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啞口無言,沉默下來,仔細思索關羽的計策。


    中牟縣已經大獲全勝,張洪剩下的都是殘兵,在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認為應當以謹慎為上,要是為了急勝,反而在陰溝裏翻了船,傳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定能達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


    另外兵貴神速,倘若以輕騎出擊,必然可以追上張洪部,痛擊其後軍。


    定下計策,誰去追擊,誰留下來管理步兵就成了一個問題。


    張飛自告奮勇說道:“大哥,千裏奔襲,衝擊敵軍我最擅長,讓我去吧。而且你與二哥傷勢未愈,還是留下來指揮步兵吧。”


    關羽則說道:“益德,你連日征戰,也該休息了。計劃是我製定的,還是讓我去吧。”


    劉備見二人又要爭執起來,連忙說道:“你們二人不用爭了,此戰咱們同去,步兵就交給趙城好了,這本就是他的部下。”


    “諾。”


    關羽、張飛聞言點頭退下準備。半個時辰後,所有騎兵唿嘯出動。


    此前,劉備派出去的斥候,已經咬住了張洪部的尾巴,雙方斥候也曾發生戰鬥。


    所以有斥候引路,劉備很快找到了翻山越嶺後的張洪部。


    劉備驅馬登高遠眺,見前方十裏外洧水浩蕩,由西向東滾滾流去,更加準確的來說,洧水自西北向東南流淌,密縣、新鄭都受到它的滋養,最後匯入潁水。


    距離河岸三裏外,有一支隊伍正在準備渡河,劉備看得真切,他們正是張洪的部隊。


    此時此刻,張洪所部正在緊急伐木做筏,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危險降臨。


    但是張洪依然留下了一些部隊,陳列成陣,防備有人偷襲。


    劉備傳下令去,命士卒抓緊時間吃飯休息,做好進攻的準備。關羽、張飛二人隨從劉備在高處騎馬遠望,觀看張洪陳列的軍陣。


    關羽張望多時,戟指一點,說道:“大哥,張洪手下精銳盡數集中在了左邊。”


    劉備點頭讚同,說道:“不錯,張洪部位於密縣、新鄭縣之間,洧水拐點處。我軍一直在他屁股後麵追趕,他把精銳放在左邊也是應該的。”


    關羽接著說道:“大哥,由我帶領精銳,衝擊其左陣。我想,隻要擊破了張洪的精銳,此戰就是我軍勝了。”


    張飛聞言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張洪如今背水列陣,其兵雖疲敝,亦有數千餘,遠勝我部人馬,若隻擊其左軍,未必能破其堅。”


    “以我看來,不如我先率領銳士擊其右翼,待將其右翼擊垮後,二哥再以精兵兵衝其左堅之陣,如此,也許才能一戰破之!”


    張飛的話讓劉備、關羽大為吃驚,同時也給劉備提了一個醒。


    看著洧水寬闊的水麵,劉備馬鞭一揮,說道:“雲長、益德你們看,張洪正在伐木造筏,他們這是想渡過洧水。《孫子·行軍篇》曰:‘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濟而擊之,利。’”


    “咱們何不等他半渡之時,由益德攻其右翼,雲長攻其左翼,使其首尾不得相連?”


    關、張二人聞言大喜過望,即刻下去準備。


    日近正午,張洪部忙了一上午,也不過造出了四分之一的木筏。


    看著一個個疲憊的身影,張洪下令起火做飯。


    胡三、湯叔平赤裸上身,大汗淋漓來到一旁。矮子胡三說道:“渠帥,咱們為什麽這麽著急。漢軍被咱們甩在後麵老遠呢!”


    張洪脫下甲胄,說道:“小心無大錯,追兵雖然在後麵,但是密縣、新鄭兩地距離此地不遠,一旦發兵夾擊,咱們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還是早些進入大騩山比較好。”


    湯叔平深以為然,點頭說道:“渠帥說的不錯,這樣吧,等吃完飯,讓我先帶領一部分人過去,然後渠帥再渡河,胡三你最後渡河怎樣?”


    “都行,我先去吃點。”胡三無所謂起身走向一旁。


    因為張洪沒有帶著馮芳的糧草,所以他的部下隻能喝點稀粥充饑,更好一點的,在稀粥裏麵摻點野草、樹皮,就是一頓珍饈。


    休息了一段時間,張洪見日頭稍稍西移,許多人已經昏昏欲睡,於是招唿湯叔平開始渡河。


    湯叔平挑選了老弱,登上木筏緩緩向洧水中心滑去。


    遠處樹蔭下,關羽、張飛分作兩隊,整裝待發。隨著劉備一聲令下,兩支騎兵突然衝出。


    關、張身先士卒,士卒們也是鬥誌昂揚。


    張飛隊最先衝出,照著張洪部右翼猛攻過來。張洪部右翼歸胡三管轄,當張飛衝到身前時,胡三慌忙提刀上馬迎敵,可戰馬就是不動地方。


    仔細一瞧才知道,原來是情急之下沒有解開馬的韁繩,這時張飛已經殺到近前,胡三措手不及,被張飛一槊刺死。


    右翼登時亂作一團,被騎兵驅趕向洧水。張洪有意相救,可是一個轉身的功夫,關羽所率領的精銳已經殺到。


    張洪隻能放棄胡三,也來不及穿上甲胄,拔劍迎者陽光衝向關羽隊。


    洧水水麵上,湯叔平眼睜睜看著張洪衝入戰陣。揮舞鐵劍,斬殺一名漢軍,接著就被戰馬撞倒。


    爬起來,揮劍,倒下,再爬起來,揮劍,再倒下……如此反複六次,張洪再也沒能站起來。


    這是湯叔平最後一次見張洪,也是他最難忘的一次。直到天下統一,湯叔平依然會在夢中夢到這一幕……


    殘存的義軍被驅趕,不斷靠近洧水,這一敗,退可無退,不願投降的慷慨赴河而死,其餘的跪地舉械投降。


    比起剛經過的中牟鏖戰,這一場河邊之戰贏得輕輕鬆鬆。午時後開的戰,未至暮已獲全勝。


    湯叔平帶著一小部分人,渡過洧水逃入了大騩山,消失在地平線上。


    周勁孫在滿地屍體中找出了張洪的屍體,砍下首級獻給劉備。


    劉備挑著張洪首級,在俘虜麵前走過,以展示威嚴,然後交給周勁孫懸掛在竹竿上。


    劉備非常願意留下這些士卒,因為他們在以後討伐董卓,群雄並起的時候會有用處。然而現在最大的麻煩是,他沒有足夠的糧食。


    “大哥,這些俘虜怎麽辦?”關羽策馬趕來,說道:“如果咱們不給他們糧食,到了晚上恐怕會產生兵變啊。”


    劉備想了片刻,忽然想起了關羽的話‘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自己無法吞下這些俘虜,為何不把他們作為人情送出去呢?


    於是說道:“雲長,你從這些人中挑選出精銳,去送到梅山青雲觀。其餘的,我帶迴去交給何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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