加之罪,其無辭乎?臣聞命矣。”伏劍而死。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憲和,此事若由我上書,張府君能信否?”


    “自然不信。”簡雍想了想,說道:“三人成虎!如果玄德你能讓胡氏一名門客上書府君,督郵審配上書府君,你自己再上書府君,共言胡氏‘妖言’之罪。這樣一來,張府君不信也得信!”


    漢承秦製,言論重罪共有四種,分別是:誹謗、妄言、非所宜言和妖言。除了“非所宜言”以外,其它三個動不動就是處以“族刑”,也就是誅族。


    因其刑重,並且又是言論罪,所以此類罪又和那些刑事罪有不同之處,最大的區別就是:刑事罪,比如殺人放火,偷盜搶劫,都有確鑿的證據,而此類罪卻因是“因言獲罪”,在證據上不好確定。


    換而言之,也就是可以理解為:說你有罪你就有罪,說你沒罪你就沒罪。也正因為這個特點,在酷吏的手上,此類罪名常被濫用。


    劉備深以為然,說道:“那現在我該怎麽做?”


    “什麽都不做,荀子雲:後之發,先之至,此用兵之要術也。咱們來個以靜製動,見招拆招,由得胡氏作為。”


    “好,好一個後發製人!昔年淝水之戰,晉公退避三舍而勝楚,今天可以使用這個計策了。憲和,有關胡氏門客一事,你覺得誰去比較好?”


    “我!”簡雍站起來,說道:“此計是我提出來的,自然由我去完成。”


    劉備思忖良久,這簡雍能言善辯,後來更有說服劉璋投降的壯舉,策反一個門客應該不在話下。於是說道:“那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有什麽需求盡管提。”


    簡雍笑道:“有你這句話,我的把握就更大了。”兩人又商榷一遍“妖言”之事,簡雍起身告辭離開。


    來到前院,宋璟、崔林二人迎了上去,攔住他問道:“憲和兄,大人叫你所謂何事?”


    “玄德問我如何處理胡氏。”


    宋璟又問道:“那憲和你是怎麽迴答的?”


    “先用,後殺。你們二位呢?”


    宋璟答道:“我說用,德儒說殺。”


    簡雍笑道:“我不如兩位,隻能拾人牙慧。德儒,你的計策果然厲害,玄德讚口不絕啊。”


    “什麽?什麽計策,昨夜你們兩人都說什麽了?”宋璟聞言一頭霧水,連忙問道。


    崔林笑而不語,轉身迴去繼續處理政務,而簡雍則說道:“廣平兄,聽說你曾為俞府大管家,想必繁陽縣沒有你不認識的人,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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